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周妥：好像在等待，又不知在等待什么

👆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 象外

黄周妥，《1936之后No.2》

板面丙烯，25×20cm，2020

阿改的编者按

身为艺术记者，最大的乐趣和收获之一是得以登艺术家之门庭，站在艺术品原作前，向艺术家请教，或大胆地发表自己的误读谬论。言语往来之间，对艺术和艺术家的理解便不知不觉加深起来。

但这显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的福利。所以我想尝试一种新的体例：跟艺术家讨论一张张具体的画，以便于营造一种假象——仿佛读者就跟我一样，站在原作前，先是指指点点，然后听艺术家的回应，在问答中增长智识，生发共鸣。

总而言之，是希望这种形式更私人，但更有针对性，更轻松，同时更便于阅读——我猜想大家已经有些厌倦小问答这个栏目了。

anyway，没看过黄周妥作品的，请看我们此前的报道👇

废话不多说，下面就开门见山地邀请大家观赏黄周妥2019～2021的部分近作。以及欢迎在评论区谈谈你的感受和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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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静物，板面丙烯，42×30cmx2，2019

象外 ：《绿色静物》这张，你相对少见地采用了这种暗沉的绿色，以及用了两张画板拼接起来。这些静物看起来不算明晰，正因为它们的不明确，让我联想到上田义彦的某些暗调子的摄影。

如果没看过，可以点击温习 👉 上田义彦。

黄周妥 ：此刻我才知道上田义彦，谢谢推荐。是有几份相似的感觉。这张画的灵感来源于走神，就是参加研讨会的时候，透过投影的光反射到桌面形式摆设讲究的果盘或花篮，竟然发出绿色的光，它不太起眼也不太光鲜，它是迷离的。至于两张画板拼起来的原因，我也忘记了，估计是当时没有这个大小的画框吧，但这不正好出现了别的意思。

看（VR）No.2，板面丙烯，82×112cm，2019

象外 ：《看（VR）No.2》，对我而言，最有意思的是VR眼镜那几道垂下来的红色，像血一样。

黄周妥 ：看起来必然的事情，很多其实是偶然的；相反亦然。这是我对自身的追问，也是对绘画的怀疑。

无名和光No.2，板面丙烯，42×58cm，2019

象外 ：《无名和光No.2》，头发、脸庞和衣服轮廓线，为什么要处理成颤抖的效果？

黄周妥 ：我许多画面都有这个问题，其实是想把画画松一点，结果反而画紧了，或许在克制和迅速之间会形成一种特定的气息？

香港记忆No.6，板面丙烯，58×80cm，2019

香港记忆No.2，板面丙烯，30×42cm，2019

象外 ：《香港记忆》系列，为什么选择了这几个形象？画的时候，你需要回到电影的那个镜头，对着电脑屏幕画吗？Ps，周润发那张的质感挺好的。

黄周妥 ：这些都是我喜欢的形象。我没想到要画去他们，但是一连串的变故让我想起了这些形象。电影还好，重看十几二十部就可以了，电视剧费时一点，动辄几十集一套。我在逐帧逐帧回看的时候，其实会掉进过去的情绪之中，但时刻要留意去抓住具有画面质感的瞬间。这些形象的指向不需多说，都很特殊。当然是我的偏爱，你看二师兄，正是那只特立独行的猪，反美反常态，让人着迷。

老生常谈也好，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图像是不能罢免的，但是绘画性可以特显，我在处理画面的之前画大量手稿，然通过手稿入画，这样或许可以让这些形象有不一样的延伸，我不是让观众去回味故事，而是重新遇见一个未知的人物，这是双重的映像。

1993我，布面丙烯，45×32cm，2019

象外 ：《1993我》那张，真的是你吗？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故事？

黄周妥 ：当然，那是个瞬间，正面对镜头装酷。那年第一次离开出生地，去了珠海和深圳，家人在工作之余还特定带我去拱北和罗湖看河的对面，没想到离得那么近。后来才了解港台文化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原来是那么自然发生和出现的。我画了几张1993，试图对照着去理解那个时候的自己和大量看到的这些流行文化有怎样的链接。

醉酒，板面丙烯，100×132cm，2020

象外 ：《醉酒》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张画，当然，可能是因为我联想到《妖猫传》里李白醉酒吟诗的镜头，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泪崩了。说说你这张画背后的思考吧。

黄周妥 ：我画过一些小古董的物件，这个《醉酒》也是。我想象的是酒神精神，不巧最后变成了酒鬼状态。这是我画它的动机。我试图翻阅张大春的《大唐李白》，但是实在太长了，终于放弃；但我好奇李白的行走能力，那么大的版图就这么来回地走。

