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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斯塔科维奇坟前的烟头

老周望野眼 老周望野眼 2020-02-26

前两天连续说了果戈里、托尔斯泰和契诃夫,有朋友和我打趣:你在莫斯科看了多少墓?实际上我不过去了同一个地方:新圣女公墓。凑巧这个公墓就在我工作的体育场隔壁,如此而已。巴黎的拉雪兹公墓、维也纳的中央公墓我也曾参观过,在这些地方流连,并不觉得阴森,反而感到某种寂静,天人交流的寂静。然而新圣女公墓并不安静,来这里参观的中国旅行团不少,游客大多六七十岁、有苏联情结。他们喜欢看小时候书本上读过的内容,一再央求导游“多说点,再多说点”。其实新圣女公墓容纳的,岂止苏联时代的八卦而已!它,几乎就是一部俄罗斯的历史。


新圣女公墓的大门


鲍里斯·叶利钦(1931-2007)

造型是一面飘扬的俄罗斯国旗。我到这里时听到一位东北口音的导游在向游客讲解:“苏联解体前最后一晚上,你们知道叶利钦在干啥?他在喝酒,小酒喝着,猪头肉花生米嘬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咋样啊……”东北人占了中国娱乐圈的半壁江山绝非浪得虚名,我顶着太阳听他讲完了那些真假难辨的八卦,津津有味。


尼基塔·赫鲁晓夫(1894-1971)

赫鲁晓夫的墓碑由著名雕塑家恩斯特·涅伊兹韦斯内设计,这两个人堪称欢喜冤家。1962年,赫鲁晓夫参观涅伊兹韦斯内组织的抽象艺术展后,十分反感,说这些作品“没有感觉、没有内容”、“一头驴用尾巴扫也能涂得更好”。然而当1971年赫鲁晓夫弥留之际,却留下遗嘱:墓碑请涅伊兹韦斯内设计。涅伊兹韦斯内为他设计了这座独具匠心的墓碑,一半白,一半黑,让人想起毛主席老人家对赫鲁晓夫的评价:“赫鲁晓夫两条腿走路,一条腿勇敢地迈向新时代,另一条腿却没有离开地,陷入了过去的泥潭。”


王明(1904-1974)

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里是中国游客必来之处,热闹。


王明墓上的俄语碑文


王明墓的背后有一块废弃的石质墓碑,更简单,只有名字和生卒年。


多数旅行团只看王明,导游也说王明是新圣女公墓里唯一的华人墓。其实不然,王明墓的斜对面是他夫人孟庆树(1911-1983)和女儿王芳妮(俄语名字芳妮娅·格奥尔吉耶夫娜·迪米特洛娃,1932-1985)。


阿纳斯塔斯·米高扬(1895-1978)

亚美尼亚人,苏联三朝元老,他的弟弟阿尔乔姆·米高扬是米格战斗机的设计者。


安德列·葛罗米柯(1909-1989)

担任苏联外交部长28年,说话从来不用稿子,无论记者问什么问题,他都可以对答如流,被称为“俄国的计算机”。作为外交家,葛罗米柯变脸也快,所以他的墓碑上有两张脸,一阴一阳。


索菲亚·捷尔任斯卡娅(1882-1968)

苏联早期领导人捷尔任斯基的太太,出生于波兰华沙的犹太人。捷尔任斯基此人虽有争议,但他在监狱里写给自己太太的情书却是经典之作。


年轻时的索菲亚

(波兰名为Zofia Julia Dzierżynska)


娜杰日达·阿利卢耶娃-斯大林娜(1901-1932)

斯大林的第二任妻子阿利卢耶娃也是格鲁吉亚人,17岁和斯大林结婚。1932年11月8日,年仅31岁的阿利卢耶娃在卧室中开枪自尽。阿利卢耶娃的墓碑雕塑曾被人破坏,一度装上玻璃罩,现在已经恢复原状。


斯大林和阿利卢耶娃


一块寂寞的墓碑,1923年出生的叶卡捷琳娜·季莫申科,以及1949年出生的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斯大林和1947年出生的斯维特拉娜·瓦西里耶夫娜·斯大林娜。我猜测这是斯大林次子瓦西里·斯大林某一任妻子叶卡捷琳娜和她一双儿女瓦西里和斯维特拉娜的墓。


卓娅(卓娅·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1923-1941)

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游击队女英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在中国曾经无人不知。18岁的卓娅在执行烧毁德军马厩的任务时不幸被捕。她受尽酷刑也不肯透露半点秘密(后来也有人说其实她并不知道游击队的秘密),最终被绞死。面对绞刑架卓娅对德军士兵说:“你们可以绞死我一个人,但我不是一个人,我们有两万万人,他们会为我报仇的!”卓娅的事迹鼓舞了苏联红军的士气,“为卓娅报仇!”成为苏军最响亮的口号。斯大林亲自签署特别命令:遇到绞死卓娅的德军第197步兵师332团的任何官兵,就地枪决不接受投降。


亚历山大·科斯莫杰米扬斯基(舒拉,1925-1945)

舒拉,卓娅的弟弟。苏军坦克兵指挥员,在二战胜利在望之际不幸牺牲。后来卓娅和舒拉的母亲柳波娃以自己一双儿女的事迹创作了《卓娅和舒拉的故事》。


安德列·图波列夫(1888-1972)

