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世界读书日 | 时刻期待，与文字重逢
星 星
有一天晚上，一颗星星从天上掉下来，穿破一栋房子的屋顶，落在灰泥地上。住在这栋房子里的女人听到轰隆声，跑来一看，发现了一颗星星。她把星星抱起来，兜在围裙里。
发生了什么事？女人的丈夫问。
一颗星星。女人回答，我们没有小孩，我们可以把它留下来。
她让星星喝了东西，又把它喂饱，最后把星星放在小床上，替它盖好被子，星星很满足，它一闪一闪发亮。
但是丈夫可不高兴。我们要星星干什么？它没有眼睛，看不见东西。
但是它会发光，女人回答。
它没有腿，不会走路，丈夫说。
但是它会滚，女人回答。
女人是对的。星星除了睡觉、吃饭、喝水之外，其他时间就在房子里滚来滚去。
我宁可要只狗，丈夫说，狗至少有眼睛。
但是狗不会发亮，女人回答。
狗至少有腿，甚至有四条，前面两条，后面两条，丈夫说。
但是狗不会滚，女人回答。
女人和丈夫一天到晚不停地争吵。星星不断长大，它已经需要一张新的床。不久它开始上学。老师教的东西，它一学就会，而且不会忘记。但是它不会说话，所以大家都以为它很笨。
一颗不会说话的星星，丈夫说。
但是它会唱歌，女人回答。
它唱错了，丈夫说。
但是很好听，女人回答。
现在星星长大了，它爱上了邻村一个漂亮的、胖胖的女孩。有一天晚上，星星和女孩一起远走高飞就再也没回来了。
它从此没有再回来，还是很久没有再回来？
有人说，很多年之后，它又回来了。它看起来凄惨暗淡，除了女人之外，没有人认出它。
有人坚持说，它自始至终只寄回过一张卡片，卡片上面是星光灿烂的夜空。
选自《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德】于尔克·舒比格 著，廖云海 译），有删改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猜不透的星空是神秘的，闪烁的星光是可采撷的，时时牵萦于梦。那时候，会单纯地厌恶文中处处找茬的“丈夫”，而对善良的女人充满好感；会无比憧憬星光灿烂的夜空，盼望真的有一颗星星坠落凡间。
长大后，重逢年纪还小的世界，顿觉心酸。有些人，活着活着，就变成了那个看不起星星的人；有些人，与星星找到共鸣，却在尘世的风尘中渐渐忘了自己身上的星光，忘了身边默默支持的人。
不同的读者，会创造出不一样的作品；同一个读者，亦能在次次重逢中，赋予作品不一样的灵魂。
岁月、经历都在一次次变换眼前的滤镜，读者也试着一次次在文字间寻找世间百态。从前爱看“从此幸福生活下去”的故事，后来，遇见太完满的结局，反而怀疑。这种经历或许是必然的，带着成长的无奈，但又未尝不是阅读给予的神秘体验。
譬如，初中时读《边城》，总执着于傩送的归来，期待圆满落幕。后来再看，远方的人是“永远不回来”还是“明天回来”，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了，作者并非致力于此。况且，生活早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告诉你，苦难、离别是人生常态。何况，当一份情感承受了他人生命的重量，他们的纽带真的还能继续吗？
星星的寓言给予不同年纪的人相异的感受。星星，也以纯洁闪光的姿态存在于不同的文本之间。
当世界年纪变大的时候，读一读冯至的星辰世界，更觉美与悲壮——这是一个适合在那个世界里不断重逢的故事。
是一个旧日的梦想，
眼前的人世太纷杂，
想依附着鹏鸟飞翔
去和宁静的星辰谈话。
千年的梦像个老人
期待着最好的儿孙——
如今有人飞向星辰，
却忘不了人世的纷纭。
他们常常为了学习
怎样运行，怎样陨落，
好把星秩序排在人间，
便光一般投身空际。
如今那旧梦却化作
远水荒山的陨石一片。
——选自 冯至《十四行集》
谈到星星，会隐隐记起小王子，想起他的星星，他的花。那个飞向星辰的王子，忘记人世纷纭了吗？但总会有人，驻足夜空下，仰望，寻找他的那颗，微笑。
▲图源/《小王子》
“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
“当然……”
“就像那朵花，如果你爱上一朵生长在某颗星球上的花，当你抬头望着夜空时，你会感到很甜蜜。仿佛所有的星星都开满了鲜花。”
“当然……”
“就像那泉水。你给我喝的水就像音乐那样美妙，因为辘轳和绳子……你还记得吗……那泉水很甜美。”
“当然……”
“将来你可以在夜里望望星空。我的星球太小了，没办法指给你看。这样更好。对你来说，我的星星只是许多星星中的一颗。这样你看到所有的星星都会喜欢……它们将会成为你的朋友。还有啊，我准备送你一份礼物……”
他又笑起来。
“小家伙啊，小家伙，我喜欢听你的笑声！”
“这正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它就像我们喝过的泉水……”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星星对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对旅行的人来说，星星是指路的向导。对有些人来说，它们是细微的亮光。对学者来说，它们是研究课题。对我遇到那个做生意的人来说，它们是财富。但对所有这些人来说，星星是沉默的。只有你的星星和别人的不同……”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当你抬头看着夜空时，因为我住在某颗星星上面，因为我会在某颗星星上面笑，所以对你来说，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到时你将会拥有会笑的星星！”
……
“好像我给你的不是星星，而是许多会笑的铃铛……”
选自《小王子》（【法】安托万·德·圣埃克絮佩里 著，李继宏 译），有删改
▲图源/《小王子》
这是给孩子的诗吗？
年纪还小时，为美丽的友情欢欣，为离别感伤；长大了，为诗化的言语感动，为可望不可及的距离忧郁，为曾经相遇幸福……当我们逐渐看懂时，已不是孩子。但谁能说，长大后，就看懂了呢？
文学的魅力，不只在字里行间看见人世的影子，也在一次次重逢中，看见不一样的故事，看见曾经和现在的自己。因此，每一次重逢，都如初见般，惊喜。
我们是天上的星星
在天空相遇又分离
用温暖微弱的光
照亮了彼此的心
——歌曲《星星》
4月23日，在世界读书日这天，留下些许仪式感，给阅读片刻时光，拂一拂心灵的尘埃。
年纪还小的世界，小王子的世界，现实的世界，都是有缺陷的童话世界。下次重逢，会是什么样子？
图源unsplash，《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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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前雯怡
责编 | 马飞羽
文编 | 陈一霞
指导 | 逸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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