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的狠角色“太保阿书”
吃好中饭翻翻资料，每天的生活就是如此。上海正在分阶段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消息是很好。无奈笔者居住的区域仍是疫区，一早街道、居委三令五申，“继续实行从严居家管理”，强调务必“足不出户”，所以还只能在故纸堆中漫游。说“逐步”，当然有人先解封。有朋友住在金山，微信群中一交流，人家那里新增数量是个位数，很多地方可以有限度自由活动。于是问起金山有什么故事好讲，想了想，不如说说金山靠近浙江平湖的钱圩镇，在民国时代出过一位江洋大盗徐天雄，人送外号“太保阿书”。他和弟弟徐福生及另一位外号“猪猡阿美”的浙江平湖人王启明，在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组建“天下第一军”，纵横江浙沪，劫富济贫、杀人越货，国民党政府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才在1931年春将“太保阿书”兄弟及“猪猡阿美”抓获。故事先从“太保阿书”的外号“太保”说起。
如今金山区横召村的位置
向西不远就是浙江省平湖市
大凡江湖人物都有外号，“太保阿书”和“猪猡阿美”的外号，分别来自他们曾经的职业。“猪猡阿美”王启明杀过猪，这好理解。“太保阿书”原来从事民间信仰职业，唱社书、请神、拜忏等，方言中叫“太保”，至今在平湖、金山一带仍能看到。阿书原名徐天雄，又名正明，也叫徐书生，所以人称“阿书”，1901年出生于金山县钱圩乡横召村。这个地方地处金山和浙江平湖交界，离松江青浦都不远，往南就是辽阔无比的钱塘江入海口，横跨江海去浙东很方便。徐天雄因为从事过民间信仰职业，想必有些神通，二十多岁因为和人斗殴被父亲严惩，离家出走参加北伐军，在国民革命军新编十六师当排长，曾在江苏溧水县做过联防队分队长。1928年他携枪离队，潜回金山老家，开始了自己三年“大开大合”的江湖生涯。
太保书《打盐局》
胡善言1957年演出照
“猪猡阿美”王启明是浙江平湖人，参加过金山、平湖两县共产党组织创建人李一谔发动的“新街暴动”，加入过中国共产党。在革命低潮期和组织失去联系后，他和徐天雄走在一起，劫械起帮，拉队伍做起“天下第一军”的正副师长来了。“天下第一军”刚成立时多少有点水浒好汉的意思，在江浙两省农民中有一定影响力，一度是一支有两千人规模的武装。但“太保阿书”和“猪猡阿美”的理想只是做好汉，随着国民党在江浙沪统治日益稳固，他们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李一谔烈士
1892-1929
金山、平湖党组织创建者
“猪猡阿美”王启明曾参加他组织的暴动
1929年在金山就义
“天下第一军”最盛时有两千人的武装，长短枪、机枪数百支，另有土炮、小钢炮等重武器，大小船只百余艘，纵横于江浙两省的金山、平湖、松江、青浦、嘉善、嘉兴等地区，短短一两年时间攻打江浙大小集镇近千次。“太保阿书”讲究江湖义气，有一次法国领事馆的书记官樊尔谛夫妇外出郊游，被他的部下绑票了。法租界当局让黄金荣想办法，“金荣阿哥”通过关系找到徐天雄，“阿书”闲话一句，赎金分文不要，马上放人，给足了黄金荣面子。但江湖儿女有“投桃报李”想法显然是天真的。1931年阿书在上海被捕，他当年给足面子的“金荣阿哥” 没有帮到他什么。
“穷祸”闯得太大
“金荣阿哥”也不好说什么
穷祸越闯越大，国民党江浙沪地方军、政、警、特加上租界巡捕房终于采取联合行动围剿。他们抽调军队驻扎各重要集镇，组织保安部队、水上武装巡逻船，又实行联保连坐办法，颁发“自首条例”布告，还派遣一批密探，张贴布告通缉“天下第一军”的首领及其骨干，凡抓获“太保阿书”者，赏金2000元。在这样的围追堵截下，徐文雄和王启明潜入上海租界，很快就毫无悬念地被“猪队友”出卖而被捕了。徐天雄、徐福生兄弟及王启明分别在金山张堰镇和平湖新仓镇被杀。
《申报》刊登徐天雄、徐福生伏法照片
虽然国民党政府在三十年代提倡“新生活运动”，但当他们抓到“太保阿书”兄弟等人，仍然露出残酷的一面，执行死刑采用的是斩首刑而非枪决。北洋时代孙传芳盘踞上海，曾有一位刽子手王福生及助手三人，后来斩刑废止，他们也没了工作。忽然被叫回来“做生意”，自然喜出望外。但几名刽子手生活无着衣衫褴褛，要求国民党给置装费每人十元。从帝制时代传下来的老规矩，砍脑袋前“发绑”，先要把犯人的衣服扒光，这身衣服是刽子手的“外快”。“太保阿书”虽然是狠角色，却心疼自己一身蓝绸的棉袍和袄裤，最后的遗嘱竟是关照士兵卖掉这身衣服，钱给自己两个儿子。绑到法场，王福生按照老办法说一声“奉上命杀你，不要怨我”，手起刀落，血溅当场。金山的一代枭雄，就此身首分离。孰料看热闹的观众纷纷而上，用短绳穿了铜钱，蘸血后包以白纸，郑重其事地放进口袋，据说可以辟邪。抢不到的，只能花钱买，一枚蘸血的铜钱价值好几块钱。和鲁迅小说《药》中写到的人血馒头，道理是一样的。
茅盾小说《林家铺子》
故事背景发生在桐乡乌镇
小说中也提到“太保阿书”的名字
《林家铺子》中讲到这一段时，已经是1932年，日本兵打闸北，造成上海市面萧条。虽然“太保阿书”上一年就被镇压了，但林先生提起他仍是心有余悸：“那一定是太保阿书手下人干的，太保阿书是枪毙了，他的手下人多么厉害！”殊不知“太保阿书”新闻报的是枪决，其实是挨了一刀。没过几年日本人来了，做点小生意的林先生这才恍然大悟：曾经让他闻风丧胆的“太保阿书”、“猪猡阿美”，真的算还好了……
*本文部分内容参考《金山县志》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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