飞机设计领域的集大成者,一生参与设计或领导设计各种飞机百余种。图波列夫在二战前差点被清洗,开战后才被放出来。他在监狱里的三年时间,设计出了威名显赫的图-2轰炸机。


瓦西里·格拉宾(1899-1980)

苏军的火炮专家,他设计的ZIS-3型76毫米加农炮,有效地遏制了德军坦克的威风。整个二战期间,苏军总共使用了14万门野战炮,其中有12万门是根据格拉宾的设计方案制造的。格拉宾的墓碑上有三个穿甲弹打穿坦克装甲的单孔,这是对他最隆重的纪念。



尤里·尼库林(1921-1997)

俄罗斯最伟大的小丑尼库林和他的狗。


加林娜·乌兰诺娃(1910-1998)

苏联芭蕾舞女演员,俄罗斯电影艺术大师爱森斯坦曾这样说道:“她是艺术的灵魂,她本身就是诗,就是音乐。”


阿列克谢·托尔斯泰(1882-1945)

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托尔斯泰,不过姓“托尔斯泰”的好像都是贵族。阿·托尔斯泰的代表作是《苦难的历程》,小时候图书馆和新华书店里都有,可惜我没有读过,估计这辈子也没机会读了。


安东·马卡连柯(1888-1939)

小时候家里有一本旧得发黄的《教育诗》,内容讲什么我忘了,只记得作者叫马卡连柯。这次偶然看到他的墓碑,算是特别的缘份。马卡连柯墓前的雕塑是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孩,抬头看着老师的浮雕头像。很怀念读《教育诗》那个年代,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感情。如今,学生向老师表达感情的方式,除了成绩还剩下什么呢?


艾利达尔·梁赞诺夫(1927-2015)

梁赞诺夫是我最喜欢的俄罗斯导演,没有之一。他的作品《意大利人在俄罗斯的奇遇》、《命运的捉弄》、《办公室的故事》、《两个人的车站》……每一部我都喜欢,很多台词我可以背诵。据说俄罗斯电视台每年12月31日都要播放讲述年底最后一天因为喝醉酒上错飞机跑到另一座城市而闹出很多笑话的老电影《命运的捉弄》,俄罗斯人百看不厌。而我百看不厌的是《办公室的故事》。我有位好朋友微信名就叫“纳瓦谢里采夫”,他太太叫“普罗科夫耶夫娜”。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t0517bfschd&width=500&height=375&auto=0梁赞诺夫作品《办公室的故事》主题歌“我心儿不能平静”,懂的入!


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1863-1938)

老斯原姓阿列克赛耶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这个又长又拗口的名字是他给自己取的艺名。墓碑像正在拉开的剧院大幕,这位戏剧届大佬的故事我就不多介绍了,通过周星驰的《喜剧之王》,他应该尽人皆知了吧。


《喜剧之王》剧照,“史坦尼诗拉夫斯基”……香港人的广东话翻译


尼古拉·泽林斯基(1861-1953)

俄罗斯伟大的化学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明了防毒面具。小时候读过他写给苏联青年的一封信:“祖国的青年公民!你们生长在一个幸福的时代……你们有着灿烂的前途,一切大道都在你们面前展开着……”写作文时经常引用的句子。


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1893-1930)

苏联伟大的诗人,1930年自杀,年仅37岁。攻打冬宫时,士兵们高唱他写的战歌:“你吃吃凤梨,嚼嚼松鸡,你的末日到了,资产阶级!”,他的代表作《列宁》、《好!》,一看标题就斩钉截铁。


我收藏了一本1949年出版的马雅可夫斯基诗集,可惜俄语不懂,于我如天书。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1904-1936)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学生时代的必读书。如今课本里已经没有了,俄罗斯人甚至不知道他是谁。话说回来,一个乌克兰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只读过教会小学,在他32岁的短暂生命里,打过仗、做过工,还写下了两本传世的小说,只能说俄罗斯人的文学传统真是深厚。


德米特里·富尔曼诺夫(1891-1926)

另一位昙花一现的俄罗斯作家,35岁的短暂生命写下了《恰巴耶夫》和《叛乱》两部长篇小说。根据《恰巴耶夫》改编的老电影《夏伯阳》让人印象深刻。富尔曼诺夫的墓碑上是一本书夹着一把剑,他创造性地在小说里塑造了政委格雷契科夫的形象(富尔曼诺夫本人就曾是恰巴耶夫师的政委),中国革命历史题材电影里的那么多政委、指导员就是从这里汲取的养分。1926年富尔曼诺夫死于脑膜炎。


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1906-1975)

关于肖斯塔科维奇,可以参看我写的苏联足球八卦谈│俄罗斯世界杯采访日记之二十三,这里就不重复了。


肖斯塔科维奇墓前的黄土中,有一堆烟头。粗看以为是乱扔的,仔细看,烟的过滤嘴向下,应该是他的乐迷插在他的坟头的。肖斯塔科维奇一生烟不离手,坟前的烟头,应该是对他最好的纪念。可惜老周已经戒烟,不然我也应该点一根的。


这位女演员是谁?不知道。墓前有鲜花和蜡烛,墓碑还没有立起来。这篇新圣女公墓的故事虽然挂一漏万,只能看到它很小的一部分,但它并未结束,还在继续……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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