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一碗面(辛一)
天地之间一碗面
作者:辛一
语音:刚哥
天下之面无数,而在北京王府井,上海南京路,天津劝业场,南京秦淮河……上至省城大都,下至小城僻壤,无不高悬招牌,招徕食客的,唯有兰州牛肉面一家。
初识牛肉面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在西站建兰饭店大十字东南角,很普通很简陋的一家牛肉面馆,那时分大碗小碗,收三两或二两粮票,价格分别是二角八,二角一。记得店里热气腾腾人满为患(那时无私人经营)。我的第一碗牛肉面吃得新奇而美味,比上海的阳春面(大众食品,光面加猪油,葱花,盐)大气许多,也比南方的馄饨平添一份豪气。数九隆九,汗如雨下,掀帘而出,仰天一个喷嚏便浑身舒泰,脚下龙骧虎步精神抖擞……
每天清晨,许多人直奔牛肉面馆去,倘有人问:做啥呢?便得意地答:吃个牛肉面……交了钱和粮票便在取面的窗口底气十足地喴一嗓子:师傅,来个大的(大碗),韭叶子,萝卜不要,辣子多些……捞面师傅记性真好,收了排队人的票后,便对扯面师傅喊得跟唱歌似的:三个细的,二个宽的,一个韭叶子,一个三细……那时的扯面师傅如同练过铁砂掌一般,把揉好的面抡得上下飞舞劈啪有声……
牛肉面分大宽(皮带宽)、二宽、宽的、细的、二细、三细、毛细、韭叶子……
捞面师傅手中勺子不可小觑。排队的人在递上小票时,不少人同时把脸也伸过去顺便递上一个灿烂的笑脸,捞面师傅的勺子便在肉盆里使了点劲,疙瘩肉便多了几块。像我这样长得不好又面无表情的,碗底的疙瘩肉就如大海捞针,那时就讲究颜值了。
如今牛肉面的疙瘩肉基本上徒有虚名,年轻小伙手掌大勺在肉盆里虚晃一枪,只见汤水不见疙瘩……苦了那些从不加肉的人在碗底扒拉疙瘩的人,望穿秋水不见伊人……
那时沓拉着鞋子蹲在门口地上吃牛肉面的是街头一景。
那时加一份肉是很牛逼的,对着窗里面喊:加个一肉,瘦些儿……重声在肉字上。
那时工厂里绝大部分都是二级工,全都四十几元钱一月,加个肉一元钱,捞面的便对加肉者投以赞许的一瞥。绝大部分捞面师还是不错的,一碗牛肉面货真价实。记得2000年,五元钱便可加肉加蛋,现如今称之为肉蛋双飞,捞面的在捞好面后抓上一把肉(差不多有现在称好的两份肉),师傅抓的时候抓得大方,洒脱,豪爽,不拖泥带水,抖抖瑟瑟……鸡蛋是剥好的一并放入,剥上桌子上的两头紫头新蒜,吃得酣畅淋漓,大快朵颐,不知珍馐,无论水陆。
现在牛肉面加肉,将切得薄薄的牛肉可怜兮兮地铺在碟子里,看着小气而拘谨,甚至有点猥琐。
到了2003年,我在土门墩上课。每天上午课毕,风雨无阻坐车到七里河,雷打不动。那里有毗连的两家牛肉面馆,生意红火,味道上乘。走到门口便有热心人相告:这家好……这两天那家好……所谓好者,肉多也。随便到哪家,店大,人多,放辣子油的青瓷海碗奇大无比,切好的肉像小山一样码着,捞面师傅都是年轻姑娘,但手法老道,一抓一把肉,动作迅捷,肉片翻飞,如天女散花洒向碗内,盖没碗面,决不含糊……
一日,正吃得兴头上,一面容姣好的姑娘猛然间抬头伸直脖子,一个喷嚏,打得地动山摇花容失色……一桌子的人夺门而逃。“非典”期间闻“嚏”色变……
东至东岗,西至西固,北至大沙坪,南至兰临公路,吃遍金城。及至离开兰州,在外地见到牛肉面月牙形的标志,便生出无数的牵挂和丝丝的温暖,但从不光顾。“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味道相差甚远不说,更有糟蹋行情之嫌。
在j校代课期间,常光顾附近的牛肉面馆,里面衍生出一种叫“俩活”的牛肉面,即牛肉面加一舀炸醤一舀浇头,量足味美,店主客气。三九严冬,来一碗“俩活”,肉蛋双飞,坐在烤箱边(火炉),老板递过碗面汤,剝上两头蒜,于是狼吞虎咽,美不胜收……时常带老师去吃,老板脸上笑得像一朵花。
今年照例光顾,已是店主易人,心中甚是伤感。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俩活”相映红。“俩活”不知何处 去,人面依旧笑春风……
兰州牛肉面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它唤醒了一座城市,它滋养了一方百姓。
牛肉面,它没有洋快餐的花哨,没有名人招牌下的光环,没有妖艳的品相,没有炫人眼目的包装。但它土生土长,朴实,敦厚,在神州大地独占鳌头,它因城市而得名,城市因它而遐迩闻名……
壮哉!天地之间一碗面。
2018年8月于兰州
(图片素材来源网络,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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