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体验师实习记丨58:每次认知冲突,都是让人变得开阔的契机
立春后一周,缙云山的花就开始次第开放,到惊蛰的尾巴,性急的山鸡椒已经有些开败的迹象了。生怕错过了好花,赶紧鼓起勇气约了陈老师和飞飞老师,昨天去刷了缙云山。之所以这次敢用“刷山”了,是因为我很机智的提出了从山顶往下走的要求,哈哈哈哈。(不知道这个梗的,可以看这篇:自然体验师实习记丨56:自然教育的殊途同归,从重新认识一座山开始。里面有讲我第一次和陈老师爬缙云山,脑力和体力被双重暴击的故事)
陈老师的小课堂依然是在公交车上就开课了,这次是从自然教育的主题开始的,话题是“是否要让参与者感觉学到点什么”。陈老师从科普工作者和家长的角度出发,觉得是应该要让人立刻觉得学有所得的,而我从外显学习和内隐学习的角度及课程评价模式的角度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陈老师点点头,若有所思。
一进缙云山保护区大门,陈老师就开始自动扫描周围的植物,飞飞老师也自动开启助教模式,化身成为人形标本支架、人形补光机、人形遮光挡板等等,两人的默契配合让人很难想象飞飞老师是个对植物不感兴趣的人。我当然也就自动跟着深度学习各种物种知识了。
大叶新木姜子
从缙云山大门到邓小平纪念馆的路不长,可观察的物种却不少。深山含笑正在盛花期,尾叶樱桃和华中樱桃的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绿叶正在变大。灯台树的嫩叶展开了,一层一层绿莹莹的,比花还美。大叶新木姜子也在开花,山中悬崖上还有一树一树盛开的陀螺果。陈老师的讲解从门口的深山含笑就开始了,我才知道原来含笑属的植物花被片通常是3的倍数,大叶新木姜子竟然是雌雄异株的,而且我们还发现了没有香味的樟科植物——广东山胡椒,这打破了我一直以来认为所有樟科植物都有浓烈气味的认知。
陕西短柱茶
标题里的内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和陈老师一起刷山每一次都会有很多次固有认知被打破的时刻。比如我曾坚信植物志是最权威的,但是当我实际观察过植物志记录的山鸡椒与毛叶木姜子的区别后,我发现了植物志其实未必那么可靠。再比如我曾坚定的认为花和果实是辨认物种最可靠的标识,而陈老师却是常常靠营养器官来分辨没有开花的物种,并反问我:“不开花的时候难道就不认它了?”
讲真,我还真的是物种不开花不结果的时候就不敢认了,除非是特别熟悉的,确认一定不会认错的。但这时候陈老师又会提出更进一步的疑问,你如何断定这就是你所认识的物种呢?说真的,这种话题如果不是两个特别认真的人在讨论,那就是在抬杠或者在参禅,不过到这种时候,我一贯的喜欢刨根问底竟然成了一种优点,于是我就听到了陈老师系统的解释物种辨认的逻辑、物种名称考证的依据还有物种研究的规范。
缙云冬青
这种时候,我的心绪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我曾经坚信的物种识别方法和坚信的查找资料的来源都被打破了,这让我怀疑自己曾经做自然讲解的内容是否是正确的,是否曾误导过他人。另一方面,我也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因为我并不认为什么知识是一成不变板上钉钉的,这对我是一种提醒,让自己在以后涉及到知识讲解的部分时,用更开阔而非更权威的方式去表达和传递。这就像是教育与宗教的区别,宗教是不容置疑不一成不变的,而教育是兼容并包不断变革的。
这种开阔的感觉我在陈老师身上看到了。我们在观察棒头南星的时候,发现它是雌雄异株的,而且雄花和雌花都非常有特点,而这种特点咋一看很难发现,但发现之后就觉得十分有趣了,甚至可以变成很有趣的植物智慧的故事。陈老师给我们解谜之后,又立刻提到如果是在自然科普教育中,不要直接说,要引导参与者自己去观察和发现,自然科普也不能变成知识的灌输。没想到我们在公交车上的讨论,陈老师立刻就能get到关键点,并迅速运用于现场讲解中,这效率真的是让我惊讶又佩服。
棒头南星,左雄右雌
更让我佩服的是陈老师对学术的态度。一路上我们看到不少大叶枇杷,陈老师就给我们说了一个关于枇杷的故事。枇杷原产中国,但在唐朝(一说秦朝)时就流传到了日本,18世纪有西方学者发表了论文,把枇杷原产地定为了日本,并称为日本山楂。受到这个名字的影响,很多人均以为枇杷产自日本。我国林顺权教授于1988年前往日本留学,注意到原产自中国的枇杷却被冠上了“日本山楂”这一名字。为了纠正这一误解,林顺权教授用了整整十年时间为枇杷正名。那时候的十年可是没有网络的,林教授跑了许多地方,查了许多资料,考据了许多证物,才终于正名成功。陈老师对这样的行为十分敬重, 说有空了要写文致敬前辈。
