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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插队纪实篇】(十一)与老乡的交流(沈志强)

知青情缘 2024-02-02


云南插队纪实篇


 作者:沈志强


语音:原野


(十一)


与老乡的交流


   我们住下来后,老乡们晚饭后会来“串门”,一方面是来聊天,还要一件重要的事是来“听收音机”,因为我带了一个自己装的四个晶体管的“四管来复式半导体收音机”,在这以前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特别稀奇,每天晚上都要来“听广播”,我们房间里凳子不够,老乡们还自带草凳来串门。其实收音机里面讲的话他们一句都听不懂,但他们非常非常好奇,里面怎么会有人讲话?有的老乡还转到收音机后面去想看个究竟,里面会不会有人?如果里面没有人那么怎么有说话声?反正收音机是我自己装的,我非常爽快地打开收音机的后盖让他们看个究竟,他们看到里面就是一堆大大小小的零件,这些东西怎么会讲话?百思不得其解,对他们来讲这个问题太深奥,属于“天方夜谭”的范畴。好像生产队是过了两三年才与大队部通了“有线广播”,家家户户拉个小喇叭,可以在家里听广播了。当然现在更现代化了,2009年去的时候发现好多户人家已经有卫星电视了,这几十年的发展是突飞猛进的。


   这是我当年在一旁看着另一个“我”在装模作样地修收音机的照片,用一个简易的“分身镜”拍的特技效果,右边的“我”的手下就是那个四管收音机。后面是两张床和上面吊着的蚊帐,旁边的毛巾架上吊着毛巾,我坐的那个凳子就是老乡们已经“改良”过的凳子腿朝外长的。


   我们去的“沙沟组”整个村庄的28户人家都是少数民族佤族的一个支系“本族”,他们的少数民族语言我们根本听不懂,佤族也没有文字,好在他们被汉族“同化”得蛮厉害的,所以只要不是年龄很大的老人,一般的都能听懂汉话并会说汉话,只是比较“洋泾浜”而已,日常交流问题不大。


   老乡除了来听广播,也会与我们聊天,他们想知道的是: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想去哪里?这简直是对我们灵魂的“拷问”。


   第一个问题好回答:我们是上海来的“知识青年”。


   第二个问题呢,从哪里来?上海知青么当然是从上海来的。但上海是什么?在哪里?我们告诉他们,上海是我们国家最大的城市,比你们的忙捞大队、永康公社、永德县大得多得多——只能形容到这个地步,因为村子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见多识广的人算到过永德县城,因为他们每每要显摆他们是去过县城见过世面的,远比我们这里前些年去过新马泰更有自豪感和成就感。我们的小孟同学还告诉他们,上海有全国最高的房子“国际饭店”,有24层楼高呢!在楼下往上抬头看楼,帽子都要掉下来的,他们听了惊讶得嘴巴张开来了就闭不上去了,24层?怎么可能!村里靠“干打垒”或高级一点的用土坯垒墙盖房子,一层是没有问题的,造二层肯定要倒的,周边农村农民盖的草房也没有超过一层的,只有公社和县里的“公家盖的房子”才会有二层楼最多三层楼,如公社的办公楼、街上的旅馆和永德县城的街上好几家商店是二三层的楼房,这24层楼堆上去不要倒下来的啊!我们就拿出上海带来的在国际饭店前拍的照片给他们看(见下图,曾经发过)。


   他们连呼:“阿么么么,不得不得了(le)”,意思就是“哇塞,不得了(liao)啊”,总算是相信了世界上有24层的楼房而不会倒下来的。既然说到上海来,他们继续追问;“你们几个挨be的吧?”(“挨be”的意思就是“靠得近的”,“be”是他们的汉语中的“同伴”的意思)我就告诉他们,我和小张同学因为是邻居,又是同学,从小就认识的,其他的几位都是来这里才认识的。他们问那么你家和他们家隔得很远吗?我说我跟小孟同学家隔着一条马路,就相当于从村子这头到那头的距离,但是来云南前不认识的。老乡们又一声惊呼,啊?怎么可能?这么近都不认识?他们认为住在村子这一头人说是不认识住在村子另一头的人是多么的荒唐。我们给他们解释,上海人太多了,一条弄堂里几个门牌里面住的人都远远超过你们村里的28户人家,他们还是不理解,估计他们心里一直有这个疑团,一直到第二年某一天,我们一起去大队部看露天电影,记得是正片前放“新闻简报”,里面放了在上海南京路上拍的人山人海的镜头,这回他们又惊呼了:“阿么么么,不得不得了”,算开眼了,才发现人可以有这么多的,怪不得要不认识了,前面这个问题估计他们能想通了。但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想通,南极那些企鹅们从海上捕食回来,怎么在几千几万头企鹅里,从“鹅山鹅海”里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孩子的?我看看都长得一样的。


