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们的校庆 | 李方悦
今年北大的校庆,来得非同寻常,来得轰轰烈烈。毕竟是120年的校庆,逢十大庆,且是世界名校,百年大学,连大大在校庆前夕都突然造访,发表重要讲话,可见意义非凡。同时今年,也是我们八四级毕业三十周年(啊又不小心暴露年龄了……)的纪念日,再不愿热闹的同学,也会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做点什么,露个脸,来纪念一下我们共同渡过的青春年华。
四月三十号,是八四级集体返校的日子。我特意从黄庄下车,想步行到学校,重温一下海淀和黄庄的街道。曾经,还没有上学的我,无数次和母亲到海淀买了冰冻黄鱼和咸肉后,一路提着走回家。曾经,我和姐姐每年春节到菜市场,拿着票排队买年货。但是,下了车,看着比海关还要雄伟的大楼,比长安街还要宽阔的街道,我完全找不到了方向。我还特别失望地发现,中关村路口的那家卖点心的商店也不见了。曾经的中关村,只有这家商店,和332的汽车站,那是我们中关村人的集体记忆啊!后来的中关村,被各种倒买倒卖电脑电器的小公司占据,经过几个世纪(很久没有回家)的搏斗,小的都不见了,海淀商业街成了创业大道,中关村终于成了巨无霸大楼的基地。
快走到北大南门的时候,才从马路对面的红色的砖墙建筑,和林荫大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乡愁和熟悉的感觉。啊,我还记得这些楼里,有不少小卖部和旅行社,终于回到家了。
学校里,到处都有百年校庆,欢迎回家的旗帜,和不时可见的服务帐篷。未名湖边,博雅塔下,到处都有戴着胸牌的校友,成群结队走过。当有校友经过的时候,大家互相问,你是哪个系的啊?并相互打听熟人和同学。偶遇不断出现,我自己在未名湖边拍照,背影也被小学中学最好的发小认出,大家热烈拥抱,并感觉这一定是上帝的安排。
一、八四经济系再相聚
三十号的晚上,在政经班同学的努力下,我们八四级三个班的同学,参加了的“归来,似少年”为主题的北大八四经济系晚会。
收获无数温暖,重温很多回忆,一起回到难忘的八十年代。那个时代的人我们,单纯,生涩,年轻,美好,充满热血和激情,那个时代的中国,刚刚改革开放,暗流涌动,是中国思想思潮最为活跃,最为开放的时代。
每个北大人,都是诗人,一群北大人在一起,就是煽情的诗歌大会。当我们系的校园歌手谈起吉他,唱起“迟到”,当我们手拉手,一起唱起,“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容,让我们共同祝福,明天会更好”的时候,我们的眼睛都不禁湿润了。
以下是我们政经班班长王强同学(人称北大好班长的)激情满怀写下的,《致八四的青春》
流星的美丽
是你还没眨眼
它就已逝去
青春虽难再企及
也总有发黄的文字
压在箱底
三十年的相遇
从白天走到黑夜
从地球的一极到另一极
短短的繁花一瞬
就这样照亮了大地
照亮了,追风寻梦的你我
照亮了,藏在心底的青涩印记
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是生如夏花的梦
美好的,就让它一直美好下去
在梦里
月儿说,你哭了
真的吗?
或许我会告诉你
是风,把我的眼迷。
致青春,每个人都有的青春。转瞬即逝的青春。已经远去的但仍然律动的青春。已经发黄的照片上的青春,男孩子们的长头发,喇叭裤,女孩子的苹果脸,和红毛衣。每个人的笑容都那么真挚,那么单纯。那个美好而令人永远难忘的时代,一群最有才情的年轻人,一起渡过了他们人生中最纯洁最干净的一段时光。
昨晚几次看到那些老照片的时候,我都觉得眼眶湿润的感觉……那些生命,年轻的生命,美丽的生命,我们自己的青春,每代人都有的青春,转瞬的日子,逝去的笑容,一幕幕,像电影镜头一样闪过。
北大,是我们人生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是我们生命中如此重要如此本质的一部分。这段历史,这段经历,是我们血液的一部分。不管我们学的是什么专业,什么课程,有什么用,有没有的用,在北大的这四年,使我们一生都是北大人。
组委会还为我们每个人准备的神秘礼物,我们上学时的学籍卡,上面有我们的学位号(天,我还依稀记得,是8412041),还有熟悉的笔迹,青葱的面容,看到它,我的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二、世经班的集体反思
我们上学的时候,经济学院还只是经济系,有三个专业:世经、管理和政经。后来厉以宁老师的管理专业发展为光华管理学院,我们世经和政经合并为经济学院。世经班是全系中人数最少的一个班,因为分数历届文科最高,都是各省市的状元,尖子,各学校的中心和宠儿。当时我们班各省市一级的三好学生就十五位,占人口的一半,我也是其中之一。
当一群学霸在一起的时候,就搞不清谁更学霸,当一群中心在一起的时候,也失去了中心。结果,我们班成了三个班中最散漫和缺乏组织力的一个,也极其缺乏团队和奉献精神。我们既懒得琐琐碎碎自己组织活动,更不屑于参加其他人组织的活动。我们就那么孤芳自赏,特立独行地存在了几年,和其他专业也基本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记得那时每年进行得轰轰烈烈的上街游行,我们也仅仅是旁观者。有一次,我端着饭盆,在三角地旁看着举着标语的游行队伍走过的时候,看到我们世经的赖平耀老师,也推着自行车在一旁观看。我说,我们世经班的人呢?赖老师说,世经从来都只是旁观。这是我们的传统。
