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原来是这样(7) 明治的平等主义
好像音韵学者的学问都在脑子里,发表出来的只有一点点。
藤堂明保可以说是中国音韵学的大学者,几年前突然去世时,他的脑子里的古代中国的音韵也都到了天国的什么地方了吧?
稍微变一下话题。在唐代,西域的沙漠绿洲地区有个叫于阗的王国,非常繁荣。
UTEN是日试汉音,现在的汉字表记是和田。“阗”和“田”在现代中国都读TIAN,是同音还好,为什么“于”变成了“和”,就理解不了了。
昭和五十年的初夏,去了当地时,就向藤堂先生请教,问那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口中边弄着声音边说,
“想起来了,在秦汉时代,发‘于’的音时摩擦上牙膛(好像吐痰一样)发HO的音,跟‘和’是一个音。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和’字来表达了。”
纪元前的发音,藤堂先生怎么会知道呢?好像在听鬼怪故事一样。
藤堂先生在学园纷争时,抛弃了东京大学教授的职位。对于这一点,我有自己的看法,但在这里就不提了。
后来,他很认真地跟我说,想开家糖果店,而且是零售店。说要把自己在浦和的自家改造成小卖店。
他说的糖果,是指中国的硬糖块,那可不好吃。
但藤堂先生说,因为不容易变质,可以长久保存,比烧卖好。就好像相声里说的武士的为商之道似的。
“谁来看店啊?”
“我来。老婆不喜欢。但我去东京的时候就不得不关店了”
最后,还好没开成。像藤堂这样,不管有没有经商的才能,在靠劳动吃饭、缴纳相应的税金这点上,是从骨子里往外的市民,完全是明治国家制造出来的健康的国民。
其实,这人是伊贺上野城的城代(总管)藤堂家的直系子孙。松尾芭蕉(译注:日本著名俳句诗人)是藤堂家的先祖的很下面的部下。
我年轻时,非常认真地走访过伊贺上野城。它的庞大的设计规模和建筑的牢固性,让人惊叹。在这样的城堡长期担任总管,家里应该留下了很多的古文书、美术品、器皿之类吧?我这样想,也就问了。
“一个都没有”
藤堂瞪大了眼睛说。然后又说,
“明治维新是一个彻底的革命啊!”
当时的话,给我印象很深。我自认为自己是明治维新的礼赞者(比较奇怪的表达方式吧),所以对于藤堂上述的内容感到很兴奋。
顺便提一下,藤堂的父亲在明治末年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工作,而是直接去了中国内地的师范学校当了化学的老师。
明治维新是只为了一个目标而一举否定了封建社会的革命,那就是成立国民国家,把日本从殖民地化的危险中解救出来。
比如在大阪等地,贷了很多钱给各藩国,一直炫耀富裕的金融业者们,除了鸿池一家,其他家都在一夜之间被剥个精光,沦落街头。
另外,全国三百万的武士以及家族全部失业,农民不能用米而必须要用现金来纳税(明治四年开始的纳金制)。
用现金来交税几乎不可能。江户时代的幕府、各藩原则上都是自耕农主义,农民雇工很少。
另外,自耕农是以自给自足为原则的,通常都没有现金。为此他们有些人只好求助于有现金收入的生意人家(造酒屋等),有时只用一升酒就把自己的田地所有权交出,约定请人代交税金,而自己则成为被雇佣的农工。
——明治维新不是革命,只是权利的更替。
曾经有这样的说法。但“四民(译注:士农工商)”的实际情况可没有这么悠长。
封建制被一举否定,作为“阶级”没有受益的,明治维新是在社会全体的伤痛中成立的。
在这一点上,和为了市民阶级的法国革命以及为了农奴解放的俄罗斯革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感觉上好像也有例外,就是来到东京当了官僚的人们即太政官政府,被认为是只有他们尝到了甜头,被社会各地所憎恨。
由于这种怨恨,明治初年的东京政府(太政官)就像是漂浮在怨嗟大海中的孤岛。就连岛津久光都极端怨恨这个政权。
久光这里有点复杂。他是萨摩藩(译注:现在的九州县)的藩父(译注:藩主的父亲),萨摩藩与长州藩(译注:现在的山口县)联合,打倒了幕府,进一步太政官把藩也给否定了。
也就是说久光被部下们给欺骗了。他是一个顽固的朱子学者,当时只是希望进行部分改造,根本没有想要把国家完全变个新模样。
久光一直痛骂西乡隆盛(译注:原萨摩藩武士,明治维新的大功臣,新政府兵马大元帅),说他是安禄山。西乡非常难过,被旧主说成是逆臣,吃惊得连活下来的气力都被腐蚀掉了。
顺便解释一下,胡人安禄山受宠于唐玄宗,被委任指挥边境的唐军。后来安禄山率军进攻首都长安,把唐玄宗赶出长安,一度成立了新的王朝。
西乡后来辞去新政府的官职,回到鹿儿岛,其情感上最大的理由,就是遭到了久光的痛骂。
久光想新政府总不至于搞什么版籍奉还(译注:命令各藩主交出手中的权力)吧,但新政府在明治二年做了。
据说久光的怒火无处发泄,在鹿儿岛郊外的海边别墅一个人喝着闷酒,把煤炭船横在锦江湾,整夜整夜的放烟花。
明治维新给应该算是日本最大的胜利者的岛津久光带来的精神上的苦痛也是最深的。
久光不仅恨西乡,也同样恨大久保利通(译注:原萨摩藩武士,明治维新的大功臣,新政府元首)。
这两人是太政官的两个巨头,但革命成立后,好像都忘记了笑容似的,究其原因,一定是被旧主连人格都否定了的关系吧?
