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 · 中少年] 宋振熙 - 行者自明

孙策 > 宋局好！之所以这样称呼，我知道你搞了一个“当代艺术调查局”，这几年蛮有影响力。而且这个名字挺酷的！能介绍一下“当代艺术调查局”的情况吗？

宋振熙 > 非常感谢孙策的邀请，今年宅在家中忙着博士毕业，难得借平台发声，感觉有些兴奋。这个问题也是我想借你这次对话机会，向外解释一下。当代艺术调查局2015年是我和马楠、姜俊老师共同发起的一个非盈利目的，针对青年艺术生态各个方面的小团体，也称之为“ABI”。当时自己脑子里一直觉得“FBI”这个机构很酷，想玩一把概念平移的策略，让大家明白，其实我们关注当代艺术的视角太窄，太过单一，能否如“FBI”一样深入艺术家的档案机制，问题意识切入，发现被那些艺术权力遮掩住，好玩、有趣、有活力的世界呢？所以我们几个人开始不定时的发起各种活动和研究。直到今天，已经有7年的时间了。但是，我们受制于经费的影响，在没有人扶持的前提下，很多工作没法展开。逐渐的，我们ABI也在遇到危机。所以今年，在“七年之痒”后，我们以最年轻的执行团队，和更加清晰的发展目的，将平台逐步推向可持续发展的轨道上去。比如，媒体报道、策展研发、学术成果刊发、有效的商企合作等。与此同时，我们在杭州即将迎来独立的展示空间，吸纳青年艺术家工作室进入社区，抱团取暖，共同发展。现在的我非常明白，我们要跳到资本里才能把要做的思想喂饱、喂大。在这一点上，我已经老了，我们需要更年轻的力量让调查局活出自己的基因。

长沙“中法文化之春”——“十二束光”新媒体展策展人 2021 年
长沙谢子龙影像艺术馆
Curator of 12 NUANCES DE LUMIÈRE2021, Xie Zilong Photography Museum, Changsha

孙策 > 你今年顺利那到了美术学博士学位，你的教育背景可以说是非常学院的。我看你策划的很多展览比较强调艺术与大众文化生活的互动。作为一个学院背景显著的策展人你是如何考虑艺术与大众文化之间的关系？

宋振熙 > 这个问题非常有趣。我想延伸到我的人生境遇来谈。我本科到博士，学习到工作都没有离开过中国美术学院。我是一个对这个学院充满热诚与义气的学子。我骨子里肯定有一种抹不掉的学院气息，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比较庆幸的是，多年来，我的工作很多时候都在和社会中各种文化力量进行交流、博弈、共存，当然也有对抗。这种学院的学术气有时候会帮助我们去处理社会文化艺术活动生产方法，但有时候也在建立隔阂。两种力量在我这需要不断寻找平衡，这也许是你说的如何强调学术艺术性和大众文化生活的需求问题。最近，我看到很多人在谈如何让艺术走进生活。但我的理解是，艺术本来就在生活遭遇里，何谈走进？我们原来圈定了艺术，建构了权力，然后再谈它如何走近？我觉得不妥。我的爷爷是一名艺术家。他一天学没有上，一位工人成为了全国认可的艺术从业者。他也没有说从生活出去，在把艺术带进来吧？所以，我想，我们如果要谈大众文化和学院（或者学术），我们就要重新把艺术的权力理解清楚，艺术的阶层看透。把自己和社会的位置放清晰。我们要做“无墙的学院”，做到大众即学院，学院即社会的概念。在我们的展览里，转化我们的艺术思想和语言，让更多社会观者明白和乐于接受。艺术的创造力哪怕逐步向外衰减，但他的有效超过自娱自乐的快感。这就是我觉得做策展一定要有效的初衷。好多人都在说我做的展览很商业，我在学术上没有多大贡献。但实话说，真没看到这几年的策展学术界有多少真正的贡献。华而不实的策展方法及所谓的思想生产，那种无效令人痛惜。在我看来放下自我塑造的假象，做有效的事情，放下对商业资本的成见，你能用艺术去影响一个个体，都比烧掉几百万的钱，让大众过眼云烟来的值得。做到行者自明，才能对艺术的学术真正的负责。

《永远有多远——当代艺术@博物馆》丽水 2020年

Co-Curator of the Shapes of Immortality:
Discourse beyond Antiquity and Art
Hangzhou Arts and Crafts Museum Sept. 2020