大先生的微笑，板面丙烯、油画，42×58cm，2020

鲁迅头像，板面丙烯、油画，52×80cm，2020

1936之后No.2，板面丙烯，25×20cm，2020

象外 ：鲁迅先生三张肖像非常好，为什么选择了这三个瞬间？你对他是什么态度或感情？我简直大爱《1936之后No.2》这张了。

黄周妥 ：画鲁迅的缘起，是鲁迅作为石膏像一直出现在素描的基础课里面。不知怎的我工作室就有一个，该是之前的朋友留下来的。放在一边也没多想，就像一张坏掉的椅子放在一边一样。但是日子长了，每次出现社会舆论的时候，鲁迅总能被人拿出来谈论，近年就教科书不应该再使用鲁迅的文章一而再地报道。2020年关于“知识分子”的声音的问题，鲁迅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好像真能让先生也出来说点什么似的。我在创作上有个习惯，就是绘画承担了我不时出现的疑惑，这显然是没有答案的。这几张肖像，一张直接就是工作室的石膏像，另外两张通过大量的鲁迅图像挑选而来，图像直观，似乎不需要解释。

《1936之后No.2》是一张小画，但我希望它是有力量的。

人物No.6，板面丙烯，42×58cm，2021

象外 ：几张面具化的人物系列，似乎是一种新的尝试，离具像化更远了。

黄周妥 ：其实一直是具象的，不论是思维上还是表现上，总有个对象在画面上，比如从VR形象（自画像）到《光来源》（陌生人）到荧屏人物到鲁迅再到脸谱（后三者大致也可以称为符号）这一路的作品都和观看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呈现不一样。我感兴趣的是人物的状态，特别是脸，我和他的关系是什么。限于我的绘画惯性（能力），也就是用笔的层层叠叠的关系让画面出现了多维度的空间而已。最后是所有的细节都可以解读，但是一旦解读，废话就不断，因为每个人看到的细节都不同。

返景No.8，纸本丙烯，50x65cm，2021

象外 ：《返景No.8》的天空，出现了你少见的很“清雅”的颜色。稍微说说这个系列，为什么选择了王维诗这个“题眼”？

黄周妥 ：其实是返景而不得，谈不上“清雅”的颜色，而是简洁，我素来的用色偏好，这可能和氛围的记忆有关，我喜欢这种模糊不清，但是画的时候下笔直接而肯定，我总是在试探和摸索。再者就是形式和内容都不应该固定的，它应该具有生命力，不断地发生变化，如果足够真诚，不用过多的去但心同一性的问题，这就像细胞分裂，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但最终它们又是同质的。

愕，纸本丙烯，108.5×78cm，2019

在公园，纸本丙烯，108.5×78cm，2019

象外 ：《愕》那张挺有意思的，画出了一种摇滚青年的年代感。而《在公园》那张则气氛相反，有一种视觉入侵的暴力感。

黄周妥 ：这几乎是我画这些画的动机了。摇滚也好，暴力也好，重要的是反抒情，反陈词滥调。

山之中No.1，纸本丙烯，108.5×78cm，2019

足球，足球No.2，纸本丙烯，108.5×78cm，2019

象外 ：与带有诗意指向的《山之中》相比，《足球，足球No.2》在造型上让我联想到了蒙克的一张画，但气氛是戏谑的。

黄周妥 ：想到谁都不要紧，重点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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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周妥

生于广东阳江，从小热爱绘画，2006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他的艺术观念似乎受到新千年最活跃时期的事物的影响。他喜欢半生熟的工作状态，对未知充满好奇，他对绘画的思考在琐碎和曲折的日常工作中得以体现，并在静谧和滚动中展开。

更多的话 & 画

象外 ：最近的生活状态怎么样？

黄周妥 ：谈不上鸡飞狗跳，但是不安常在。想要生活状态稳定，看单一平台的新闻报道即可。

象外 ：最近在读的书。或看的电影。

黄周妥 ：让•吉奥诺的《种树的人》，贾樟柯的《天注定》。

象外 ：最近看到的有趣或荒诞的事情。

黄周妥 ：看到有趣的事情是检查小孩作业的时候发现我也会做。荒诞的事情是我曾经做过的作业小孩仍在做，还让我做。

象外 ：新冠疫情从爆发至今，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你有什么感想？如何看待自身在当下仍然不开放的世界中的位置？

黄周妥 ：无力感，只能想办法去适应（对抗）这个世界。鲁迅提及“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看得心有戚戚。这两年看到太多生老病死，但和新冠无关。所有的指向都指向未来，当下被抽空了一样，好像在等待，又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一切好像在情理之中，但是明显又在情理之外。这个问题就像“朝阳大妈”那样，一上来就揪住核心，狠狠地关心你，问你，你有什么问题（你有什么位置），你能有什么问题（你能有什么位置）。