通过以上几个例子,我想说的是,日本的国民国家是在与法国革命、俄罗斯革命不同性质的深刻状况下成立起来的。
明治初年的记者,也是旧幕府官员,而且和大久保关系密切的福地樱痴形容大久保“浑身都是政治”,认为是这个人奠定了明治国家的基础。
沉默和慎重是大久保对自己的形容,每次仰望他的风貌都像“遇到北洋的冰块”的感觉,福地这样说(《甲东先生逸话》)。
对于通过否定旧主而成就了今天的大久保来说,除了以福地所说的“冷血”(同上)的方式,把所有热情都投入到国家建设以外就没有别的了。
大久保不大喜欢儒教的思辨性,但也不是喜欢欧洲,另外推行文明开化但并没有轻佻的地方。
总之是非常冷酷的紧盯现实的人物,太政官里不管是谁都对大久保非常畏服。
比如长州派的伊藤博文,虽然是木户孝允(译注:长州出身的明治维新的代表人物)的弟子,但却加入到大久保的身边,令木户孝允非常不满。
大久保利通就是这样,因为背叛了旧主,违背了伦理的基本原则,而被谴责,终于没能善终(明治十一年被暗杀,享年四十九岁)。
如果不想到这一点,就很难理解明治初年这个时代。即使不是大久保,明治初年的太政官的重要组成人物的大多数,一方面在政治上剥夺了旧主的统治权,另一方面又对旧主家怀有负责的感情,用礼节来弥补这种感情。
这可以从很多的例证看出来。毫无疑问,他们心里有着很大程度的愧疚。
比如大久保利通,据说当下属把文案拿到内务卿室时,他以其独特的形式进行政务裁决的答复(同上出处)。有三种形式。
第一,说“这个交给评议会吧”,这种场合表示坚决执行的意志(顺便说一下,当时的萨摩人对年轻人也使用敬语)。
——我觉得这个事情很严重。
这是保留意见、或要调查的意思。最后否定时,这样说。
——这个不交给评议会了吧。
这种语法听起来好像背后有神明的巫师似的。按照语法来解释的话,好象不是大久保在作决定,而是背后有神圣的东西存在,由它来作决定似的(当然实际上并不是它作决定)。
可以说大久保利通或太政官的权力就是在这种语法上成立的。各藩的下级武士们一方面把将军从权力宝座上赶出来,把统治权从旧主的各诸侯那里夺来,另一方面把四民平等化,创造出了“国民”这个以前的日本所没有的东西。为达此目的,需要佛教里所说的神圣的虚空。
如果把明治维新或明治时代,只用“天皇制”这种灌输了恶意的术语来表达的话,历史不就成了一个像塑料模型一样的东西了吗?
以前,和现在已经去世的作家有马赖义一起旅行过。
在旅馆喝着酒,他非常得意地说,
——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战争末期的低级将校罢了,俺不一样,不是夸口,俺是关东军的老牌上等兵。
在这方面,明治国家制造的平等主义被强烈地继承了下来。这人的父亲赖宁,是伯爵、农林大臣,旧久留米藩主。
母亲出自于皇族的北白川家。这样的家庭的孩子竟然只是作为一个兵卒被征兵,在同时代的欧洲恐怕是不可想象的。
顺便提一下前面谈过的藤堂先生。他比有马先生小一岁。这人据说后来被派到中国前线,最后的官衔也只是个军曹,背着腿脚不好的少佐师团参谋到处跑。
真的像藤堂先生所说的那样,“明治维新是个彻底的革命”。
(未完,待续。。。)
岁月悠悠,历史轮回,关注分享留下你的记忆!
写历史比较敏感,难以把握,为防止失联,可以加张老师聊史个人号:
lily39679
或扫描下面二维码备份一下防止失联,有些文章发不了就发下面号朋友圈了。
(张老师海外聊史公众号:HISTORYCA,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回顾历史(五): 德国为什么在1941年6月进攻苏联? 教训?
长按二维码关注张老师海外聊史公众号:HISTORYCA,每天更新历史
---------------------------------------
来自加拿大萨省农场欧米伽高含量的顶级NAGB亚麻籽油,高品质亚麻籽原料,富含人体所需无法合成的Ω 3、Ω 6和 α 亚麻酸,被称为"陆地鱼油”,Ω 3脂肪酸是儿童大脑正常发育所必需的的营养物质之一, α 亚麻酸进入人体之后转化成DHA和EPA,是人脑重要的组成部分,日常饮食加入适量的亚麻籽油可以补充学龄儿童DHA,孩子更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