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打破网红街区与居民生活空间的“结界”？| 看不见的城市
如何改造一个社区公园？看看上海永嘉路“口袋公园”从设计到运营的实践。
△ 改造后的永嘉路口袋公园鸟瞰图。摄影 | 吴清山
上海的“网红街区”通常在极具烟火气的老城区，可是流连其中的年轻人与生活在逼仄街巷的居民，在生活方式上总有一种微妙的结界。年轻人日常的生活范围并不在此，而老城区排布密集的建筑让邻里往来受限，即使出门走动，也缺乏聚集玩乐的社区场所。
今年，上海永嘉路 309 弄开放了一个嵌入在老城区的公共空间——嘉澜庭。与众不同的是，公园主体就是空地，不仅社区居民愿意来往共处，城市中的年轻人也会因为文创艺术活动慕名而来。
永嘉路历史悠久。与它一街之隔的淮海中路聚集了大量品牌的招牌店面，始终是极具人气的黄金街区，而永嘉路也有着时下当红的咖啡馆、餐厅、生活方式小店。两年前，政府在永嘉路段更新中拆除了两排具有消防隐患的残旧住宅，将其改建成了宽约 18 米、纵深约 40 米，与街面垂直且呈口袋状的社区广场。因此，嘉澜庭也有一个名字叫“口袋公园”，人们在城市中感到疲惫时，可以随时走进去歇个脚。
平日里，嘉澜庭也不乏生活气息，这与最初定位于“社区广场”的设计息息相关。从外部来看，公园外侧有半人高的花坛，左侧移门打开后，从坡道才能够正式步入公园。物理空间的过渡，让整个公园不像城市大型绿地那样具有完全的开放性。
按照阿科米星建筑设计事务所建筑师庄慎的说法，嘉澜庭四周的长廊可以让居民有遮雨避光的休息场所。“从远处观望，敞廊围合的设计也营造出社区院子一般的私密感。”
嘉澜庭的社区活力来源之一是藏在公园深处的“口袋咖啡”，它也是嘉澜庭的协管方。2020 年 6 月公园开放以来，口袋咖啡每月会策划“文创、艺术、生活方式”的主题市集——与独立书店举办文书市集、与艺术节联动开展快闪演出和围绕节庆的活动等等。
“与其他活动相比，我们希望贴近街区文化的特质，举办让不同类型的居民都能够自在闲逛的市集。”口袋咖啡活动及传播负责人何凰棋告诉未来预想图。
嘉澜庭的活动之所以不乏人气，也与附近的居民构成有关。永嘉路历来有着不少名人的生活印记，如今公园的邻居里也有不少知名文化行业从业者，附近驻扎着大大小小的艺术工作室。
除了租赁给专业活动团队，将公园开放给更多居民来使用，也是口袋咖啡的运营策略之一。平日里，它也会放出灵活可移动的露营桌椅，配合四周敞廊的凳子，让附近的居民有充足的晒太阳、聊天的座位。
在运营与维护方面，口袋咖啡耗费了不少心思与周边邻居相处。曾经，嘉澜庭一度出现了“宠物公园”的景象。公园入口设置的宠物友好垃圾桶与配套设施特别醒目，广场因此吸引了不少宠物饲主，曾同时出现过近二十只宠物狗。
口袋咖啡的何凰棋表示：“一开始，没有明确牵宠物绳的提示，宠物的跑动与孩子家长之间的氛围变得非常紧张。作为协管方，我们并不适合提强制要求。竖立告示牌、日常提醒宠物牵绳与清理卫生，是比较缓和的处理方式。”
三边挨着邻房的位置，也让公园的噪音管理成为十分头疼的问题。运营初期，嘉澜庭也遇上过清晨想要练习乐器的老先生，那时店长也只能冲上一杯咖啡与其相处，慢慢摸索公园与居民的相处之道。
意料之外的是，居住在附近的广场舞爱好者们没有将这里作为据点。何凰棋说，其中一位居民跟她提过，“这里适合更安静与灵活的氛围，不适合跳广场舞。” 建筑师庄慎观察发现，咖啡馆的运营方式让公园显得不那么官方，这种基调也让居民更愿意参与维护这里的氛围。
在城市发展过程中，更精细化的城市微更新项目陆续出现，但是像嘉澜庭这样的更新方式并不常见。