象外 ：你也快四十不惑了吧？是否真的不惑了？如果不是，仍然困惑的是什么？

黄周妥 ：四十不惑应该是在一个价值观相对单一的社会状态下诞生的。今天要谈四十不惑，起码在我所认知和交往的朋友里面，知天命的还像无头苍蝇一般的都不少。比如催生葫芦娃和NFT出现，在我整不明白的情况下，已经有人玩得特别溜。崔健的“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唱了快三十年了吧，就像昨天创作出来的一样新鲜热辣。这个其实不是困惑的是什么问题了，而是困惑为什么会有人没有困惑。当然，我希望能画出有分量的作品，得到理解和指正。

象外 ：过去五年十年，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黄周妥 ：工作室就应该想办法买下来。

象外 ：说说你的家乡吧，它在你的记忆中占据什么位置，又是否介入了你的创作？

黄周妥 ：广东阳江，一个沿海城市，据说是我国最长海岸线的城市。以刀具、海产品和旅游为主业的城市。十几年前，一个轰轰烈烈的扫黑大案，为当时的凤凰卫视的《锵锵三人行》提供了足足一周的谈论素材，让这个城市一举成名。这是传奇故事的一种，另外就是一直作为这个城市的文化名片的重要人物如已故的关山月、苏天赐等。当然还有被称为“生猛过海鲜”的活跃在当代艺术界的“阳江青年”。这个城市其实不是作为景观出现我的创作之中，但是海的声音，特别是黑夜，一直我的脑海里回旋。近几年画的一些纸本和山海之间或许和记忆出现某种契合，当然生蚝那些铅笔画就在这里画的。

象外 ：生活在广州多年，对这个城市的变化有什么感受？

黄周妥 ：我不像我读过的那些媒体报道那样了解广州。不管是城市建造，还是谈论比较多的所谓艺术群体。是陌生，但是，在没有GPS的情况，我也不会“蕩失路”，现在有了GPS，那就更不用说了。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些，而是现实不是你能找到一个位置，就说明你和它有多大的关系。这个问题我想了起欧宁和曹斐的作品《三元里》，可那就是三元里了吗？不得而知。但它一定是个典型。聊艺术的朋友也向来不缺，这也像前面的问题，不要以为能聊聊艺术了，就说明自己和艺术有了多大的关系一样。但我一直喜欢这个城市。

象外 ：最近做的一个梦。

黄周妥 ：每天晚上都有梦，但总是记不住。细细碎碎，和白天一样，总是模糊不清——也对，为什么要去抓住一个梦呢？

👇

布面及板面作品

看（VR）No.1，板面丙烯，42×58cm，2018

色块果子No.1，布面丙烯，42x58cm，2021

色块果子No.3，布面丙烯，40x60cm，2021

色块果子No.4，布面丙烯，82x110cm，2021

植物构图No.1，布面丙烯，100×132cm，2021

植物构图No.2，布面丙烯，60×90cm，2021

植物构图No.5，布面丙烯，130×220cm，2021

无名和光No.1，板面丙烯，42×58cm，2019

无名和光No.3，板面丙烯，80×58cm，2019

香港记忆No.1，板面丙烯，58×80cm，2019

香港记忆No.3，板面丙烯，30×42cm，2019

香港记忆No.4，板面丙烯，58×42cm，2019

香港记忆No.5，板面丙烯，58×42cm，2019

人物No.1，板面丙烯，42×58cm，2020

人物No.2，布面丙烯，80×58cm，2020

人物No.3，布面丙烯，80×58cm，2020

人物No.4，板面丙烯，42×58cm，2021

人物No.5，板面丙烯，42×58cm，2021

雅努斯，板面丙烯，42×58cm，2021

纸本作品

返景No.4，纸本丙烯，50x65cm，2021

返景No.5，纸本丙烯，50x65cm，2021

返景No.7，纸本丙烯，50x65cm，2021

返景No.9，纸本丙烯，55x79cm，2021

返景No.10，纸本丙烯，55x79cm，2021

返景No.11，纸本丙烯，55x79cm，2021

返景No.12，纸本丙烯，55x79cm，2021

返景No.13，纸本丙烯，55x79cm，2021

笔触和光（绿），纸本丙烯、喷漆，108.5×78cm，2019

笔触和光（蓝），纸本丙烯、喷漆，108.5×78cm，2019

笔触和光（黑），纸本丙烯、喷漆，108.5×78cm，2019

海和海报，纸本丙烯，108.5×78cm，2019

山之中No.2，纸本丙烯，108.5×78cm，2019

足球，足球No.1，纸本丙烯，108.5×78cm，2019

去吧（喊话器），纸本丙烯，108.5×78cm，2019

1993我No.4，纸本素描，30.6×21.8cm，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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