孙策 > 在你的求学和策展实践这些年有哪些对你影响较大的老师或前辈？

宋振熙 > 感谢孙策给我这个机会，我可以“CCTV、MTV”一把！虽然是开玩笑，但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问自己。求学之路太多影响帮助我的人，我想他们也很清楚我对他们的诚挚感谢。说到成为影响的老师或前辈，一共有四位非常明确的老师。无论他们是否成为艺术界议论的焦点，但在我看来，“师者，父也。”的思想永不会变。第一位是严善錞老师。作为我的亲人，从小喜欢历史的我受到他在艺术史研究方面的影响，最终走向了学习艺术理论的道路。在他身上我永远想要无限接近的是其治学严谨的学术态度、淡泊名利的为人之道、踏实执着的人格魅力。第二位是吕澎老师。作为我本科时期对当代艺术学习的指引者之一，从他身上我学习到的是如何让艺术走出孤岛，做艺术事业要具有有效性和目的性。艺术是一个人文学科，它终究是人的游戏，而链接资源、学会调节、妥协、平衡和选择是我们“入世”艺术行业的必修思考。第三位是高世名老师。其实我从本科开始就受到高老师的影响，本科论文也是他指导的，这才让我走近摄影理论的研究。从高老师那里，我感受到的是如何从艺术出发，建构其背后的思想。他提供很多批评性的路径让我对当代艺术理论打开了眼界。这让我明白，我们这代人不能停留在安稳的历史精英主义的自我享受中，要让艺术成为介入社会思想发展的方法。当代艺术的精神不在于解构什么，而是去在时势中建构什么。艺术家也好，策展人也罢，我们需要对社会负责任，做人做事要有情有义，更要去用自己手上的能量创造新的“教育”。第四位是我的博士导师管怀宾老师。我一直以来都在关切年轻艺术家的发展问题，所以我也是相信相信“艺术家”的角色是有效的。所以，在管老师这里的博士生涯，我充分的了解到艺术家对艺术持有的灼热态度，对经验力思考的逻辑方法，对作品即人生的执着态度。更重要的是，管老师让我看到了艺术家的人生和事业是如何成为一种信念，而不是随波逐流的自我欺骗。这样我明白，我未来的任务不是一位站在青年艺术家身边的旁观者，而是一个介入者，一个传递者。总的来看，四位老师，教会我的不仅仅是求学和策展实践，更多的来自做人、做事、治学三者间的逻辑标准和人情世故。

2018 年《融频 . 刷新》新媒体艺术现场策展人福州

Curator of Reconnect · Renovate new media art scene,

2018, Fuzhou

孙策 > 除了策展的工作你还任职于中国美术学院？在学院内的工作与社会实践工作之间有哪些能量上的转换和互动吗？

宋振熙 > 我所在的部门中国美术学院媒体城市研发中心是一个学院和社会之间的边界站。在这里，我和同事们一直在做学校的生产与社会的资源进行链接和创造的事。比如我们会介入乡村文化建设、城市文化艺术空间运营、公共艺术空间内容生产、城市更新改造等等。我们需要有多重“人格”，要学会满足不懂界面上人们对文化艺术的理解，以及做事情的规则秩序。所以，我们也在试图形成一种有效的方法，一方面在这些社会实践工作中，带出更多教育教学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能够将社会商业、政府政策等硬性需求寻找到亮眼的“转译”，做好嫁接工作。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国家一直在倡导的校企结合、多元发展的思路。虽然转换是艰难的，壁垒是坚固的，但每松动之处，都会给学生到老师，官员到老板带来新思想、新模式。

2019 年 “新艺术史：2000-2018”

中国当代艺术展策展人银川

Curator of New Art History from 2000-2018

Chinese Contemporary Art Exhibition, 2019,
MOCA Yinchuan, Yinchuan

孙策 > 作为八零后非常活跃的策展人，你一年的工作量和工作节奏是怎样的？

宋振熙 > 我的工作量和节奏比较自由，但计划性还是要保证。在前一年我会安排好一年的策展项目和写作方向。只有将写作和策展相互捆绑，才能保证自己的策展实践有一个主心骨，不会被社会所磨去问题意识。以今年来说，我的策展项目在4-6个，其中有艺术家的个展，以年轻艺术家为主。大型主题展览2-3个，以地方政府和艺术联合会为合作机构。在写作方面，我会把论文更加完善的进行修改，希望能够在明年出版发行。当然，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也在自己的工作实践中穿插各种好玩的策划项目，比如艺术家美食项目、KTV策展等，将这些案例成为一年工作的变节器，让策展工作变得有趣有活力。如今不是一个只要苦大仇深，就能成为大师的年代。学会跳进娱乐消费中，去用它调侃它自己才是一种能力。但最重要的是保持自我思考的独立，无论是在任何的体制和机构下做任何的事情。

