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生香(陈 与 )
竹林生香
作者:陈与
在一座座山峦丘陵之间,在一场雨后,一个个竹笋如一个个探头张望的精灵?还是由来已久的红土心语?在等待一只回归的候鸟。40年前,我置身竹林,一大篷竹林和一簇簇竹林联袂临风,那苦吟孤独的竹叶是幽谷背影,是异常寒冷的一片区域。我西双版纳热带丛林里的一根瘦竹,单薄落寞,经常发生莫名其妙的彻夜不眠,幸好有嫩嫩的竹笋窜出来,安慰我细腰身段和面黄肌瘦的一张脸。
当我17岁的脚趾踩在西双版纳热带丛林时,正是八月的雨季,在竹林中,我听到身前和身后传来了“啪啪啪”的声音,我顾此失彼的一个个竹笋如土地菩萨,它们从竹篷下钻出来,有的高10几公分,有的胖得水灵灵的,有的鲜活得丰满雨水,我高兴呀,从心里迸发的兴奋就是双手搬动竹笋的时间段落,那是我17年来第一次听到大自然的美妙乐曲,是我17年来第一次在红土地上采摘新鲜竹笋,红那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竹笋是云南边疆的长句短句?是疏烟淡月的千里月色,抑或是一段段的潮湿润语?
我狂吃了几天竹笋,新鲜了几天后又沉闷了,竹笋吃了反而饿得更快,有一天下午,我扛着锄头上山开荒,走到半坡就饿了心慌,口里冒水。当时我不知道,新鲜竹笋有开胃健脾功能,又是帮助消化的大师,所以我进入了恶性循环的怪圈,越吃越饿,越饿越吃的失调肌体。我到了山上竹林,看到一个个竹笋摇头晃脑,我不再发热了,因为每个男知青和每个女知青吃竹笋吃得无精打采。有女知青把竹笋做成笋片,但怎么晾晒呢?一没有地方,二没有时间,三没有太阳。几天之后,女知青做的笋片发生了霉变,有的长出斑点块状,有的腐烂成稀?
在西双版纳,我好像进入了竹子的世界,在我的生活中,离不开竹床,竹椅、竹凳、竹门、竹房、竹桌、竹筒、竹竿等,我吃的有竹笋、竹鼠、竹筒饭等。我还在竹林里追逐山鸡,追逐麂子,有人还追逐孔雀。虽然我的生活处于竹子的包围之中,但我在挖梯田时,最怕遇上竹篷。有一次,我遇到方圆一米多的竹篷,它里面的好竹子已被砍了,从竹篷上看,不知有好多人来砍它,剩下的竹子都是扭瓜拐叶,还有的竹节长出新枝了,它是挖梯田的一只“拦路虎”。
面对这么大的竹篷,我根本没有办法,连队指导员是退伍兵,他对着竹篷走了一圈之后,先用锄头挖开竹篷周围的泥土,挖了一圈,有的地方挖一米深了还没有挖到竹根。这时,他不再挖宽了,而是再挖深,然后他把雷管和炸药埋进了竹篷窟窿里,叫我闪开,躲远一点,他点燃了炸药引线,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红土高扬,土块砸下,硕大的竹篷被炸得四分五裂,我欢呼雀跃地奔过去时,比我眼尖的指导员发现了一个黑影,他大叫一声“嘿嘿,有穿山甲”。指导员的这一声叫喊,招来了好多锄头,大伙一起围着竹篷,捉拿穿山甲。
我不知是指导员的眼睛花了,还是穿山甲实在厉害,穿山甲穿山遁形了。我们把竹竹篷翻了一个底朝天,不见穿山甲,却挖出好多大大小小的蚂蚁,而且蚂蚁的个头不等,颜色不同,有的黑,有的黄,分明 是不同家族。由于没有挖到穿山甲,我的力气也用完了,于是我坐在锄把上,我感到锄把在微微摇晃,是穿山甲在打洞吗?此时我也懒得起身了,即使找到那只穿山甲,这么多饥饿的大嘴,连塞牙缝都不够。
40年前的回忆还在继续,我又看到竹林了,便又想起了竹笋。星期天,我独自上山,因与同宿舍的人约好,他去购买红烧猪肉罐头,我负责寻找竹笋。在雨雾朦胧中,我钻进竹林,在雾里看花的一片模糊里,竹笋的光影绕成凝聚的雨水,一个个出土珍宝的竹笋,就在我的视线对角中,一个个戴着绿色尖帽的新鲜竹笋,从竹篷里、从红土里,探头探脑的钻出来,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片竹林,打量着我。
这一个个小小的竹笋,鲜嫩得让我垂涎三尺,我也情不自禁地产生了溺爱,目不暇接的竹笋是西双版纳的雨水风骨,是竹林心爱的儿女。我亲眼所见,一个竹笋“噌”地从雨水的竹林里长出,我惊讶地和它们邂逅,与它们相遇,它们是西双版纳雨季制作的礼物?是勐宋山和勐龙河畔情歌交织的夏天?还是热带雨季的细致温情?我蹲在竹笋旁边,,身边的一大堆摘好的竹笋仿佛把我俘虏了,让我拥有意外的收获与感动,这一个个竹笋是慰问我的天然使者吗?