“旁观者”,可以是我们世经班最好的总结和集体画像。因为投身一件事,显得那么积极,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可能被人嘲笑。何苦呢?旁观不仅轻松,还可以表现我们智力的优越。
同时,我们也是特别缺乏服务精神的一群人。服务精神?别搞错,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服务我们。所以,每次到了集体活动,我们都集体等待,等待别人组织,等待别人通知,或者即时别人组织,也没有几个人参加,到了最后,所剩无几的热心者,也受了刺激,再也无人组织。
我们都叹息,唉,我们这帮学霸,不知是清高,还是孤僻,真的是无可奈何,真的是百年不遇。
与此同时,隔壁政经和管理班,却经营得如火如荼,经常聚会活动,充满集体主义精神和爱的正能量。
我们昨天也笑称,世经班这次只有八个人参加了年级的晚会,和另外两个班五六十人相比,实在是少得可怜。我们都讨论是时候把我们这个班被并购,重组,加入大团队了。
因此,我们那天被活动所温暖,感动后,一群人站在大厅外,就开始集体反思,我们这群人有问题,应该奋起直追,做出改变。
正如三十号的晚会上,84级的北京状元,我们经济系管理班的齐力同学分享的那样,我们这群人,由于太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心智上成熟得比较晚。很多人都花了很多年,转了一个大圈,才搞清楚别人一出生恐怕就明白了的常识。越常识性的东西,对我们越是难理解。
好在我们这些人的学习能力强,智商高,所以三十年下来,还都算活了过来,也在社会上做出了一些成绩。
其实,按照老师的说法,我们八四世经出了很多人才,在各届中也算突出。我们班的郁亮,是现在万科的董事长。当时的团支书罗飞,是松禾投资的董事长,和厉伟师兄一起把投资做得风生水起。我们的班长之一赵忠秀,毕业后就入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现在是年富力强呼声很高的副校长。笑眯眯的庄巍同学,当时的开心果和女同学的好弟弟,现在是杉杉的董事长,协助这家服装企业成为一家投资大鳄。我们班的周黎安同学,上学时就立下成为北大经济系教授的志向,现在是经济学院的教授,最受学生爱戴的老师,和院长候选人。我本人,唯一一个因为嫁人误入歧途,进入设计行业的女生,也在一个完全没有正轨训练的行业里,把公司做得风声水起,成为接近上千人的行业领军企业,自己也被评为深圳十大女企业家。
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我们毕业那年,深圳给了我们班十个名额,希望吸引北大世界经济的毕业生,加入外贸和对外经济的前沿。但是最后,我记得也就六七个来自外地的男生响应号召,去了深圳。其他都留在了北京。这些去深圳的同学,抓住了那个时代最好的机会,发展得非常优秀。其中,郁亮、罗飞和我们这班唯一不幸去世的前深交所副主席,前国信总裁陈鸿桥,都是那一批到南方发展的男同学。
我们班在校的时候,也开花结果,一共自己结合了六对。我最早也是其中之一,但是由于我缺乏稳定性,早早夭折,可是另外五对同学,从初恋开始,从一而终,且都杰出硕果,直到今天,成为经济学院的内部联姻最为持续的佳话。
记得我在上学之前,就路遇政经班的一位师兄,他对世经班女生的美貌艳羡不已,并表达了对世经班男生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愤愤不平。他说的是八一届的世经班,女生个个貌美如花,像大观园的金陵十三钗一样,各有各的美丽和style。那一年,女生一共只有十一位,内部就结合了九对儿,充分发挥了近水楼台的优势,几乎一网打尽,难怪让外班的同学如此绝望和抓狂。看起来,世经班作为才子佳人的温床,一直有自己的传统。
校庆活动成功地结束了。我们都收获满满,激情难忘。每个大型而成功的活动,背后都有无数的工作,背后都有一群热心人。很不幸也很幸运,我们是做了这次八四届学校活动和经济系三班共庆活动的受益者。听说学校的这次活动,数学系,化学系的同学们准备了一年时间,学校上午有纪念大会,校领导,学生代表讲话,下午有精心准备和排练的节目。并且,我们八四级集体为学校认养了一颗古老的银杏树。
感谢这些默默奉献的同学们。
结语
校庆校庆,于学生是快乐是节日,于校长可能是负担。今天,林校长在北大120周年校庆致辞时,把“鸿鹄(hú )”念成“鸿浩(hào)”。听说,北大师生和北大校友心情很复杂……全国人民很尴尬。
我想,林校长不是太累了,就是太紧张了。不过,在近乎完美和乏味的讲话稿中,让全体人民找到一点可以谈笑的机会,可以满足北大人那点机敏,那点冷幽默感,那点喜欢批判的劣根性,我觉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在那一刻,北大人又变成北大人了。
李方悦
2018年5月4日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北大84级校友罗新同学的文章《永远的同窗》:据我们所知,已经有46名校友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此文是罗新同学在纪念大会上发言全文和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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