屙野屎和出烂污
人有三急，须臾都耽搁不得。偏巧本国的食单普遍油腻，国人的卫生观念又跟不上，有时走在路上肚子里翻江倒海起来，那是很不好受的。内急时要找厕所，也是犯难的事。最好的是宾馆（五星级的更好），人少，地方也干净，考究的房间里还有香薰。次之是商厦，基本设施齐全，干净与否看运气，总的来说坐得下去。等而下之的是公厕，一人一坑的倒还好，一条长沟的就不舒服了。蹲这种厕所的诀窍是一定不要低头，有朋友脾气“耿”、不“领盆”，反正我提醒过了随便侬。另外医院一般都有厕所，忍一忍酒精味，也能凑合。如果不幸什么都找不到，肚子又实在不争气，那就只能喊“阿弥陀佛”了。所以说大都市里样样方便，但和农业时代比，人的幸福程度是否一定高，我看也难说。农村里碰到内急，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只要四顾无人，当场就可宽衣，“屙野屎”之谓也。更有些算盘打得精的，紧赶慢赶要拉在自己家的自留地里，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有朋友说了：咦？今天老周望野眼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并非我特别喜欢说下三路，只是想到一位喜欢“屙野屎”的民国大老、我们的无锡同乡吴稚晖，他的一泡野屎，屙出了大名堂呢！
民国大老吴稚晖（1865-1953）
吴稚晖是江苏武进雪堰桥（今属常州市）人，生下来算命先生批的八字：“郭巨埋儿天赐银”，什么意思？就是要把这个小孩儿弄死，家里才能兴旺。父母终究下不去这个狠手，于是送到无锡外婆家。所以吴稚晖的籍贯是武进，但说话是一口无锡闲话，他终生以无锡人自居。吴稚晖毕生功业，史籍自有记载，我就不赘述了，单说此人性格古怪，被人称为“吴疯子”。上世纪二十年代吴稚晖在欧洲办学办得不成功，回国后仍有学生们找吴校长理论，吴稚晖不胜其扰，在报纸上登了一则讣告：“寒门不幸，害及自身，吴稚晖府君，痛于中华民国十二年一月三十一日疾终于北京。因尸身难得溃烂，权殡于空气之中。特此讣闻。”落款：“新鲜活死人吴敬恒（注：吴稚晖名敬恒，字稚晖）泣血稽颡”。
日本留学时代的吴稚晖
身为党国大佬，吴稚晖不修边幅出了名。不管出席什么场合，他永远一件破袍子，扣子总有几个扣不上。牙齿掉了也不装，就那么瘪着嘴，他认为这是大自然的造化。生病落痛从不吃药，把医生看作是阎王爷的使者。吴稚晖官也当，但不授实职不做具体事。钱当然要，但不蓄私财，去世之前把仅有的存款都赠予了无锡籍的亲戚。这些事情已经很疯了，但更疯的是吴稚晖有个相伴终身的爱好：屙野屎。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吴稚晖把自己的生活追求凝练成一句话：“万事不如屙野屎”。1930年吴稚晖回老家无锡独游惠山，游览了二泉亭等景点后，来到黄公涧，吴稚晖心下大乐，解开裤子蹲身于地，出一野恭。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被跟踪的《新无锡》报记者看到，生花妙笔一写，什么“其时夕照在山，晚烟萦树……”吴稚晖之不拘形迹，由此天下皆知。1943年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去世，蒋介石想请吴稚晖出山继任主席，吴稚晖婉拒，提了几条理由，其中一条是自己好拉野屎，恐怕“有损国体”。古往今来婉拒当官的理由千万条，以“屙野屎”为理由者，吴稚晖怕是千古一人了。
吴稚晖游黄山，不知当时是否屙了野屎？
在重庆，吴稚晖写了一篇《斗室铭》，文字滑稽：山不在高，有草则青。水不厌浊，有矾则清。斯是斗室，无庸德馨。谈笑有鸿儒，往来多白丁。可以弹对牛之琴，可以背癞痢之经。耸臀草际白，粪臭夜来腾。无丝竹之悦耳，有汽车之闹声。南堆交通煤，东倾扫荡盆。国父云：阿斗之一，实亦中华之大国民。
闲居台湾后，有人张罗党国大老们出诗集，吴稚晖赋诗一首拿去投稿，读者诸君奇文共欣赏：
半个钟头半截腰
居然遮盖绝绝好
不是亲眼看见过
不信有此不得了
无锡常言称老小
人到老来就要小
出屎出尿平常事
还要装出大好老
和屙野屎对应的，还有一个词“出烂污”。意思看上去差不多，其实差别非常大。吴稚晖虽然喜欢“屙野屎”，但他的情商很高，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可以屙，他是很清楚、有选择的。而无锡近代史上的另一位名人缪斌，他的一生就不是“屙野屎”，而是“烂污出得一天世界”了。缪斌的父亲是无锡著名的道士，上海南洋公学毕业后在国民党里屡居要职。在江苏任职时就因为刮地皮被弹劾，抗日战争爆发后更是落水当了汉奸。缪斌喜欢健身，一身腱子肉之外，平时头势煞清、一表人才。和吴稚晖这位前辈比，“登样”得多了。但吴稚晖屙野屎，缪斌出烂污，所谓“人不可貌相”，说得一点不错。网上有文章说缪斌喊吴稚晖娘舅，我不知是否有根据，但同乡之谊该是有的。缪斌委身投敌时不知吴稚晖如何评论，想必会用无锡话大骂一句“出烂污”吧。缪斌是汉奸，他的儿子缪弘却是抗日烈士，关于缪斌和他儿子的事情，我曾写过一篇挣脱，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点击阅读。
吴稚晖（左二）和缪斌（右一），两个无锡近代史上的名人，一个屙野屎，一个出烂污
人无完人，做人偶尔屙屙野屎，也是可以的。出烂污，就不好了。人有三急之时，顾不得许多也还是要顾及些面子，真的不管不顾，马路上一炮烂污出出去的，终究还是少数。人是要脸的嘛。狗年到了，现在马路上最狠的，非狗狗莫属。它们趾高气扬招摇过市，走到哪里想屙野屎就屙野屎，想出烂污就出烂污，人走路一不留神，鞋底擦了些“黄金”，也只能自我解嘲“财运来了”。偏有些忠心耿耿的“铲屎官”，亦步亦趋地跟在狗大人身后，一有动静马上餐巾纸塑料袋伺候，“狗仗人势”这句成语，将来改成“人仗狗势”，也未可知呢！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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