我在前哨山寨子伐木时,一天清晨,竹林飞来的云彩把我弄得神魂颠倒,一只竹鸡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想入非非?居然在我面前不飞了,那只竹鸡不胖不瘦,但它的羽翼有红色,有粉色,有绿色,有黄色,在灰色与蓝色相间,好像是妙不可言的花朵。它的羽毛是竹林的清新露水,两只白中带黄的鸡脚,像出土的竹笋,十个鸡趾紧紧抓住竹叶,那是宁谧氛围的悄然氤氲,是雾气铺满的丰富内涵。那只竹鸡的鸡冠,是时间浮动石榴花?是相思一团烈焰还是竹林之神送来的温暖红唇?
劳累后的解乏功劳,应该归功于竹箫了,是雨后下午的梦呓,是冥思苦想的故乡?当箫音响起,那一个个箫孔是亲人的眼睛还是勐龙河的一个个漩涡,它们沿着我的梦境进入竹林。在夜空里,竹箫是一只孤鸟悲鸣,是午夜的最后月光?当我的口唇接触到箫孔时,我的音色虽有热带丛林的绿水青山,音质里也有傣家姑娘晚浴的双手合十,音域中灌满了蜂蝶如潮的晚间,但我掩盖不住的是,我以眼泪落入一个个箫孔,在唇间飘浮,飘向故土,飘向我的亲人和歌乐山?
竹箫里,嘉陵江纤夫的号子变成西双版纳开荒的黎明,嘉陵江畔的鹅卵石是西双版纳的橡胶林。竹箫呀我亲爱的竹箫,是我的引路的七星北斗还是我的情感之波?在勐龙河畔,我箫孔里的高八度音阶是激情燃烧还是落寞草棵?那些低调的音阶是凤尾竹怦怦的心跳还是橡胶苗去迎接一场浩大的爱情?当转调的音速步其后尘时,我记住了水声,这些水声是缓缓升起的波纹。
看着西双版纳的竹林,我浑然不觉地踏上了伟大的红土随想,深呼吸的我,是40年前的相遇和感知,我不能复活了离开竹林的夜晚?但我的年青影子和血气方刚的魂魄,曾经翻过几座大山竹林,让竹林记住了我。我不知道,今天的再次离开是为了将来的再一次缅怀,还是竹林再次为我捎来了一片云,那是竹排?或是一只竹鸡?或是一根竹箫?附在我的身上,跟着我东游西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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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与 (重庆知青)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十营机务连文书。
重庆渝中区作协副主席,重庆文学院首届创作员,重庆某杂志编辑记者。
从1982年起,在国家级核心文学刊物《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作家》《四川文学》《红岩》《滇池》《绿风》《莽原》《春风》《鸭绿江》《青春》《现代作家》《花溪》《关东文学》和台湾《创世纪》《双星子》《葡萄园》等杂志,发表作品1000余首(篇)。1993年由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情不自禁》诗集。2002年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亡命缅甸》2007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抒情长诗《时间对话》。1988年获全国三峡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1992年获全国冰雪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2000年获《诗刊》新世纪诗歌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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