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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小报状元”独爱吃大蒜

老周望野眼 老周望野眼 2021-02-09

南北饮食风俗不同,原是最正常不过。有好事者专拿咖啡与大蒜出来说事,如只是滑稽舞台上一个噱头,倒也没什么问题。偏有些朋友把听了笑笑的事体当了真,总觉得喝咖啡高雅、吃大蒜低俗,那就不太好玩了。从前交通不方便,南北交流少,大蒜在上海人餐桌上出现的机会确实不多。如今物阜民丰,不要说北方风味,全球的美食都能吃到,到处都可以享用以大蒜为材料制作的美食。试举几例:苏州人吃面,约定俗成是飘一把蒜叶的,叫作“青头”,如不吃蒜,需要特意向店家告知“免青”。北京风味的涮羊肉,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如果没有一瓣蒜头共食,则风味全无。台湾夜市小吃“大肠包小肠”,甜甜的、带有米酒味道的台湾香肠佐以蒜片,入口的一刹那真可感受“灵魂出窍”的神奇魅力。法国国民食物baguette(法棍)加大蒜橄榄油烤制,也是道独特美味。要说这些吃大蒜的地方没文化,我想上海人自己都不能同意。


“唐大郎纪念集”

张伟 祝淳翔 编

中华书局2019年10月出版


“上海人不吃大蒜”,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试举一例。宅家无事翻闲书,张伟、祝淳翔编、中华书局2019年10月出版的《唐大郎》纪念集第386页,被我看到这样一篇文章:“蒜为予所深嗜【三百首外集】”,原文如下:


蒜为予所深嗜【三百首外集】


一夜亭亭茁翠条,荒厨赖汝佐千肴。

因知世味无甜蜜,辛辣尤为我所饕。


向香雪园索土一盂,不莳花草,而排大蒜。蒜为予所深嗜,秋日诸肴,非此不能适口。蒜既茁苗,故宠以诗。


《海报》1942年10月20日,署名:唐人


唐大郎在上海郊外

(20世纪30年代)


上述文章系唐大郎1942年以“唐人”的笔名发表在《海报》上的,白纸黑字,证据确凿。秋天到了,家里的花盆不种花草,专种大蒜,没有别的理由,作者对这一口已到“深嗜”的地步,秋冬季节几乎每一道菜肴,“非此不能适口”,没蒜根本不行。蒜叶窜出来,作者高兴得赋诗一首,还堂而皇之地在报纸上刊登,可见当时上海滩对于吃蒜,并无成见。1942年上海已经沦陷,如果唐大郎的诗文放在若干年前,由高中生来解读其“中心思想”,“因知世味无甜蜜,辛辣尤为我所饕”这一联,是可以总结出“不和日本侵略者妥协的坚定信念、反映了爱国知识分子在敌人铁蹄下不屈的信念……”等等高尚主题的。只是唐大郎在上海,到底只是位“小报报人”,尽管拥有“小报状元”和“江南第一枝笔”的美誉,然其诗其文,终究以“自由”、“消闲”为特性,1949年以后,这样的文字吃不开,当年上海滩上的一支健笔唐大郎,也就不为人所知。他的文集,要到去年才由有心人结集出版了。


唐大郎夫妇在上海展览馆

(1972年)


或有较真的朋友问了:当年上海滩五方杂处,唐大郎如此嗜蒜,是否北方人呢?答案当然不是。唐大郎(1908-1980)原名云旌,笔名高唐、云裳、刘郎等,其中“大郎”最为人所熟知。唐大郎是嘉定人,一生乡音不改。民国时嘉定尚不属于上海,严格来说属于江苏人,解放以后嘉定划归上海,登记籍贯,写“上海”完全可以。称之为“老上海”没有任何问题。唐大郎文思潇洒、文风独特,文章短小精悍,很受读者欢迎。能有这样的文采,大蒜厥功至伟。没想到几十年后,大蒜竟成了“上海人不吃”的东西,起唐大郎于地下,也要大呼“胡说八道”了吧!


蒜为予所深嗜


唐大郎喜欢评弹,《唐大郎纪念集》一书中收录江更生先生一篇《唐大郎的评弹诗》,原刊于2015年5月7日的《新民晚报》,写到唐大郎在徐云志逝世一年后的1979年,曾有一首七言诗《忆徐云志》纪念:


琵琶弦拨动梁尘,篇子方终一座春。

虽说本工唐伯虎,自称绝调寇宫人。

腔如汤果沾牙糯,味胜花雕出瓮醇。

红粉家家兢度曲,饶她初效也能颦。


听一段吃大蒜的苏州人徐云志的《寇宫人》吧!


‍徐云志·寇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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