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弹词开篇的调侃尺度
朋友之间相处，开开玩笑难免。但开玩笑是有尺度的，哪怕是多年好友，如果开玩笑不注意，老是去触碰别人的底线，一不留神会得罪人的。有些朋友嘴上不把门，无轨电车随便开，自己说得唾沫横飞还自鸣得意，却忽略了旁人的感受，到头来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那就很不好玩了。春节期间翻看一本民国时代的老书，1949年1月份由上海市评话弹词研究会出版、顾玉笙主编的《联合弹词开篇全集》（影印版），其中收录各种弹词开篇两百多只，几乎将人们耳熟能详的传统开篇一网打尽。还有64位弹词名家的照片和小传，堪称研究民国评弹的一部宝典。研读此书之际，亦不免为当年苏州弹词开篇唱词的尺度所叹服，当年的作者真敢写、真敢唱。对社会、对人生……还有对同行和对自己。其中有一只开篇，收在该书第203页，名为《说书浑名》，唱词感受一下：
说书浑名
闲来无事把书听
评话弹词两派分
名家角儿知多少
各有千秋有浑名
浸胖浮尸周柏庵
吐血四官祝逸亭
张鉴国好像小抖乱
顾玉笙冒牌包打听
油煎猢狲侯九霞
沈慧人出名乡下人
徐似祥乃是东洋种
朱小祥走路紧亨亨
一直假冒马永贞
庞学卿燕子窠里诸葛亮
新法屁精谢毓菁
阴间秀才吕逸安
武头劈拍王柏荫
寿头寿脑徐天祥
薄皮棺材冯小庆
隔墙西施钟月樵
昆山城隍庞学庭
郭稼霖少年老人样
瞎吹牛皮华伯明
蒋月泉勿知啥个种
高鼻头
小眼睛
俚笃娘大概姘过罗宋人
长脚莺莺钱雁秋
白粉老枪蒋剑敏
谢汉庭
宝眼睛
踏杀老虫一样形
徐伯菁
长头颈
瘦是瘦来唔淘成
活像死坯金贵生
僵尸拍粉周云瑞
郭彬卿活像钟雪琴
假装曲死杨振言
老太婆面孔邢瑞庭
今朝是说书浑名开篇唱
完全是瞎三话四骗诸名
譬如当我小热昏
不知读者看了这只开篇的唱词有何感受，我是觉得尺度之大，已经超过了郭德纲于谦说的相声中说的那些伦理哏。如果说类似“浸胖浮尸“、“假装曲死“、“僵尸拍粉“等还可以算是调侃，那么说蒋月泉母亲那一段，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另外，说郭彬卿是“钟雪琴“，在我看来也很恶毒，因钟雪琴是旧时上海滩的男妓，而郭彬卿的表演风格是偏向于阴柔一路的，这样的调侃不知郭彬卿本人看了会怎么想。更有意思的是，在这本开篇集开头的地方，有这些弹词家的正式介绍，都出自名家手笔。如介绍郭彬卿：“琵琶灵活如珠走玉盘，收牡丹绿叶之功，书艺更见猛进，为小辈中之隽才“。而蒋月泉则是“青出于蓝，扶摇直上，莺燕争鸣，百花斗艳，而其艺事精湛，亦为书迷称道，于光裕社中可称青年派之翘楚，书坛有蒋调之名，月泉者蒋调之宗匠也。“两相对照，简直黑色幽默。这只开篇的作者顾玉笙对自己也不忘自我调侃，开篇中说自己是“冒牌包打听“，开篇最后又说自己“完全是瞎三话四骗诸名“，要求听众“譬如当我小热昏“。
顾玉笙如此敢于调侃、善于调侃，确实让人大开眼界。《联合弹词开篇全集》中有这样一段话：“年少英俊，初从俞筱云习玉蜻蜓……旋为李伯康所赏识，叹谓不可多得之良材，愿录为门徒，授以向不传人之家传秘本杨乃武……“对顾玉笙的介绍，也就这样三言两语。看得出来在民国时代，这是位年轻才俊，能唱能写，还得到李伯康的赏识。要知道能从李伯康手里继承一部家传的《杨乃武》，是多么不容易。严雪亭为了这部书，和李伯康打擂台打得不亦乐乎。但顾玉笙解放以后去了哪里，完全不清楚。我查了不少资料，了无头绪。只在赵丽芳的采访中看到说二人拼过双档，再无其他消息。我只能猜测，如果这位老师把民国时代调侃开玩笑的风格延续下来，那一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他的名字消失在历史之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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