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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平:本雅明与李格尔:艺术作品与知觉方式的历史变迁(上)

陈 平 维特鲁威美术史小组
2024-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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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最后的一期,我们推送了伦塞勒 · W. 李的《诗如画:人文主义的绘画理论》,长久以来,诗如画理论像一条奇妙的线,将诗歌与绘画联系起来,引发人们思考这两门艺术之间的共性与区别。而今年的第一期,我们想与大家分享一篇关于文化批评与美术史研究之间关系的文章,题为《本雅明与李格尔:艺术作品与知觉方式的历史变迁》。此文揭示出,在著名文化批评家本雅明的各时期主要批评文本背后,一直隐藏着美术史家李格尔的方法论与核心概念。


我们将《本雅明与李格尔:艺术作品与知觉方式的历史变迁》分为上下两篇,本期推送上篇,主要论述了李格尔名著《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的理论张力与批评维度,以及年轻的本雅明是如何接触到李格尔的著作并深受其影响的。



李格尔


本雅明



《文艺研究》授权转发



本雅明与李格尔:

艺术作品与知觉方式的历史变迁

陈 平  撰




李格尔与本雅明相隔一代人,前者是大学教授,一位自称从事“客观”历史研究的象牙塔学者;后者是批评家,一位被现代性浪潮裹携流离的自由撰稿人。他们的身世与经历有着天壤之别,但也有不少相似之处:两者都英年辞世,令人扼腕(李格尔47岁便因病谢世,本雅明自杀之时仅48岁);在各自领域中他们都是分水岭式的人物,但身后都较迟被英语世界接受[1];在当下他们仍是学界热议的话题,其影响力持续发酵;[2] 最后,他们在方法论上分享了某些共同的理念与思路。其实,早在求学期间,本雅明就阅读了李格尔的著作并表示了认同,后来这种潜在的影响反映在他各个时期重要的批评文本中。可惜的是,在国内大量本雅明研究的论文论著中,鲜有提及这两位思想家之间的关联。[3] 揭示出这种联系,或许可以为我们理解本雅明增加一个维度。





在本雅明的心目中,李格尔是他那个时代最重要的美术史家。本雅明在其一生的著述中,多次提及李格尔的著作以及他的“艺术意志”概念。所以,如果说李格尔对这位批评家产生了持续性的甚至终身的影响,并不为过。只是这种影响像一条红线,隐藏于本雅明文本的背后,若隐若现,不易为人注意。那么,本雅明对李格尔的接受始于何时?这可以追溯到他的学生时代。

 

本雅明20岁进入弗赖堡大学攻读哲学,从那时起,他便与视觉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崇拜歌德,而歌德本人也是一位业余画家。他前往意大利做“教育旅行”,游历了米兰、维罗纳、帕多瓦与威尼斯,还到了维琴察,参观了帕拉第奥设计的建筑,而这位文艺复兴的建筑大师也是歌德最钟爱的。1921年本雅明买下了保罗 · 克利的绘画《新天使》,一直将它珍藏于身边。他后期甚至还撰写过中国画展的评论。[4] 这种对于视觉艺术的热爱,使他培养起了一种有别于其他文学批评家的独特的知觉方式,即善于将对客观世界的感知与思考以画面的形式,即Denkbilder(思想图画)呈现在读者面前[5]。这也使他从一开始便破除了文学研究与艺术科学的界限,十分关注艺术史研究的最新进展。

 

保罗 · 克利,《新天使》


1915年,本雅明转入慕尼黑大学学习,同年听了沃尔夫林的讲座。沃尔夫林当时在德语国家艺术史界的影响可谓是如日中天,名气超过了李格尔,他的大作《美术史的基本概念》也是在这一年出版的。但本雅明听完讲座后,对作为一名教师的沃尔夫林留下了极差的印象。他在致友人的一封信中写道:

 

