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韵学为何被称作绝学?赵元任多角度谈音韵规范|大家小文
小编碎碎念:
提起音韵学,不少人将其视为“绝学”。这不禁让小编想起了人称“绝学”的《周易》,音韵学没有《周易》中的大道与爻卦那般神秘隐晦,为什么还是令很多人望而却步呢?
在古代,音韵学、训诂学、文字学并称为“小学”,音韵学主要是对古代语音的学习。但古今语音经历了比较复杂的演变,古代语音的特点与名称(如“洪细”、“宫商角徵羽”)对今人来说也比较陌生。再加上学习者自身不够细心、耐心等,音韵学渐渐就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绝学”。但是正如丁启阵先生所言,“音韵绝学有佳趣”。赵元任先生对音韵学也有很深的研究,今日是赵先生逝世37周年,特此为大家分享赵元任先生谈音韵规范的文章。
赵元任(1892.11.3—1982.2.24), 汉族,字宣仲,又字宜重,原籍江苏武进(今常州)。清朝著名诗人赵翼(瓯北)后人。光绪十八年(1892年)生于天津。现代著名学者、语言学家、音乐家。
赵元任是中国现代语言学先驱,被誉为“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同时也是中国现代音乐学之先驱,“中国科学社”的创始人之一。赵元任在语言学方面的代表作有:《现代吴语的研究》、《中国话的文法》、《国语留声片课本》等。赵元任在音乐方面的代表作有:《教我如何不想她》、《海韵》、《厦门大学校歌》等。赵元任翻译的代表作有《爱丽丝梦游仙境》等。
中国音韵里的规范问题
一、与诗韵有关的部分
诗韵以三百篇为“古韵”,与古韵相对的叫“今韵”。今韵不是今音,它的传统很长,事实上是代表隋唐的音。由切韵的增订到唐韵,分为二百另六韵。宋淳祜间,平水刘渊增修礼部韵略,省并为一百另七韵,这就是坊间诗韵合璧用的平水韵。这部韵书,一直沿用到现在,支配诗坛时间很久,影响很深。多数写诗的人只管照著一东、二冬、三江……押韵,不管口语叶不叶。例如北方从元代以来,就没有入声,但作诗仍要用入声。象“读”字,北京虽念阳平,并不与“图”字押韵,北京会做诗的人一听就能辨别。1911年,曾彝进主张用国音写旧诗,他认为写旧诗何必要与口语不同呢?所以提倡“旧诗今韵”。他所说的“今韵”,实际上指的是“今音”。这种用今音写旧诗的主张,当时并未被人接受。
我不写文言诗,也不写白话诗,所以在音乐方面一向只作曲,不作词。192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我所编的《国音新诗韵》,这本书就等于一部国音字典。凡是同韵的字都排在一起,如an韵包括ian、uan、üan在内,写新诗就可以本书为标准。但反对新诗的人,都反对这本新诗韵,胡步曾亦不以为然。原来对于诗的欣赏和创作,要看读者和作者的心理背景。凡是学过旧诗的人,已经习惯于旧的一套,改了新的便不合口味,当然不会马上就赞成。
二、与戏词有关的部分
自元朝周德清的中原音韵起,所有入声字,已经分别归到平上去三声里,跟北京音稍有不同。元朝语音比较能代表北方,接近现在的北方音。南方人要维持入声,北方人学入声学不象,都变成了去声。但明、泥、来、日即m、n、l、r一系的入声字,一律读去声,倒是很规则的。1920年教育部正式公布国音字典,当时有入声,分尖团,可说是南北综合的国音,在教学上颇多困难:例如“拆”音che,属e母,撤音chie,属ie母,可是这两个音无一处方言能按元音e、ie来分辨的。1911年,我曾替商务印书馆用这种综合式国音灌过一套国语留声片,可是1920年以后的国音从1920年到1932年这一阶段,在这十二年中,大概只有我一个人说1911年的国音。1932年教育部才公布新标准的国音常用字汇,其原则是:国音要在可能范围内取北京所有的音,不取北京不可能发的音。