嘉澜庭隶属于上海永嘉路段城市更新项目，可以归为市政工程中的“广场更新”。一般而言，这类项目由区级政府统筹规划，区或街道投资建设，由承接项目的代建方下属的单位设计与施工。这类广场设计在专业上隶属于景观设计或者环境设计。但在嘉澜庭更新项目中，上海市徐汇区建设和管理委员会以及徐汇天平路街道办事处，委托了上海阿科米星建筑事务所做公园的设计，让其具备了更多建筑设计的细节。
这个项目本身也经历过多次方案修改。永嘉路附近是爱国民主人士张澜故居，政府等项目主导机构曾考虑将此处更新为张澜纪念园，但最终还是保留了公共空间的定位。“未来，政府会通过软性地置入与张澜有关的展陈装饰，体现公园的人文价值。”庄慎说。
公园在安全管理方面的设计，也曾经历过项目各参与方的一番定夺。嘉澜庭入口不仅设有移门，外侧的花坛设计也起到区隔空间作用。在植被的高度方面，政府曾担心过矮的植物无法在夜晚阻隔行人入内。但是从设计师的角度来看，更严格的防护会增强空间与居民的距离感，从而削弱公共属性。最终，政府采用了原先的设计，并在投入运营后保持观察，在实际需要下再作动态调定。在探索中找到设计与实践的平衡，也是嘉澜庭最终能呈现社区活力的原因之一。
除了在广场设计上的细致处理，口袋公园的活力也与运营管理模式的创新有关。场地的运营方徐汇区天平路街道引入了具有成熟运营经验的咖啡馆，以入驻的形式协作运营公园。实际投入运营后，除了举办上述围绕街区文化的活动以外，咖啡馆负责了包括公园开放与关闭、医药箱提供、管理广场保洁、大型硬件修缮报备等领域在内的运营管理工作。
对政府而言，引入口袋咖啡的初衷是为公园配备实时的管理团队，也为居民提供了休闲餐饮的选择。投入运营后，项目各方观察发现，咖啡馆的存在让公园显得不那么有官方的距离感，而口袋咖啡所做的活动运营，也逐渐为嘉澜庭注入了独特的社区活力。
口袋咖啡的入驻是通过政府非公开的招标方式层层比稿最终确定的。作为在附近街区经营着“网红”咖啡店的团队，入驻公园对他们而言是不同的尝试。“相较其他店铺，我们产品价格会考虑社区居民的消费选择，下调至 20 元左右。饮品类型上则增加了更多茶饮，兼顾不喝咖啡的小孩或者老人的需求。在小食方面，区别于甜点，转为提供能当主食且不贵的点心。”口袋咖啡的主理人兼口袋公园管理者李阜临说。
在半年多的经营探索中，口袋咖啡目前营收平衡。在运营成本方面，政府基于咖啡馆的公园协管角色为其提供了租金优惠。在饮品与小食销售之外，每月 1 次的市集摊位招募以及不定期的快闪活动，也为口袋咖啡带来自主收入。
口袋咖啡的何凰棋表示：“和过往经营网红咖啡店相比，这家店是社区化定位的咖啡馆，与政府的合作模式，让咖啡馆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有半公益性质。对团队而言，这样的经营模式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拓展团队能力的可能性，也是我们对这样的项目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2021 年，口袋咖啡团队会持续探索嘉澜庭的运营模式，他们计划试着将口袋咖啡开放给客人举办读书会、生日会等活动，通过收取低于市场价的价格，鼓励社区空间为居民所用。此外，更多的潜在合作者们也看上了这里的机会，正在与口袋咖啡共同拓展嘉澜庭“街区大客厅”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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