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展示▏陆生龟:我的专业在测绘里很小众
随笔▏我的专业在测绘里很小众
文/陆生龟
为了能聊天聊出天际,30年来我对自己的专业从不专一。开始我说我是学测绘的,可人家认为我就是画地图的。后来我说是学大地的,却总是把自己解释成背着仪器跋山涉水,和地质、物探等一大家子搞外业的。再后来,我还说是学天文的,结果人家要么跟我聊星座性格,要么探讨宇宙和诺奖…
其实,我的专业是天文大地测量。
哈哈,天文耶?大地耶?
(一)功课
本科的时候,学了一门神奇的课,叫“大地天文学”。因为,中心词是天文,我猜我的形象应该是,脚踩大地,仰望星空,手执复杂而昂贵的望远镜,探索发现未知的宇宙奥秘!
事实上,前三个都对。
不过,我们“看天”是手段,目的仍然是“测地”!
我们要通过测量天体精确知道自己在哪里(获得本地的天文经纬度)和某个目标的天文方位角。
国测第一测绘大队的天文大地测量
学完这门课的N年后,我慢慢意识到,无论测量仪器多变迁,观测纲要多繁复,只要剥丝抽茧,就能搞定“皇帝的新装”。
天文测量原理仍是老祖宗的方法!比如,通过看北极星找真北方向,通过测量正午竖立杆子的影长知道本地纬度,通过本地时间和标准时间的时差获得经度…
因为望远镜的视场太小,我们自然要选择点光源,即恒星。要用视场中心的十字丝切准恒星(若是太阳,可不好锁定其视盘中心点),也自然选择那些个最亮的星!并且事先就把这些亮星摘出来,建立了一个亮星星表。喏,想象一下吧,夜空已经有一个“镶钻”(数千颗恒星)的天然大表盘了,比咱们手腕上的表更奢华吧?人家才是“恒久远”哪。
所以,回到前面我对自己的定位,我并不通过望远镜探索新世界,而是反反复复地跟踪测量这些已知亮星的位置!看星定位,并为自己导航。
这门课包括两部分,其一是球面天文学,其二是实用天文学。
实用天文学的实习部分,要测星,必然是夜里。热热闹闹一晚上,下课了,食堂还有加餐,一大锅热面条!第二天还不用出操。多年后,早忘记了观测细节,却记住了附加的福利…
观测前后,还要测时,需要收时号,相当于我们说的对表。那时候还没有GPS授时和北斗授时,我们用长波授时。需要像谍报员一样,挂一个耳机,对着一个长波电台调频,听滴答滴答的声音。按照老师说的,在某女声报时之后,仔细倾听某种滴答的声音,并快速的用手指按键,启动平均计数器记录下10次的时刻,取一个平均值。
大家分组操作。轮到我了,其实老师讲解的时候我就没太理解,那些个滴答和滴滴嗒嗒有啥区别,实际倾听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听对过。就跟着感觉走,差不多了吧?胡乱用手指按下,有了一个数据。
就是这样一个滥竽充数的人,害臊地说,居然考上了这个方向的研究生…惭愧呀!
(二)实习
上研之前,我去某单位实习了一年。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开始接触大地天文测量的数据处理。
带我的是美女姐姐张高工。她极为敬业,事事亲力亲为。很快,我就了第一份工作。
话说前面我们提到的那个亮星星表,一般来说,会有更新换代。数量可能会有增加,星星的编号和位置也会有略微的调整。那么,当天上的“表盘”略有调整,对我们地面上的天文点会带来怎样的定位影响呢?
