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山月记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世上每个人都是驯兽师，而那匹猛兽就是每人各自的性情。”好奇何人何故出此言，便找到了出处，在《山月记》中与执着而又懦弱，自负而又自卑的李徵相遇。
“李徵，陇西人士，博学俊才。“原本想要读懂的只是李徵，只是他那矛盾的自尊心和自卑心。渐渐地却想要读懂作者，李徵是中岛敦吗？然而，“内心不断地用愤懑和羞怒饲育着自己懦弱的自尊心“，才发现这实实在在是平凡人的困境啊。企图读懂作者，满纸的文字却都直指自己的悲哀。被无意或是有意掩埋的悲哀，在中岛敦这面镜子中被明明白白照了出来，无处躲藏，无处回避。
“因为害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为有几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能与瓦砾碌碌为伍，遂逐渐远离世间，疏避人群，结果在内心不断地用愤懑和羞怒饲育着自己懦弱的自尊心。世上每个人都是驯兽师，而那匹猛兽，就是每人各自的性情。对我而言，猛兽就是这自大的羞耻心了。老虎正是它。我折损自己，施苦妻儿，伤害朋友。末了，我就变成了这副与内心一致的模样。
如今想起来，我真是空费了自己那一点仅有的才能，徒然在口头上卖弄着什么“人生一事不为则太长，欲为一事则太短”的警句，可事实是，唯恐暴露才华不足的卑怯的畏惧，和厌恶钻研刻苦的惰怠，就是我的全部了。但远比我缺乏才华，可由于专念磨砺而成就堂堂诗家的，也颇不乏其人。成为老虎后的今天，我才总算看到了这一点。每当念及此处，即便现在也感到胸口被烧灼一般的悔恨。”
执着的李徵，在出世入世、隐遁仕途之间徘徊纠结，我们大多数人不也是这样吗？我们都拥有着人的宿命和窘迫，“连理由都不知道就被强加在身上的事情也只能老实接受，然后再连理由都不知道地活下去，这就是我们这些生物的宿命。”
《山月记》这篇短篇小说的素材来源于唐传奇《人虎传》，主要内容是博学多才而又生性倨傲的李徵辞官回乡，潜心诗作，绝交息游，却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再度为官，终日郁郁，终有一日发狂成虎，隐入夜色。故友袁傪路过时，认出对方，二人叙旧，李徽对其诉说自己成虎之缘由，也借此来分析自己，这也是全文最精彩的部分。
作者简介
中岛敦(1909-1942)，出生于日本东京市四谷区箪笥町，祖父及父亲都是汉儒学者，自幼即受熏陶的中岛，被称誉是消化吸收了伦理思想的“诗人、哲学家和道德家”，同时也摄取西欧文学。他的作品不仅有简洁、高迈的汉文格调，还充满了深刻的哲理，蕴含着他对人的存在及命运的深刻洞见。日本作家伊藤整如是评价他：“中岛敦作为对人性的知性的理解者，在他的身上有一种穿越性，这种穿越性可以和夏目漱石以及晚年的幸田露伴媲美。”
其代表作有《环礁》、《斗南先生》、《狼疾记》、《盈虚》、《牛人》等，取材自中国古典文学的有《李陵》、《弟子》、《悟净出世》，《名人传》、《山月记》、也留有汉诗。
书目节选自《山月记》（中华书局·201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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