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南京大屠杀是人类不可磨灭的记忆?听听亲历者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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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12月13日,20多个地点,40余天血与火的屠杀,30多万条鲜活的生命,80年沉重的记忆。无论死亡人数,还是行凶手段,南京大屠杀都堪称灭绝人性的反人类暴行。历史不会因时代变迁而改变,事实也不会因巧舌抵赖而消失。在12月13日第四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关于这场人类不可磨灭的记忆,我们有必要听听亲历者的讲述。
亲历者:王鹤标
时任第八十八师第五二三团政训员
1937年12月13日凌晨,南京陷落。14日,第三十六师尚不知日寇已入城,在挹江门前布置机枪火网,出城军队均遭射击。第八十七师,在形势紧急混乱下,不顾一切向门外冲出,造成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荒唐局面,冤枉伤亡不少,可见当时军事慌乱情况达于极点。
我在这样危急之时,不愿去冒死犯险,决定放弃出城的希望。潜入附近一民房,房主人已逃走,我找到一套便服,脱下军装,藏匿了手枪,出来随着难民群流走进鼓楼华侨招待所难民收容所。这个难民收容所,是南京基督会设立的,进入的难民男女老少及小孩婴儿都有,到15日已收容五千多人,后来的都蹲在走廊屋檐下,所以将大门关了,人虽多秩序还好,都垂头沉默无语,不时听到小孩叫婴儿哭和大人的叹息声,不知前途命运如何!
15日上午,有十多个日寇气势汹汹地进收容所来,要难民们打开行李包检查,有无隐藏武器,结果没有发现,可是连菜刀、水果刀都搜走了,还强拖走了3个年轻妇女。日寇走后,所有妇女无不掩面痛哭,男人们个个痛恨得咬牙切齿,有几个妇女用锅烟抹黑脸颈,其他妇女也都纷纷效仿,锅烟没有了找阴沟泥抹脸,衣服撕破剪烂,尽量显出褴褛相,以图幸免。
人都有求生的强烈欲望,我在13日进入收容所时,看到一位老先生,手举救世军旗帜,看外表像这个收容所的管理人员。经打听,他名叫李炳森,夫妇二人是做成衣生意的基督徒,徐州人氏,有一只眼睛失明,夫妇年龄都约五十多岁,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儿子。我看这两天来日寇凶残情况,往后会越严重,寻着李老先生一人在办事房的时候,我立刻进去,很坦率地向他说:“老先生,我是当兵的,在八十八师任少校政训官,北方人,家在河北保定,家有老母和新婚妻子,现在只有求老先生救我了。”他向我端详了好一阵说:“主啊!济世救人,老母妻子都在盼望你吧?好,问你时,我来回答。”我再三向他鞠躬,表示深深感谢。
17日上午凌晨,三百多个日本宪兵来收容所,气势汹汹,除广场布满警戒外,四周还架起机关枪瞄准广场。宪兵队长向翻译叽咕了一阵后,翻译大声说:“所有男青壮年通通到广场来。”宪兵还到各间屋用刺刀驱赶,共有三千多人,有一个害怕不敢出来的青年,宪兵队长咧嘴叽里呱啦地大叫一声,抽出所佩军刀,向那青年上胸部猛力捅穿背心,军刀抽出时,那青年鲜血直喷在粉墙上倒地死去。一妇女见状惊叫一声昏倒,日寇队长将带血的刀在青年身上擦拭,哈哈大笑。
这时门外排列着若干辆大卡车,把全部年轻人拳打脚踢押出,再按顺序上车。因恩人李老先生相救,他把和我事先想好的说辞,向一个大胖汉奸说情,经老先生再三请求,才答应转达。日宪兵队长点头准许,指示我出列。我学着老百姓走路出列,两脚叉开站着,他“嗯”了一声,一个日兵,有意打我一巴掌,我头一闪没有打着(如果我站着不动让他打中,可能我就逃脱不了)。就这样我未登上死亡车,从鬼门关回到收容所。
据李先生儿子说,日寇把这三千多人押运至下关江边,一排排捆绑站着,以预先架好的机关枪扫射,将尸体抛入长江,把江水都染红了。
日军将抓来的南京民众押上汽车,拉走杀害。
就在这天下午,一大群日本兵,其中有部分佩军刀的军官,来到收容所,把约2000名妇女都叫到广场一排排地站好,专指脸上涂有锅烟及污泥的出来站在一边,我看出奸诈的日寇,又要向这批中国妇女下毒手了,他们最后又从抹黑的妇女中挑出比较年轻的约1000人拉出来站在广场的一角。一些日寇军官,当场动手动脚进行侮辱。突然间发生骚动,我看得很真切,一妇女在日军官对她进行极为可耻的侮辱时,愤怒已极,趁其不备,抽夺其所佩军刀向他刺去,贼寇一侧身,以手拂刀,仅轻伤其臂。贼寇一脚将妇女踢倒,踏在身上,夺回军刀,“呀”的一声,向妇女头部砍去,疯狂地一手提刀,一手提着还在滴血的头狂叫乱舞,骇得所有妇女掩面发抖,不敢吭声。
这时一汉奸出来要这些年轻妇女去拿衣服、包,准备押出去。顿时,所有妇女号啕大哭,跪地求饶。有的是母亲出来抱着女儿哀求,有的是妈妈出来愿意替换女儿,一时哭声震地,秩序大乱,有几个妇女,乘机冲出大门,向外逃跑,却遭日寇追出枪杀在街上。狠毒狠心的日寇,鸣枪舞刀,示意汉奸高叫:“不要动,不准哭,除开老婆婆和有小孩婴儿的妇人外,其他所有妇女,都去皇军被服厂做工。”就这样在刺刀威迫下,两千多个妇女,如羔羊般地被押出去登上卡车。
