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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高原十年,她把废弃牛绒变成了世界顶级奢侈品

2016-07-07 发现生态之美 生态分子

本文已获授权

来源:拾遗

ID:shiyi201633

作者:拾遗


如果不是一次意外,她现在会是一名导演。

22岁那年,美国女孩益西拿到了电影学和东亚社会研究的双学位。

她带着一台小摄像机,从纽约扎进中国甘南藏区,准备用摄像机记录下一段寻根之旅。

还有母亲交办的一个任务——去甘南寻找一种叫Khullu(库)的牦牛绒。

但最后,她不仅放弃了拍摄纪录片,还放弃了回到美国,在甘南安家生子。

她放弃了很多,但把名不见经传的牦牛绒打造成了世界顶级奢侈品,成为藏民心中的高原女神。




大学一次聚会上,朋友跟益西说:

这是我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从这以后就是江河日下,找工作,还房贷,生病吃药。

这句话深深击中了益西。

“这真够让人郁闷的。难道人生就是这些了吗?”

从那一刻开始,益西决定,

“不能让大学成为一生中最后的美好时光。”

因为这个决定,一句安南藏语都不懂的她,

开始了一段“奢侈”的传奇之旅。




| 梦想很难被翻译,只能去燃烧 |


第一次到甘南藏区日多玛村,是六月中旬。

以为是夏天,益西穿了件T恤,夹个人字拖。

可刚下大巴,迎接她的却是倾盆大雨。

“真冷啊!”




这就是益西对西藏的第一印象。

从她踏上高原的第一天起,

意外就注定与她如影随行。

她穿着当地人臃肿的大棉袍,

扛着小型摄像机,

吃着未发酵的青稞面,

像一个游牧人般游荡了几个月。




那短时间拍摄的纪录素材,

至今还躺在她电脑硬盘里,

益西甚至没有时间修正它。

因为很快,她就被一样东西迷住了,

这样东西,就是母亲之前随口提到的牦牛绒。




所谓牦牛绒,就是指牦牛头颈附近的纤细绒毛。

相比粗壮的外层牛毛,牦牛绒直径小于 20 微米,

长度为 3.4 至 4.5 厘米,手感糯滑。

这层绒毛只能在每年春季,牦牛自然脱毛过程中,

用手一点一点去扒。

最好的“库”产自两岁大的牦牛,

牧民们称这些小牦牛为“亚日”(Yhari),

每头亚日,每年只能产 100 克左右的绒毛。




曾经,用牦牛绒织就的衣服,

被视为藏族最珍贵的礼物。

但随着纺织工业化时代的到来,

因为采集困难、收购价格低,

牦牛绒常常被牧民们废弃。

甚至仅仅用来作为帐篷缝隙的填充物,

以更好地抵御严寒。

“可以试着把牦牛绒加工成美丽的围巾披肩,

让世界见识一下这种藏族的宝贝。”

她想起离开美国时,母亲那段随口说的话。



“为什么不呢?

如果牦牛绒可以变成珍贵的纺织品,

那藏区兄弟姐妹的生活不就可以好一点了吗?”

在藏区生活半年后,益西对这里产生了感情。



于是她许下誓言,决定一生致力于此。

但“意外”再次发生,当地人并不领情。

牧民们听完益西的计划后,

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益西读懂了他们笑容背后的潜台词:

“中途,你一甩手回美国了怎么办?”



她发现,梦想在这里很难被翻译。

于是她只能把自己青春燃烧在这里,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劝说牧民,

一天不行,一月,一月不行,一年。

将近一年的时候,

她说服了Amchotsang家族的次子——桑吉,

一个不识字的藏民,也是自己工坊的第一个员工。


| 真正美丽的东西是奢侈的,不为每个人所有 |


2007年,一座新厂房在仁多玛村诞生了。

益西将这个厂房起名为“诺乐(Norlha)”。

“Norlha是藏族人对牦牛的称呼,

它的另一个意思是‘神赐的财富’。”益西说。

益西以高出市场两倍的价格,收集了2吨绒。




然后招募了40个女工,

连续清洗了一个月。

“我发现自己组织的实验失败了。

50个人要花上8个月,

才能清洗好一吨绒。”





困难之时,多亏了桑吉。

桑吉找到了一家愿意帮他们清理皮毛的工厂。

看到清洗工人给别人定制的羊毛里掺油和沙子时,

益西害怕自己的牛绒也被同样处理,

只好没日没夜的守着监督。

2007年底,益西拎着一箱Norlha生产的样品来到巴黎。




她一家一家拜访奢侈品牌,

想用这些样品撬开奢侈品的大门。

“呃,这很好,也许下一年……”

“哦,不错,但是羊绒更……”

这些拒绝,都没有让26岁的她退缩。

“肯定只有少部分人能接受我们的产品。

但人年轻时,必须得有信仰得有坚持。

因为年纪大一些,我们就很难再有勇气了。”

忆及往事,益西哈哈大笑。

拜访中,那些顶级设计师经常会问:

“为什么要选择牦牛绒?”

