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 象外
A Curator’s Practice Vol. ii地点 :北京市朝阳区幸福一村七巷Just in Time雷徕不仅是一个很好的艺术家,也是一个很好的评论人。关于他的艺术,我们已经报道过多次,如果是新读者,不妨看看下面的链接:
其他读者,可以阅读下面的评论文字了——我们很少发评论性文字,但因为是自己办的展览,所以难免要破例,以后也仍将要继续破例的。
“时间精力的碎片化并不能造成创作的非体系。因为画得快有快的形式语言传统;不刻意经营,只是排除为方法而方法的自觉,让’人’本身的整体感沉淀进去。”——韩博的谦卑,以及阿改的顺势和应他的自我降低,使我忍不住“抬杠”,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于是有了这篇约稿。这个展览的现场和大部分原作,我都没看过,只是就着可能和原作有一定出入的照片,写了这篇展评,大概率无是法满足期待的。策展,或者说艺术书写,是一个有明确意图指向的行为,提炼一个片面而清晰强烈的“人”的形象,这形象代表了某个共情者内心的某个普世情感部分;这个形象是具有强烈边缘意识、并对这种意识安之若固的,是对自己看轻的,“众人中最小的那个”“甘愿作众人的奴仆”,而其作品,就是微物之神光照下,各种寻常事物圣俗交融的生命气息。韩博与阿改互相吸引,也是因为身体里有这层共通感。当两人书信往来的时候,就成了互相间展现自我纯粹化的装置——现实的韩博是一个有更多样性内在、矛盾复合的真实的艺术创作者(或者也可以说作为小写的人,其实比大写的“人”更深刻),面对“阿改”这个装置、写信的时候,他就向自身的一个人格片段提纯,完成了策展所要求的形象分明、催人泪下的功能。
真实的创作生发,是由更多元、更暧昧的环境和学养所造成的心态背景,以及更艰难、更游移的艺术筹措来决定的;绘画性创作的过程,从来是基于一个大概的意识(或无意识)方向,来包纳身心感受的诚实诸端。可以说,策展/艺术写作的方法,无不有(或假装漂移也实际有潜在的)明确的主旨预设;而绘画性的实践,从来都不能一路黑到底地设计-实施。这是第一个点:当策展人将自己的功能定位在协助艺术家自行张开的低位的时候,他可能做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强策展。韩博的其中一系列作品,都归入《额之上》和《眉之下》的两个系列标题之下。
韩博 额之上—入眼 26.7x38.7cm 纸本丙烯、铅笔 2021
《额之上》是观念,是想象力的经意安排,是智力的,所以尽管是捕捉高尚处的痕迹,但画面反而是轻的。因为“在高处的”,本是废黜具体形象的,形象是个占位符,留出的是神圣会幕前的空地。《眉之下》是生活的质感,是写生,是反复“磨”后留下的手感习性,反倒是即凡而圣、道入矢溺的气息。越是寻常、越是低低在下,就越能体现圣洁之力。 两种“拙”在韩博的作品里面,既有缘信之拙,也有文人意气之拙。前者和西方中世纪造型艺术中形象的质朴并有些程式化是一个道理:至圣无形,临在塑像或其他代表物上,留的是痕迹,是征兆,是迹象,最极端的例子,是马里翁形容罗斯科的抽象色域画,(用笔者的话总结复述)相当于描绘了西奈山上会幕前的空气。韩博 眉之下—瞅 27x19.5cm 纸本综合 2021
后者是现实与理想的落差感,大道青天我独困顿时,以不谐、丑直、支离为心性的体现;并且技术上,让不工的画面立得住,才是保持张力的大工的体现。韩博把本该写作“神祇”的作品名,易字为“神邸”,也就是为来临作准备的空房子、场所,壳。而“神祇”本是众多的、一般意义上的,并不指向唯一一位。实际上,这是双重避讳,渴望捕捉那的形象之一管一斑、又掩耳盗铃,不肯被断为妄言。
韩博 额之上—神邸 27x19.5cm 纸本铅笔 2021
韩博 额之上—敦煌 25.3x19.5cm 纸本水彩 2021
在“西方造型风格的《神祇》旁边,摆上中国的《菩萨》”,不知是策展人独断的意思,还是艺术家的心态里祂们本为一组。如果《神邸》有一个起源于拜占庭的中世纪风鼻子,敦煌的菩萨就是西域风和中土风的过渡。西域庄严;而中土有世间生气,因为“山川草木悉皆成佛”,要有广泛(但要小心不至于廉价)的慈悲嘛。韩博画的《菩萨》似乎有些暧昧。何止有市井凡夫气(“菩萨”本义本就可还原为:不仅自己懂,还能教别人涅槃学的大学者,擅长适应受众水平的从权、方便法门),其形象粗鲁、简直不可以“古拙”二字概之。私以为,在韩心里,一方面圣洁是普遍的,但另一方面韩本身又是宗西信念的,所以画这的时候,本就有两面性。
韩博 额之上—长舌 26.6x19.3cm 纸本丙烯 2022