我没有立马搞明白沃尔夫林想做什么。现在我清楚了,我们在这里遇到了我在德国大学中所遇到的最具灾难性的活动。他绝不是一个了不得的天才人物,质言之,他的艺术感觉并不比常人高明,但仍试图运用他个人的所有能量与资源(这与艺术没有任何关系)来对付此事。结果他便有了一种理论,这种理论把握不了本质的东西,不过就其本身而言或许要比完全不动脑筋思考强一些。由于沃尔夫林的能力不足以公正地对待其对象,他分析艺术作品的唯一手段便是吹捧拔高,即一种道义感。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他的理论甚至可能有某些成果。他不看艺术作品,他感到有义务去看,要求人去看,将他的理论看作是一种道义行为。他变得迂腐、荒唐、紧张,从而毁掉了他的听众的自然秉赋。[6]

 

无独有偶,与本雅明同年出生的潘诺夫斯基,也是在1915年听了沃尔夫林讲座后感到了失望。潘氏在同年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指出,沃尔夫林的风格理论是一种现象描述,并不是对风格变化的解释。和潘诺夫斯基一样,本雅明也转向了李格尔。早在1916年本雅明便在自己的文章中采用了李格尔理论体系中的术语。[7] 那段时间,也是本雅明批评理论的形成期。他的博士论文以“德国浪漫派的批评概念”为题,提出了浪漫主义者将批评置于艺术作品之上的重要观点。在接下来的学术研究与批评实践中,本雅明将李格尔的美术史方法论作为自己写作的一个重要参照系,这一点尤其反映在他1929年的一篇书评中,此文题为《活力尚存的几本书》。他盛赞李格尔的《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以下简称《罗马晚期》)是一部“划时代的著作,具有预言式的确信感,用表现主义(它出现于20年之后)的敏感性和洞察力来理解罗马晚期的文物,与‘衰落时期’的理论决裂,从原先人们所谓的‘退回到了野蛮的状态’中,看出了一种新的空间体验,一种新的艺术意志。同时,这本书最明显地证明了,每一个重要的学术发现,都导致了方法论上的革命,而且无任何有意为之的痕迹。的确,在最近的40年中,没有一部美术史著作取得过如此实实在在的、在方法论上富有成果的影响。”[8]

 

李格尔,《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德文原版扉页


本雅明对李格尔和沃尔夫林的评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我们会问,《罗马晚期》究竟是一部怎样的书?何以被本雅明称作是一部“划时代的著作”?

 

此书是李格尔应约为奥地利皇家教育部的一个文化项目而作,此项目旨在调查奥匈帝国境内的古代工艺美术文物。原计划写两卷,第一卷论罗马晚期艺术,第二卷为民族大迁徙时代的艺术,但只完成了第一卷,出版于1901年。此书初版为大开本豪华精装,具有皇家出版物气派。不过它之所以成为美术史学的一座里程碑,大体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首先,李格尔突破了项目的限制,将讨论范围扩展到造型艺术的所有门类,于是此书便成了有史以来第一部罗马晚期美术史,而且正是李格尔发明了“罗马晚期”(又称“古代晚期”)这一概念,这是他对西方历史分期的一个特殊的贡献。其次,此书为美术史家与艺术鉴定家提供了形式分析与风格研究范例,对大学美术史学科和博物馆工作大有助益;其三,也是令本雅明感兴趣的,这是一部方法论著作,李格尔通过对作品的形式分析,揭示了知觉方式的历史变迁,并通过“艺术意志”的概念,将知觉方式与“世界观”,即宗教、哲学观念挂起钩来,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美术史阐释结构。最后,此书立足于当下的历史研究,挑战了传统的古典审美观念,为人们普遍认为“不美的、无活力的”罗马晚期艺术辩护,体现出了美术史的批评维度。

 