2019年 “混响时间“第三届纤维艺术新锐展策展人

Curator of Echoing Time: the 3rd Frontier Fiber Art Exhibition, 2019, CAA, Hangzhou

孙策 > 你认为八零后一代策展人与前一代策展人有什么不同和优势？

宋振熙 > 每一代人都会说自己这一代是最惨的一代，被忽略的一代，我觉得这很正常。就像80后自我总结的一样，没有赶上最好的时候，却在人生最有能量的时代遇到了最差的时刻。这是从中国经济发展中看我们这代人。实话，我大学本科毕业2008年，之后的经融危机让我们这一批青年艺术从业者就此和之前的艺术盛事诀别了。到如今，整个艺术界的陈旧、无效、反思都被80后赶上了。这不是优势，当然也不是劣势。如果非要说优势的话，我想就是一种经历吧。这种看过盛世到要在最恰当的时候去做颠覆性的事情，到也不错。80后的策展人们需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原有的艺术权力进行清晰的谈判，你可以选择改革，也可以选择决裂，这都不是问题，但成王败寇就是结果，我们要去承担。80后的优势是我们的经验能力在此时是最旺盛最黄金的，那么就应该有时代性的创造走出来，而不是选择逃避。前一代策展人们他们依旧具有很强的能量，也在随着时代情境进行变革，而我们要更加具有包容、辩证的态度和他们共同成长，承上启下。未来的策展人再不回以“代”来区分，更多的时候他们是以“趣味”建立社群，社会群落认同决定了世界的文化格局，我们要习惯和融入，并用我们的经验做好时代文化变革到来前的过渡工作。

2018年 “折山图2——扫描山水”展览策展人苏州

Curator of the Folded Mountain 2 - Scanning Landscape, 2018, Suzhou

孙策 > 新冠疫情现在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作为策展行业的实践者怎样去回应这种变化，你和你的团队有怎样的思考和设想？

宋振熙 > 新冠疫情3年了，从第一年接受采访问这个问题到现在，我们确实无法逃避，但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应该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如今的社会现实是疫情之外的“世情”，我们不能回避。所以，作为回应，我想说的是这是一个适合“肉身退守，精神前进”的时代，在这里，我们可以回到自我身体本身，让思考带动行为，让修身先于天下。我们团队非常年轻，他们很多人还在进行学业深造。但我们希望回到各种讨论中，让工作重心转为对策展方法的研究当中去。当代艺术调查局日后会退出很多的策展小案例，他们会以很多视角让我们看到策展的本质，看到如何脱离身体，在互联网中寻找新的交流可能。我们在不断的建立各个国家青年艺术家调查局分站，让他们不停的交流，为某一时刻从修身走向天下之时做好准备。

宋振熙

1985年 9月出生
2008年获中国美术学院艺术史论系学士
2012年获中国美术学院当代艺术与社会思想研究所硕士
2022年中国美术学院当代艺术理论与实践博士毕业

现任中国美术学院展示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美术学院媒体城市研发中心策展部主任，四川美术学院CAEA美术馆学术顾问。
当代艺术调查局（ABI）发起人

长期关注当代艺术青年艺术家发展和生态，致力于完成学院艺术家培养和当代艺术整体生态圈的链接工作。同时针对当代艺术话题和艺术现象进行研究工作，将多种文化研究方式打通输入到当代艺术讨论内，讨论未来艺术跨领域生存的路径和方法，参与多项城市文化演进项目，让当代艺术的角色性更加有效，更具时代感。

Song Zhenxi was born in September 1985, bachelor of arts in Department of Art History and Theories, master of arts in Department of Art Curation and Administration,from China Academy of Art. Now he is Director of Depatment of curating, Urba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centre, China Academy of Art and Chief of Contemporary Art Research. He dedicated himself on the development of contemporary art among young artists and focus on the research of painting theory and image the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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