《额之上—长舌》。阿改把这件作品刻意误读,看作吊死鬼(从气质和形象上看也确实神似),与窗外的树互文。“长舌”是被断罪入罚的一端,博画以玫瑰穿刺其人其舌。长舌代表搞表达的人,是文艺工作者的自嘲:妄谈太多“次真理”,就把不可名状的真真理给弄丢了。其实,以宣传表达自由为己任的当代艺术,在终极的意义上,倒真的是危险的。所以在我看来,以圣与俗、人与人上的辩证关系观之,是观看韩博作品的第二种进路。如开头所说碎片化的时间精力,和对繁琐工序过程中经营出来的画面质感的信仰,两者的落差构成韩博作品形式颠仆前行的重要生发动机。当有足够的时间,条理性地层层敷制画面的时候,他会画坦培拉这样以工序步骤本身的繁琐赢取画面质感的画种。恰是在稳定的程式中,韩可以放掉小心安排的战战兢兢,在可控范围内可以率意地洒脱。
黄毛衣 40x30cm 木板坦培拉 2021
而作画时间短的时候,笨拙、不经意、信笔潦潦的绘画方式,其实有成体系画法传统。在进入这一模式的时候,韩博未必不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需要让成法程式的模式,和内容表达的模式,为自由活动的潜在无意识留出框架空间的时候。一个成熟的方法系统赋予作品的品质/成品感,在韩博那里始终是第一位的,即使是即时涂鸦式的作品,也没有放任进入生发的不可控性。韩没有原生的艺术,这与阿改的迷恋素人性,在每一个所书写的艺术家身上寻找素人性,有些距离。信奉完整性品质的心理动机,以及对艺术的虔敬感,一同促使韩博没有遵循风格必须创新——这一当代艺术的核心教旨。但“以故为新”、“点铁成金”,沿袭旧法式,置入新气息,从来都是中国文艺传统最盛行的“创新”方式。恰恰是在与名家作品的互文对话关系,我们能够发现韩博自然非人工的原创性所在,比较形式感关系中,能找到创作的真实动机,进而是真正的意义所在。对于由名家风格构成的绘画世界,是韩博在信念生命以外的另一个圣域,当其以熟悉的风格处理他的记忆,他的日常场景,便因置身于图像的互文性关系,而上升到了艺术的殿(包括但并不仅限于马蒂斯、夏加尔、雷东、卢奥、巴尔蒂斯、莫兰迪、奥尔巴赫、贾科梅蒂、杜马斯等)。
韩博 东北往事—一角 29.7x21cm 纸本丙烯 2022
韩博 东北往事—黄桃罐头与哈密瓜
25.5x18cm 纸本丙烯 2022
一段回忆变成了马蒂斯的场景,也就取消了时间,取消了重量。马蒂斯:全球化、扁平时代、黄昏罗马帝国、绘画传统中的平面装饰风、伊壁鸠鲁式的平静无忧,这些在历史上有着内在的关联。这是自我抑制的苦涩笑容。
韩博 东北往事—红枣 25.5x18cm 纸本水彩 2022
一颗红枣或其他什么果实上娴熟的生活气,因为手感习惯的醇熟,脱离了这个对韩博来说太过虚假的快乐。中央大街 26x18cm 纸本综合 2020
韩博 东北往事—哈尔滨圣索菲亚教堂 26×18cm 纸本综合 2020
哈尔滨的《中央大街》,建筑被刻画成了正教式的圆顶,精神置入世俗的时候,营造起来倒没有那么束缚。与之对应的《索菲亚堂》,反过来,不似与在上的精神有关,倒更仿佛是一个过去时态的梦幻节日。
韩博 熟睡的母亲 50x60cm 木板坦培拉 2020
《熟睡的母亲》改编自巴尔蒂斯的一件作品;对原画有了解,就感到震惊;因为那本来画的是……,怎么能用在母亲身上?这是一种太过危险的互文关系,无理由的疯狂;透着对人生的在暗下的盲目反抗,以及对此盲目的自觉。
韩博 干花 60×80cm 木板坦培拉 2020
有一束来到展览现场的干花让人错乱:把一束软质花束盘旋的枝叶画得很硬,在绘画中是多么合理;然而,一束真正的花长成那样,却是稀罕的。为艺术加工而选择对照的实物,让自然与艺术(人工)的关系倒错。两相在一起,有仅凭画所没有的意味:他是投射了生活中,硬气有时和圆润有时之间的自以是,原是于不知所谓处、有自知之明的反讽吗?韩博 绿碗 27x19.5cm 纸本丙烯 2021
韩博 绿碗 36.8x20.8cm 纸本综合 2022
2020年和2021年的两只绿碗,前一只是平面色域空间分割,平静室内的碗与美好室外的植物呼应,后一只是碗本身作为静物的被刻画,静物是对特定内容性的排除,咋画比画啥重要,是临在的道。
韩博 金色意识 32x19cm 纸本综合 2022
《金色意识》是反复磨后,排除刻意的意图,留下手感,反映的是纯粹的性格真实。物终于被耗掉具形的时候,就是排除拟真,拟真离真实最远:拟真是雄辩的欲望,不是求真的欲望。最接近“金色”的“意识”,无疑是不辩驳。追慕受膏者的精神,不仅有“祂必兴盛、我必衰微”,也有争抢着、耍着诡计要祝福的。让阿改失望了,显然,我并不真懂谦卑者的艺术内涵,并不是写韩博艺评的真适任者。所以至少最后,我得给这篇展评起一个符合韩博之精神世界的题目:《挂在木头上的一把竖琴,和巴比伦河畔一只右手的忧闷》。
更多展览现场图
欢迎来Just in Time看展
点击链接了解详情
原创不易 请将我们分享给更多人(*^3^)
更多在售好书,请点击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