谭功才:词语的秘密--老鸦子
老 鸦 子
文/谭功才
我们称喜鹊叫鸦鹊子,称乌鸦为老鸦子。老鸦子一叫,人心里总会多少有些不爽。若是老鸦子群体鼓噪,而自家又有病人在床,那心里可就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如若不属此类,当然也不会事不关己地闲着。人们往往会一边不住手里的活路一边议论。这个时候,你就知道或许大集体时代唯一的好处,就是给了社员们“语言”上的大舞台,从而转移他们对物质上极度贫乏的注意力。
近段时间老鸦子好像在闹聚会,整天不知疲倦地练习和声,领头的一叫,后面的跟着应,一阵紧促过一阵,越喊越带劲。果然不多久就传来临近某个村庄有人凶死的消息。年纪不大,说是去崖里弄柴脚下的羊胡子草打滑,一个反跟头就掉进青龙河沟里。尸体抬回来已没了一点看头。老人们说:“老鸦子反,必有凶事!药水煮过的。”
每年种包谷时节,老鸦子反得最厉害。那时,青黄不接,人们上餐下餐全是活渣面饭,年成不好的话还要将芝麻绳子做的裤腰带再勒紧一圈,才能勉强对付过来。老鸦子盯着田里的包谷种,时不时在低空盘旋妄图找寻时机抢食。农人便将种子拌了桐油和阳尘,一则对付土里的害虫,一则对付这些老鸦子。而老鸦子没了食路,居然还有气力呱呱哀鸣。不知是在向老天投诉,还是借机报复人类。总之,那声音越发凄厉,直叫得人心里空空的两腿发软。
相传春秋时期,鲁国有个能听懂鸟语的人,名公冶长,贫而闲居,无以为食。某天有老鸦飞临他家,叫道:“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只大绵羊,你吃肉,我吃肠。”公冶长听后寻到山里,果得一只无主大羊,食之有余。后失主追踪而至,竟诬公冶长偷羊,讼之鲁君,鲁君不信鸟语,遂将公冶长逮捕入狱。公冶长因此蒙受不白之冤。人们为他鸣报不平,认为那只老鸦为公冶长招来了灾祸。
从那时起,乌鸦就被视为招灾引祸的不祥之鸟。而我老家亦有“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或“喜鹊叫喜,乌鸦报丧”等类似的谚语。为禳解乌鸦报丧,相传民间还有各种专用法术,如遇当头聒噪,则蹬足痛骂,旋吐唾沫一口;或默诵“干元亨利贞”五字真言七遍等等,便可逢凶化吉。 而我老家的农人们则多用土办法,或大声呵斥,或扔土疙瘩,或将弄死的老鸦子用竹竿挂在田头陇上,来警醒那些乱说话的老鸦子:“看,再叫这就是你们共同的归宿!”
其实,老鸦子是有灵性的,或者说每一种类型的动物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天性,来应付自然界里的优胜劣汰,就像达尔文的进化论。生存就是理由。老鸦子看见自己的同类做了人类的牺牲品,不再来此处为人类的死亡通风报信。而自以为是的人类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感到窃喜的时候,死亡还是如期而来,只是人类不再将这笔账记在老鸦子的头上而是老天爷了。原本天底下最好心的老鸦子,就因为所从事的职业是唱葬歌而为人类极度反感。
其实,老鸦子的一出世,便决定了其职业前途必然灰蒙蒙一片,一辈子都见不到光明。这又有点像我本人所从事的的职业,唯心点说,那就是命。信命并不等于完全妥协,相反,它能让你不再好高骛远,而是脚踏实地。就像老鸦子们,你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它们似乎从不轻言放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在它们看来,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而人类是所有黑暗中的最高形式。只有它们才是传播光明的使者。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为人类矢志不移地唱着葬歌?
就像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的人类,老鸦子恰好相反,从来都不会做麻木而懵懂的围观者。这些所谓的杀鸡儆猴,也的确对人类的被统治者起到了或多或少的警示。也正因为如此,几千年来,人类才会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惯用此类低级手段。试想一下,我们的老鸦子们无论面对何种困境何曾退却过?因为它们深知自己是职业歌手。它们的职业道德,决定了它们的崇高地位。它们虽然是人类最不受欢迎的不祥之物,却是地球上的顶尖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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