国语以不超出北京音为范国,这是已经确定了的。至于艺术方面是否应以北京音为标准呢?意见就不一致。如昆曲、皮簧,若照国音唱,恐怕反听不惯。昆曲出自崑山,崑山在江苏南部,靠近苏州,大体趋向于江南音,无一定标准。皮簧用中州音,比较抓得住一个标准,近乎豫南鄂北这一区,对入声处理也不一致。若要详细研究,可找过去的东方杂志看。最要紧的一点,是分尖团。京戏中唱词和正角的道白,都说中州音,只有丑角或旗人的道白,才说北京话。北京天然语言里不分尖团,现在国语里“i”“ü”也不跟z、c、s相拼,唱京戏时只好一个个学,全凭记忆。如相是尖音,交是团音,香是团音,蕉是尖音,在国语里若说“与朋友相交”,和“与朋友香蕉”的音完全一样,但一分尖团便大不相同。北京人对此颇伤脑筋,常常分不清楚。曾在北京晨报有一篇文章讲得很好,并且还指明切戒矫枉过正:本来是团音字,不要也说成尖音,如希(xi)望,勿说成si望。可是那位著者举了好几个例都举反了,可见只明白原理还是不够的。河北省南部语言中本来分尖团的,学京戏时,对这一部分就不感困难了。
话剧中的语音怎样呢?上海人最初把话剧叫文明戏,主角说北方普通话,配角说上海话。经验少的演员,说起来很不得体。因为话剧剧词的语调,要有快慢、轻重、高低,不注意就不行。我曾翻译过两个外国剧本,一个是《最后五分钟》,一个是《软体动物》。除了写出文字以外,另加语调和语气的记号。语调的高低,不必象音乐那样严格,差一点没有关系。要注意的是轻声,如事情,不能说成事情,否则就变成广州官话。至于快慢的速度,读书和背书时非常匀,一面想一面说,就非常不匀,不规则。想不起来就慢,或一下想起很多话,来不及说,就特别快。如果把读书和说话都用录音录下来,比较两者之间的均匀程度,就有显著的差别。
三、与方言有关的部分
国音是建立一个标准,让方言向它看齐。但方言总是存在的,它对文化方面也有相当的贡献。以前有些字典,对某一字的方言应如何读,仍要交代一笔旧账,现在的字典,才省记这笔旧账,只注国音的读法。如“订”“定”两个字,国音皆读ding,江浙方言便有两种读法,一读ting,一读ding;广东方言对这两个字的读法,一为阴去,一为阳去,调值也不同。
另外有一个问题也是值得注意的:通行的音怎样读,与古不合,是否要反古?假若多数人皆已改变读音,只有很少老学究不肯改,例如“滑稽”本应读作guji,但是现在大家都说huaji,成了“习非成是”的局面,只好承认现实。假如非说guji不可,听起来岂非有点儿“滑稽”?又如“勉强”,若细究来源,应该读mian jiang,与倔强的“强”同音,我们现在都说mian qiang,其实有点儿“勉强”,因为是由于以前对于“其两切”误解所致,可是现在也“习非成是”了。
四、与音乐有关的部分
有些人唱歌时咬字儿,不管读音怎样。这是唱和说的分歧。外国也有些唱法与口语不合的,如英语中的wind,把i唱成长音;德国则将ich音唱成isch,使它响一点儿,唱时又有打滚的:其动机无非希望听众听得更清晰些。近年因有扩音设备,唱词渐渐与语音一致。
中国有一种现象很怪,唱新式歌,常把外国音唱进去。如唱《教我如何不想他》,把清声母的“教”“不”等字唱成象外国音的浊声母字。这类错误应该避免。
在作曲时,字音与示调的关系,分出轻重很重要。如我替胡适之光生“上山”这首诗作曲时,“好了、好了,”这地方就没有配好。因为“了”字应该放在轻声上。
关于字调与乐调的配合有三派作法。一是近乎中州派,平声向下或比上一字较下,厌声向上或比上一字较上。我作曲多半是这样的。二是国音派,大致跟着阴阳上去的高扬起降。我偶尔用这种配调法,例如我在抗战时期编的《糊涂老,糊涂老,一生糊涂真可笑》的曲,差不多跟说话一样。第三派是完全不管四声,例如李惟宁的歌曲是这样的。
我对以上几个问题,并没有一定的成见,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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