“为什么你们在中国生产,却要卖这么贵?”




益西听出了那些疑惑之下的潜台词:

人人都认为中国人劳动力就应该很便宜。

“真正美丽的东西是奢侈的,不能为每个人所有的。

做出美丽东西的人应该为自己的工作自豪,

他们应该得到合理的薪酬。”

益西就这样理直气壮地回答,

她想保护那个正在消退、不可复制的手工世界。




Norlha选用的是最好的绒,

一条中等长度的围巾也需要4头小牦牛的绒。

在经过细腻的人工纺纱后,

一名熟练工要用7天才能完成。

“这也意味着用对原材料价值和利用过程的尊重。”益西说。

在益西不厌其烦的解释中,

终于,有两个品牌下了订单。

第一年,益西给日多玛村带回了300份订单。




| 做一件事,不是为了赞许,而是单纯地因为你要做 |


订单的到来,让更多藏民加入到她的作坊中。

但相比于其他少数民族,

藏人并不是以擅长织布闻名的。

过去牧民们把织布当做冬季不能游牧时的消遣活动,

甚至很多牧民一生都没碰过纺织机。

不得已,益西放弃了对速度的想象,

以难以想象的耐心来建立自己的队伍。




为让工人认识产品目录里的每一项信息,

她要重复表演“先量好尺寸,

然后在这个框里记下尺寸,

将样品贴在旁边”这样的过程。

相比于Norlha原材料的珍贵,

工人们,才是她最想复苏的价值。

但牧民们并不理解她的苦心。




天苍苍野茫茫,造就了牧民自由自在的个性,‘

对工作纪律有着本能的抗拒。

一件事情没做对,会跟你说上10条理由。

招呼都不打,就连着消失好几天;

看到围巾以高价售向海外,就要求涨工资。

益西将所有积蓄投入这个项目,

仍无法满足做大所需要的资金。




每当益西想要放弃时,就会想起母亲的话:

“做一件事情,不是为了别人的赞许或感恩,

而只是单纯地因为你要做。”

渐渐地,一些牧民开始理解她,

也开始越来越用心,终于变成了熟练工。

2009年经济危机之后,

Hermès、Balmain、Lanvin等奢侈品牌

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万里之外的村庄提供的产品。


| 不计较得失,最后却得到了全部 |


在物资有限的仁多玛乡,

益西依然努力维持自己的西方生活方式。

她不屑于过分兜售“民族”概念。

“在西方,人们听到我们是来自藏区的品牌,

都以为我们做的就是直接拷贝西藏风格的产品。

总要问,这是西藏的编织吗,这是西藏的图腾吗。”

益西不喜欢这种看法,

在她心目中,诺乐是植根于藏族文化的创新品牌。




“我们从不直接拷贝,

而是从藏族文化中借鉴一些元素进行再创作。”

以产品设计为例,诺乐产品的颜色都很朴实自然,

仅以砖红、蓝、青、黄、米、褐、灰几色为主。

“不是因为染不出其他颜色,

而是因为这几种颜色是藏区的代表性色彩。”

从“碧蓝”到“幽蓝”的天空,

从青草翠“绿”的草原到“黄色”的格桑花,

从“红褐色”的寺庙到棕色或白色的牦牛……

“尽可能地让设计简单,这样原材料才会凸显出来。”




另一方面,益西坚持采用从瑞士进口染料,

这种染料多从矿物中提取,

能将对草原环境的影响减到最小。

不停地有外来投资者对诺乐表示出兴趣,

有人愿意成为代理商,或将诺乐送进大商场,

但前提是,工厂要搬到城里,产能要扩大。




益西拒绝了这些充满诱惑的商业条件,

她将诺乐产能小心翼翼地控制在每年1万条左右。

“因为这是村里140名工人的最大产能。”

不计较得失,她却最后得到了全部。

如今,诺乐已被法国权威网站列入可持续发展奢侈品行列。




32岁的益西,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孩子自由自在地生长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益西想,等她们长大后自己选择,

在草原还是纽约,抑或别的什么地方。

但她,注定要把这条传奇之路走到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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