   第三个问题,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根据他们的判断,一定是叫“上海”的那个地方没有粮食了,没吃没喝的才会这么小的年纪千里迢迢离开父母到云南的山沟沟里来“找食”吃,否则没有理由么。我们告诉他们,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来的,因为毛主席发出了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就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他们搞糊涂了,整个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就是记分员李二,读过小学两年级,其他人几乎都是文盲,怎么“教育”我们这批有“知识”的青年呢?接着我们也搞糊涂了,是啊,他们怎么教育我们呢?我们好歹还是小学毕业的,就是初一没有念完,他们能教给我们什么呢?记得我们一起去插队的两位对政治、哲学颇有兴趣的插兄对此有过争论:一位说,毛主席说的要我们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肯定不错的,我们就是要好好地接受再教育;另一位说,毛主席也说过的“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应该是毛主席在1949年发表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的话),我们到农村来的一项重要任务是要教育农民(当年流行把毛主席的话断章取义地截取一句或几句,就是“最高指示”、“语录”了),谁说的都有道理,谁都说服不了谁,因为都是“最高指示”。最后双方达成“共识”:一方面我们要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认真改造自己的“世界观”(有没有世界观啊),另一方面我们要用一些先进的、科学文明的理念来改变农村存在的一些陋习。看来这个“伟大”的战略部署不光是农民不理解,我们自己也不理解。不过当年的口号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反正来都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第四个问题来了,还想去哪里?当初的口号是“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农民当然不相信我们会在那里跟他们一样一天到晚干点农活养家糊口,最后生儿育女,不是有个段子的吗?问一个小孩,长大想干什么?挣钱。挣钱干什么?娶媳妇。娶了媳妇呢?生娃。生了娃呢?等他长大,他长大了呢?挣钱。挣了钱呢?娶媳妇。娶了媳妇呢?(请自行循环)我们当然心里想着哪天会回上海,在当时这是青天白日的“知青梦”,不过这个不能与老乡讲的,直接有“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的嫌疑。我们当然非常坚定地说出豪言壮语,我们要在这里与你们贫下中农一起战天斗地一辈子!


   好了,与老乡吹了不少,而生产队已经把我们的劳动工具给我们预备好了:一把崭新的锄头,派人到山上找来最好的“白蜡木”,把手柄磨得光光滑滑的,怕磨坏我们的手,下面这张照片上的那把锄头就是。要准备开始我们的劳动生涯了。


   这张照片有三个看点:一是那把崭新的锄头,已经配上光滑的白蜡木柄;二是手上的那块手表,当年也是算“奢侈品”的,所以拍照时特地把左手放在前以便把手表显露出来;三是后面就是芭蕉树,有“头顶香蕉脚踩菠萝”的前一半意思,就是以后拍照的人要注意,再怎么表示“头顶香蕉”的意思,也不要把整个芭蕉树拍得像从我头顶上长出来似的。

第十一篇完,待续。



作者简历



   作者:沈志强(网名:河马91)生于1952年,1968年初中毕业赶上“上山下乡”,1969年四月去云南省临沧专区永德县永康公社忙捞大队前进生产队的沙沟组插队落户。插队落户四年后于1973年参加了当年入学前的“文化考查”,成绩不错,被昆明师范学院录取,在物理系学习。1976年毕业后在楚雄教了十年高中物理。1987年调到无锡某企业工作。1992年调入无锡市人事局的无锡市行政学校(军队转业干部培训中心)、无锡市人才服务中心(无锡市人才市场管理办公室),曾任无锡市人才服务行业协会会长。2012年退休。

  爱好旅游、摄影、体育活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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