此时,一老太太突然站起来把还未出大门的一小女子双脚死死抱着,不让出去。日寇用皮靴蹬她,仍紧紧抱着不放。那女子反身抱着老太太颈项大声喊:“奶奶!奶奶!”叫声凄惨,日寇揪着女子发辫向外拖,老太太抱得更紧同被拖走。这时一日寇军官走来,拔出军刀,“呱”的一声,举起军刀猛力砍断老太太双手,老太太昏死倒下。不一会儿,那个贼寇又返回,怒气冲冲、叽叽呱呱地走到老太太面前。昏倒未死的老太太,竟然神奇地坐起来,举起血淋淋的一双断臂,怒目高声骂贼。贼寇拔出手枪,连击三枪,英雄的老太太,竟稳坐如山。贼寇怒踢,老太太溘然而逝。
日寇走后,我们才知道,那被拖出去的小女,乘寇不防,头猛撞门外水泥砖柱,脑浆迸射而死。我们把她抬进来,向李老先生请求,予以埋葬,他很悲愤地说:“我们教会,没有做到保护难民安全,真对不起死难者和被抢走的难民们,真没想到日本军竟这样的凶恶。”一位教书的老先生要来两块木匾和笔墨,一块写“南京殉国无名巾帼英雄之墓”,一块写“南京殉国无名英烈祖孙之墓”,插在她们坟前。
连日来,南京城枪声不绝,烟火弥漫,街上行人绝迹,不时有满载被押中国人的大卡车和日寇巡逻队经过,夜间时闻野狗争食死人的狂叫声。时属隆冬,阴云密布,苦雨凄风,笼罩着整个金陵大地。日寇杀戮中国军民,无所不用其极,竟展开杀人比赛,一狂寇连续用军刀砍106人而获得冠军。杀人太多,挖坑不及,杀后投入秦淮河,河流为之堵塞,而大部分是押至长江边下关及采石矶,用机枪扫射,尸体抛入长江,血随江流,下游5里尚可见血流。据教会传闻,仅在江边被枪杀的,不下十六七万人。据官方估计,日寇在南京屠杀我军民共三十余万人,在人类历史上,恐怕没有比如此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更残暴、更无人性的了。
南京沦陷,日军开始大屠杀。这样的情景比比皆是。
日寇残暴的另一面,是其对中国妇女之奸污凌辱,据传日寇在南京奸污中国妇女达3万多人,其中1万人集中在三条巷、仁义里几条弄巷,由日本“慰安妇”(慰安所)来管理训练,再分送到前线,沦为军妓,供日兵玩弄取乐。她们被凌辱奸污,到了求死不得、求生无路的悲惨境地,最后被蹂躏至死,抛尸荒野。南京成为日寇在华军妓供应基地之一。
12月25日,日军发布布告,在金陵大学女子文理学院发放“安居证”,声明到1938年1月底发现无证者,以军法论罪。27日中午,终于轮到我们。发放地点在女子文理学院广场大木棚台下,每批放200人进去。日军少佐于野站在台上,以威胁的口气说:“领了‘安居证’还加五家连环保,如发现居民有保护隐藏当兵的事情者,五家通通格杀。”日兵逐个检查,先量身高,再检查手掌和右手食指有无老茧,因为拿枪日久,手掌及食指必生老茧。我是政工军官,较少持枪,因而又闯过这一关,领到了“安居证”。
南京沦陷两个月后,城内物资匮乏,尤以粮食蔬菜及副食品更为缺乏。年前是一座冤死城,年后成为一座饿鬼城。3月中旬,日侵华头目华东派遣军司令长官冈村宁次来南京,成立维持会,大汉奸徐崇武任会长,从城外运粮供应,但首先保证军粮,民用粮很少,粮荒未减,准许百姓凭安居证出城做生意。大批市民相率出城,有的没有回城,据说此时南京人口只有十三四万了。
看到日寇横行无忌,同胞苦难深重,身为军人,未能保国卫民,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绝不能苟且偷生,做日寇顺民。1938年3月27日黎明我便启程出城,守城日兵逐个盘查:出城干啥去?住哪条街门牌号多少?等等,还要查看右手食指无问题,把安居证留下,回城再取。我已不想再回,慨然交出。步行20多公里到大胜关渡口,没想到还有日兵把守,正赶上日寇换岗空隙时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遂急催船夫立刻开船。等到船向对岸航行近中流时,听到岗哨日兵呼叫,中流水急,瞬间离岸很远,只听到几声枪响。回首东望南京,乌云压城,还有千千万万的兄弟姐妹,在日寇铁蹄下被凌辱、被蹂躏,令人愤慨浩叹。
4月15日我才抵武汉,遂去军委会政治部报到。1938年10月13日,武汉为日寇所占,中央训练团迁重庆。1942年我申请赴河北省安新县老家沦陷区敌后工作,以遂夙愿,发动家乡民众起来抗日,组织武装游击队,配合友军破坏敌运输线,截击敌粮车,争取汪伪军弃暗投明,反正抗日,与日寇周旋,直到胜利。
(以上内容摘编自《亲历者说:中国抗战编年纪事(193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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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者说:中国抗战编年纪事(1937年)》
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 编
人民出版社
201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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