除了理论分析之外,就是用数据说话了。采用新的恒星星表重新计算一下天文点的位置,就可以做前后对比了。
张高工在地图上选出来十来个一等天文点,并带我去资料室提取原始外业手簿。第一次走进阴暗凉爽的库房,一排排的架子上摞满了各种测量数据资料。对照着编号找出一份,我就抱住一份,很快我就捧住了一摞子。
趁张高工一路寻觅的功夫,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这些发黄的手簿,每页的格子上是一排排铅笔记录的工整数字。测回,盘左,盘右…没有一处涂改的痕迹,要么就是整页作废。忽然,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拿起两个本子,对照笔迹,太一样了。翻到封面,果然是同一位作业员。我问张高工,为什么同一个点,还要记录两个本子?张高工说,天文测量不比常规的测绘作业,是看天吃饭的。阴天或者下雨,就看不到星星,测量工期就会拉得很长。如果测不合,还要补测。所以是有可能一个手簿记录不下的。
我一本本翻看作业员的名字。眼前浮现出一位位陌生的师兄们(外业应该没有女作业员),一个个裹着军大衣,任寒风呼啸,天荒地老,认真倾听着观测员报数,在昏暗的手电照引下,握着铅笔的手瑟瑟发抖,一边口述数据一边记录…
这些天文点的观测手簿,都是建国以来的外业成果。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能够自动化采集数据,甚至内外业数据处理一体化,所以把观测手簿抱回来之后,我们还需要把数据再手工输入到解算程序里,进行成果归算。
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普及计算机,用的是算盘一样大小的PC1500。张高工对成果归算的流程有一些疑问,于是我有幸见到了程序灌制者—阚(高)工。阚工已经退休了,我们直接去了他家请教,他对自己的成果如数家珍,三言两语就把问题解决了。
PC1500小型计算机
后来,又因为一个小问题,张高工直接打发我一个人去阚工家里请教。对我一个晚辈,阚工聊了很多,甚至教我了一个救命招数。
他指着厨房顶痕迹说,高压锅爆炸,锅盖飞出,半锅肉汤溅到屋顶。他本人幸亏不在厨房,否则生命堪虞。
后来我成了家,也买了高压锅。每当高压锅气阀飞转、滋滋冒气的时候,我都是飞一般的逃出厨房,比兔子还快…
(三)参会
工作以后,需要参加业界的学术会议。除了跟测绘相关的,还有和天文相关的,比如说天文学术年会。
天文学,大致分为天体测量和天体力学、天体物理、天文科普和天文史。我们这个专业,算交叉学科吧,勉强在第一个(天体测量)里面混个脸熟。
天文年会的大会报告,总是更偏重天体物理,感觉每个报告都像要拿诺奖的,于我而言,太难理解,犹如天书。拼命三郎一般地认真听着,用力汲取信息。可那种感觉,就像吃酒席坐错了位置,左边这位聊不起来,右边这位搭不上话……
力不从心哪!看来跨界是需要天分的。遇到跟测绘沾边的报告,亲切地直想冲上去握手。
分会场,还是最喜欢天文科普的。那场面十分振奋人心,经常是几台霸王龙级别的望远镜,和一圈儿的长枪短炮专业级别的照相机,墙边儿上一溜的超高级的天体摄像图片。大家都不屑于站着或坐着,经常是走动着阐述自己的观点,解释自己的作品。提问的和评论的群情激昂,推动着台上台下,打成一片,很快可能就分不清主角光环了…
但我最热衷的,还是集体合影。因为在我的执念里,总觉得不定哪一届里面的人物或者论文,就是能拿诺奖的,千万别漏了和大奖人物的合照呀!
(四)未来
天文大地测量,曾经对我国的坐标系统建立至关重要,可说是打通天文大地网的“任督二脉”。
但是随着历史使命的完结,用武之地相对缩减。专业的天文测量仪器也历经沧桑,绝大部分传统的国内外仪器都不再生产了。
曾经办公楼的一楼有个小小的展区,玻璃罩里是些老测绘仪器。每次路过,都会看下当年立下汗马功劳的瑞士Wild T4、T3天文经纬仪,除了敬仰,还因为一位老师告诉过我,仪器里用了很多碎宝石,宝石呀!
以前要出测,两三个大木箱子,三四人出马才行。现在,经过多年的研发,天文测量设备已然是小而精,不算脚架的话,一人足矣。测量过程也越来越智能化,甚至精度要求不太高的情况下,咱们也可以观测太阳进行定向,不用熬夜和挨冻啦!
选择了这个专业,团队虽小,依旧抱团合作,砥砺前行。
内外业一体化
防风简易窝棚还不能有顶
【作者简介】陆生龟,就职于某测绘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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