李格尔,《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德文原版中的插图


在李格尔之前,自然循环论主导着美术史叙事。在瓦萨里与温克尔曼的笔下,艺术的发展就如同自然万物,经历着出生、成长、衰老与死亡的循环周期。罗马艺术是希腊艺术的衰退,手法主义与巴洛克是盛期文艺复兴艺术的衰退,艺术家的晚期作品是壮年作品的衰退。李格尔不相信这种神话。他认为美术史不存在什么衰退,罗马晚期的艺术其实也是此前古典艺术的合逻辑发展,只是时代变了,人们的世界观乃至知觉方式也随之改变,艺术意志朝另一方向发展。它给现代人以“衰落的印象”,是因为:

 

我们的现代趣味只是用主观批评来判断手头的文物,这种趣味要求从一件艺术品中见出美与活力。反过来,衡量作品的标准就要么是美,要么是活力……因此,本书意欲证明,从艺术总体发展的普遍历史观点来看,《维也纳创世记》与弗拉维王朝-图拉真时代的艺术相比是一个进步,也只能是进步;而从狭隘的现代批评标准来判断,它似是一种衰落,而这衰落从历史上来说是不存在的:确实,若无具有非古典倾向的罗马晚期艺术的荜路蓝缕之功,现代艺术及其所有优越性是绝对不可能产生的。[9]


为了证明艺术史发展的统一性,李格尔从大量作品的形式分析中,归纳与构建了从触觉到视觉的知觉发展图式。古人对周围的世界抱有一种不确定感,总是希望塑造出具有强烈触觉感的艺术形式,这是一种近距离的观看方式;随着人类掌控自然力量的增强,现代人仅凭视觉便可把握世界,这就是远距离的观看方式。李格尔找到了罗马晚期艺术与现代艺术的相似与相异的特点:这两个时期的艺术都是建立在远距离观看的、视觉的知觉方式基础上,都欣赏瞬间的光色效果,区别就在于空间中各要素的关系:现代艺术要将空间中的形状相互联系起来,人物与环境之间要有过渡;而罗马晚期艺术则是将人物与人物,人物与基底(背景)隔离开来,所以给人造成了生硬的印象。李格尔指出,如果不囿于成见,以当时当地人们的知觉方式与审美标准去观看罗马晚期的艺术作品,就会获得截然不同的印象:“在比例丧失之处,我们却发现了另一种形式的美。它表现于严谨的对称性构图,我们可称之为结晶式构图,因为它本身就是无生命原始材料的最初与永恒的主要形式,也因为它相对来说最接近于抽象之美(物质的个体性)。”[10]

 

其实,作为一位大学的美术史教授,李格尔本人也是一位传统学者,对古典价值深信不疑,这一点可在他的前一部著作《风格问题》(1893)对古典纹样的由衷赞美中见出。他在这里并非是反古典,而是强调任何一个时期的艺术都是人与周围环境关系的反映,因为“人要将这世界表现为最符合于他的内驱力的样子”[11],所以不能用统一的古典标准来衡量。但或许令他本人始料未及是,基于作品的纯视觉研究竟然颠覆了传统的价值观。


由于其强烈的论战性与当下性,李格尔的书获得了表现主义批评家的一片喝彩。奥地利艺术批评家赫尔曼 · 巴尔(Hermann Bahr,1863-1934)对李格尔推崇备至,他说李格尔的书是“继歌德的色彩学以来最令我激动的”;并提出,李格尔以“艺术意志”的观念将艺术史从森佩尔机械式的解释中解救出来,“使艺术科学成为了一种精神科学”。[12] 同样,李格尔的艺术意志的概念,也在表现主义批评家沃林格尔的著作《抽象与移情》(1907)和《哥特形式论》(1912)中响起了回声。

 

年轻时代的本雅明就生活在这样一种精神氛围之中,他立志要成为“德国文学唯一真正的批评家”。他从“艺术意志”的概念中看出了李格尔的批判精神,并将他引为知音。世界变化的速度正在加快,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批评家要将一切置于批判的眼光之下进行重新审视。

