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振：闪亮的眸子
1965年9月4日，我们乘着西去的列车，离开天津奔赴了祖国的大西北一甘肃农建十一师一团六连。从那时起我们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安营扎寨，开垦荒地，开始了忘我的战天斗地。我们秉承了兵团人自强自立，吃苦耐劳，团结向上，顽强拼搏的精神，为了保卫和建设祖国的大西北奉献了我们的青春。岁月荏苒，转瞬五十四年，我们两鬓皆白。但无论我们的身份角色如何转变，无论身在天南地北，都常常梦回戈壁，都思念朝夕相处的战友，任何有关兵团生活的往事都能让我们津津乐道，因为我们情系戈壁，我们是六连人！我们有患难与共的战友情！
《情系戈壁》书摘
网络图片，图文无关，如涉侵权，请联系删除。
闪亮的眸子
刘克振
（农建十一师五团六连）
激情燃烧的岁月早已逝去了，时光荡涤了年轻时代的喜与忧，而今已过花甲之年，许多往事已逐渐淡忘了，可在我的脑海深处却常常闪现着一双双明亮的眸子，我常常凝视着他（她）们，感觉那么亲近！是学生们的明亮清澈的眼睛！兵团连队小学的学生们，是他们！那一双双眸子里折射着我们青春的热情，记录着我们青春的付出！
六连的小学校，别看建筑面积不大，却是一所完小，当年是五年制教育。担负着六连和七连适龄儿童的小学教学。五个年级，却只有三位老师，所以，除了五年级毕业班，其它年级只能采取复式教学。一年级和三年级在一个教室，二年级和四年级在一个教室。教室里两面墙都有黑板。上课时，两个年级背靠背坐着，一个年级自习，另一个年级讲新课。记得有几个特聪明的低年级小学生，经常不经意间，学会了高年级的功课。我在教课时给高年级提问，经常低年级的同学脱口而出。有一位姓戴的小学生聪明过人，每次给高年级讲课，就看见他歪着小脑袋，支起耳朵注意听高年级的课呢。时间一长，两个年级的课程他都能学会。可惜，那时没有跳级，只能按部就班跟着升级。现在想想，真有可能埋没了人才。
七十年代初，我省吃俭用， 买了一台半导体。在当时，算个稀罕物。学生家里大都没有。一天放学后我在听广播，半导体里传来悠扬的歌声，几个学生久久不肯离去，在我们宿舍门口站着，伸着脖子，侧着耳朵。我问他们，你们是想听广播吗？那几个孩子使劲点点头。明亮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渴望的光芒。从那天开始，放学后，我就把半导体拿到教室，让他们尽情享受。你们会看到，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盯着半导体，神情那个专注就别提了。唯恐错过广播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嗒嘀嗒、嗒嘀嗒、小喇叭开始广播了••••••”听孙敬修爷爷讲故事，听少儿节目。听样板戏••••••我凝视着他们，明亮清澈的眼睛不染一丝丝的杂质，——多么可爱的孩子。充满了对知识和未来的渴望！
那个年代，连队没有专业理发的地方，学生们经常头发长了，家长没时间带他们去理发，头发乱蓬蓬的。我们几个老师决定买把理发推子，给学生们理发。没有钱买推子，连长就把连里的旧报纸拿出来，让我们去卖废品换点钱，好去买推子。清晨，我们两个女老师赶着一辆小毛驴车，装上旧报纸，走了30多里路，到玉门镇卖了废品，买回一把理发推子。刚开始，理不好，但孩子们却善解人意，不管头发理成什么样子，都会高高兴兴。眸子里闪动着笑意，充满了感激。
一九七四年暑假，我回津探亲，开学之前返回连队。到团部后，连队派了一辆毛驴车接我。天快黑了，坐在小毛驴车上，摇摇晃晃走在通往连队的土道上。忽然看见土路的尽头出现一些小黑点，越往前走，小黑点越来越大，像是许多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土路上，奇怪，是谁？天那么晚了，那么多人去干什么？越来越近了，那群人就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了，近了！近了！看清了！看清了！是我们小学校的学生呀！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喊着：“老师回来了！老师回来了!”他们生生的走了近十里的土路，接我来了。我赶忙下了毛驴车，迎着他们喊：“小心，小心，别摔着！••••••”可我的心在震颤！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多么单纯可爱的孩子们!就这样我们手牵手，唱着歌儿从团部一直走到连队！
课间，几个学生就像批斗一样，按着一个平时乖巧漂亮的女孩的胳膊，来评理。那个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一脸委屈。我急忙喝道：”放开她！好好说.”几个学生指着小女生七嘴八舌生气的说：“她讲流氓话，说我们都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不对！我妈妈说，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对！”又一个学生说：“我妈妈也说过，人的肚里只有屎疙瘩，怎么会生出人来呢？我也是在草堆里捡来的！她胡说八道！”女孩低着头嗫嚅着：“这是妈妈告诉我的，他们都说的不对！小孩就是从妈妈肚里生出来的吗！”一时，我无语。学生眼睛全部注视着我，似乎在等待法官判决。我脑子飞快转动，想怎样主持正义。这是一个多么严肃的问题。一定要给孩子们解释得清楚，还要通俗易懂。
于是，我先肯定了小女孩说得对！于是引来一片哗然。孩子们诧异的眼睛盯着我，充满了疑惑。然后，郑重的告诉他们：“长大了你们就会懂了！”多么苍白无力的解释，但是在当时，这样讳莫如深的话题我又能怎么解释呢？！”
20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