也是从命名这个话题延展开来,我提到了自己定名这个问题,陈老师十分严肃的告诉我不可以随便自己定,因为这样做会扰乱研究进程,对别人的研究形成误导,尤其对应用者影响更大。做研究,要不就别做,要做就要做到严谨有据。这让我想到熊驰说《缙云山维管植物原色图谱》的形成过程,为拍物种啃馒头嚼咸菜在悬钩子灌丛中爬行是有的,为校正内容逐字逐句标点空格改9遍也是有的,为的只不过是让读者拿到一本足够可靠的资料书。
重楼
事实上,和陈老师一起刷山,看到什么物种知道它的名字都只是小巧而已,真正让我有被喂饭感觉的,是和他的聊天内容。有时候我随口一句这棵枇杷苗长在路边,是野生的吗?陈老师就可以据此概括出研究选题和研究过程的方法论来,有的内容甚至和我为考试而做的教育研究方法论的笔记一模一样,但是自己捧着书读的学习感受和大神老师用亲身经验亲自传授的感受绝对是云泥之别的。那种总能根据我的理解水平恰到好处的给出解析内容,因材施教的感觉是满满的,真的是亲师傅也不过如此了。
陈老师在石崖上观察棘刺卫矛
虽然我写的很多,但是在爬山途中,陈老师说话的时间并不多。一到山里,陈老师就是龙归大海鸟入林的状态,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再出现的时候要么在草丛里,要么在树下,要么在石崖峭壁上,旁边总有一株值得观察的植物,他要么在看植物,要么在拍植物,要么在查资料,要么在植物旁边等我们走过去。这就是我们需要飞飞老师的原因,陈老师需要他做助理,我需要他做路标,增加我在陌生的山林里的安全感,以及避免迷路。
而在这样的状态中,我们也都变成了自然里的孩子,一遇到惊艳的物种总是两眼放光,不约而同“哇哇哇”。我们对自然的喜爱,表达方式各有不同,但情感却是共通的。陈老师对缙云山的喜爱是不必说的,各种拍拍拍查查查,对植物就像对孩子一样,讲解完了在路边的重楼,顺手拉过一把蕨类叶子来把它挡住,希望不被别人发现,免得被挖走。路过熊驰老师发的新种缙云赤车时,陈老师俯下身去抚摸它们,说虽然主人不在缙云山了,他的植物依然照常繁茂。“他的植物”多棒的称呼!我更看重与自然的情感连结,五感打开,各种看摸闻听,感受松涛鸟鸣看风吹彩云过山头。飞飞老师不太喜欢认物种,就绞尽脑汁想出各种诗句来。我们踢着落叶走,听它哗啦哗啦的响,闲聊着,笑声洒满山林里。
长叶珊瑚
人在熟悉的自然环境中,总是放松的,这就给了很多启发的契机。我们看到了物种的参差多态,聊到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达尔文主义,也聊到了社会达尔文主义,聊到了社会和教育,才发现自然界并不只是适者生存,不同的物种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社会亦是如此,不同类型的人也同样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亦无绝对的高下。有道是大海能装千江水,老天能装万里云,教育效法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路上我们经过了绿色荒漠毛竹林,居民区和农田,杂木林,还有十分干燥的针叶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不同地理环境中植被的变化,这更直接加深了我们对环境的感知。尤其是快到山脚的时候突然有很大一片芒草丛,这是以前开发别墅群砍掉山林留下的荒地。芒草作为先锋物种先长起来了,而快十年过去了,芒草已经过人头,但别的植物寥寥可数,我看到了许多光秃秃的两米多高的小树枝,有规律的分布在芒草中,原来是在重新造林。陈老师说至少要二十年这里才能再恢复起来,破坏容易恢复难。这让我们都沉默了许久。
这次行前准备充分,走的路也不太长,所以很顺利的完成了,大言不惭用上“刷山”二字了。回来整理照片预备下周二分享,也写下这篇文字整理爬山的收获。我已经在期待下个节气了,不知道在缙云山又有什么样的际遇呢?
本周二晚上群里分享这次在缙云山所见所得。欢迎入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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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体验师实习记丨56:自然教育的殊途同归,从重新认识一座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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