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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途·涅槃·巅峰

老周望野眼 老周望野眼 2021-02-09

听说沪苏两地的弹词名角要在上海大剧院合作演出一档中篇评弹《蒋月泉》,老早我就充满期待。评弹艺术群星闪耀、流派众多,而蒋月泉和他创造的“蒋调”堪称旗帜和标志。虽说我个人最喜欢的弹词演员并非蒋月泉,但他“一代宗师”的江湖地位不容置疑。我的听友中,不乏“非蒋调不听”的忠粉、铁粉。蒋月泉的艺术成就也配得上粉丝们的厚爱。这次演出的演员阵容堪称豪华,上海团老团长秦建国是蒋月泉的关门弟子,当仁不让。第一回黄海华、陈琰、张建珍,第二回高博文、钱国华、王承、王萍,第三回秦建国、姜啸博、倪迎春,个个都是名角。侯骁晟和吴啸芸都是独当一面的演员了,竟只能在回目中间唱只开篇“插边花”,“卡司”之强大由此可见一斑。原来我很期待秦建国和苏州团团长盛小云的合作,可惜盛小云因病未能出演,改由倪迎春代替。


中篇评弹《蒋月泉》


蒋月泉出生于上海南市老城厢,1917年出生,2001年去世。84年的人生,经历过的历史事件无其数。如果要全面反映他的艺术人生,编部六十回的长篇弹词都绰绰有余。一部三回的中篇如何能管中窥豹,是有难度的。这部书的编剧是朱信陵、司马伟和秦建国,最终由“江南才子”窦福龙统稿。三回的设置很见艺术功力,选了解放前夕蒋月泉和“红颜知己”任文芝分手、解放初期一同赴淮河工地搞创作及1962年赴香港演出的三个特定时刻,以小见大地反映蒋月泉性格和志向,书情层层推进,在当代书中应属精品。


《蒋月泉》的唱词写得颇为雅致


蒋月泉演唱的《王孝和·写遗书》

中篇评弹《蒋月泉》中演了这个经典唱段


从左至右:蒋月泉、唐耿良、周云瑞

1959年演出《王孝和》


好友@Maxwell 邀我同往大剧院欣赏,当天其实我有点公事,忙完事情一溜小跑到了大剧院,19点30分开演,我19点26分到的,一身大汗,也顾不得许多。很快沉浸到演员营造的艺术氛围中。三回书回回精彩,确实绕梁三日。秦建国因为退休,很少演出了。当天一亮相,掌声经久不息。唱的《玉蜻蜓·厅堂夺子》是整场演出的高潮,要唱出蒋月泉艺术生涯巅峰的感觉,当然有难度。应该说秦建国尽了全力,观众也给予认可。演出完毕谢幕,秦建国很高兴。当年的青年演员,如今也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他的心情我完全能想象得到。


看得出秦建国的感动和对舞台的留恋


当年为蒋月泉伴奏的秦建国

令人不由得感叹时光的无情


书是好书,剧场也是世界级的。但在评弹艺术和大剧院的氛围如何协调,看来还是个问题。作为观众,在欣赏艺术的同时,有不习惯、也有不适应。首先大剧院不允许照相,每有观众拿出手机拍照,必有工作人员用激光笔警告,要是再不识相,就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知道评弹是一门“角儿”的艺术,起源于茶馆,唱评弹、听评弹都是很轻松随意的事。如果没有演员和观众的互动,评弹就不叫评弹了。像听交响乐那样正襟危坐,是很奇怪的。在书场里听评弹,人手一杯香茗,不要说用手机拍照,交头接耳聊个天,甚至用“抽签”(离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都不会被认为是不礼貌,这是演员和观众独特的交流方式。但大剧院非但免了茶水,还用管理交响乐的方式管理评弹观众,是不是严苛了点呢?


在大剧院听评弹

感觉有点拘束


也许因为在剧场演出,也许书的题材是向一代宗师致敬,以我的观感《蒋月泉》更多地像一出戏,演员表演时的噱头略显不足,是否因为必须一字不差地“照本宣科”,不得而知。书性一环扣一环,演员的配合很默契,但要是没有了“外插花”和“肉里噱”,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三回书中,表演第二回“凤凰涅槃”的高博文、王承等相对最放松。我个人不太喜欢三个档、四个档的评弹,因为演员越多,对排练和配合的要求更高,每个人说什么话都不能错,否则容易冷场,如此则表演的随意性会打折扣。


第二回“凤凰涅槃”比较噱


一定要把淮河修好·赵盖山报名

陈希安的原唱

《蒋月泉》中重现了这一经典开篇


朱慧珍、程红霞、刘天韵、陈希安

演出《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评弹演出一般是两个小时,中间有一个十来分钟的“小落回”,观众上个厕所,演员喝口水,彼此都稍微歇一歇。这次的《蒋月泉》是三回,每回中间休息几分钟,安排了经典开篇的弹唱。本来这样的安排是很好的,但因为唱开篇的也是有名气的演员,观众不舍得上厕所,三个小时的节目变得一气呵成。我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观众,听到后来面露痛苦之色,非是演员的演出不灵光,而是他老人家的前列腺在提抗议,但书在逐步推向高潮,怎么好意思上厕所,于是只能忍着。我想如果演出方能考虑到这一细节,演出会更成功。


蒋月泉弹唱的《玉蜻蜓·厅堂夺子》


秦建国、倪迎春1987年演出的《玉蜻蜓·厅堂夺子》

《蒋月泉》中重现了这段唱

这段视频中还有黄异庵和杨振雄泼墨挥毫的画面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评弹听客,现场听书机会不多,到大剧院听书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近年来关于评弹生存环境不佳的报道看了不少,如果只是在书场码头演出传统曲目,评弹艺术难免距离普通观众越来越远,甚至成为博物馆中的遗产,不再有艺术生命力,像《蒋月泉》这样的艺术实践非常珍贵。关于评弹创新,争议也是不少,我喜欢听传统书,如有好的创新作品也很愿意欣赏。评弹艺术不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本身也是一代又一代艺人创新出来的。蒋月泉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再出现蒋月泉那样的演员怕是很难很难。通过在大剧院的演出,如果真能有更多年轻人来听评弹,进而喜欢上评弹,善莫大焉。不让拍照、没空撒尿……要么就忍忍算了吧!


谨以此文纪念今年因病去世的蒋调忠实听众@仇冬冬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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