 





我们可以将本雅明1925年完成的申请大学教职的论文《德意志悲苦剧的起源》(以下简称《悲苦剧》)看作他将李格尔理论运用于文学史研究的尝试。这篇才华横溢的论文,由于教授们“完全看不懂”而未被接纳,从而断送了本雅明的大学“学者”之路,使他成了一名自由撰稿人。


本雅明,《德意志悲苦剧的起源》德文原版扉页


西方悲剧,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拥有深厚的古典传统,而本雅明研究的“悲苦剧”(Trauerspiel)则是德国巴洛克时代的一种寓言剧,一直被正统文学史家视为一种无聊的、无价值的戏剧形式,代表着传统悲剧的衰落。本雅明将注意力从“经典作品”,如歌德、荷尔德林的戏剧,转向这种“寓言的”或“破败的”悲剧作品,这一转变发生在阅读李格尔之后。在美术史写作领域中,从艺术英雄的颂歌式写作,转向长期被忽略被边缘化的艺术时期或艺术作品细节的研究,正是世纪之交发生的重大转向。李格尔专注于罗马晚期艺术与荷兰团体肖像画;瓦尔堡对文艺复兴绘画中的古典母题着了迷;美术鉴赏家莫雷利则将目光投向了画面上不起眼的细节之处——正是画家不经意的寥寥数笔透露出了真迹的信息。本雅明受到启发,将目光锁定于被边缘化的这种巴洛克戏剧形式上,从认识论的高度,对古典悲剧与德意志悲苦剧的本质进行了界定。德国悲苦剧产生于反宗教改革与30年战争期间,在表现内容上与古典悲剧大为不同,它取材于历史而非神话传说,其主角是暴君而非神话英雄,所以不能以古典悲剧的英雄主义与道德主义的标准来衡量。本雅明要开创一种讨论艺术作品与艺术形式的全新方法,通过对具体作品的形式分析,洞悉艺术作品的哲学内涵和存在意义。他在文中明确提出了“哲学式批评”的概念:

 

如果对结构中细节的生命没有一种直觉的把握,所有对于美的热爱只不过是一场虚梦而已。结构与细节归根到底总是承载着历史。哲学式批评的目标就是要表明艺术形式有如下功能:将构成每件重要艺术作品之基础的历史内容转化为哲学真理。材料内容转化为真理内容使得效果降低了,从而早先迷人的吸引力随年代流逝而减弱,融入了再生的基础,在这再生中,所有短暂的美完全被剥去,这作品作为一座废墟而矗立着。[13]

 

“哲学式批评”的概念是与他之前《论歌德的〈亲和力〉》一文中所提出的批评主张是一致的,即在“评论”与“批评”做出区分:“批评(critique)探求一件艺术作品的真理内容,而评论(commentary)则探求它的题材内容。”[14] 也就是说,批评的主旨不是对艺术作品的实际内容进行梳理与归纳,而是要让被人长久忽略并遭到误解的艺术形式呈现出来,揭示出其哲学内涵与意义。所以,本雅明放弃了大学教授治文学史惯用的语文学方法,首先将悲苦剧定义为艺术哲学中的一个“理念”,而“这理念是单子——简而言之,这就意味着:每个理念都包含了世界的图像。”[15] 只有深入作品内部,具体分析这种戏剧的形式结构与细节构成,才能揭示出悲苦剧这一“理念”的奥秘,把握其之前与之后的历史。

 

本雅明敏锐地抓注了悲苦剧的形式本质就在于“寓言”,换句话说,寓言成了巴洛克的形式法则与思维方式。在他眼中,这种巴洛克时代特有的带有废墟与碎片特征的戏剧形式,无论是人物,还是诸如台词、道具、场景等戏剧形式设计,都充满了寓意性,而这一切并非出于编剧者的主观喜好,而是后宗教改革时代“艺术意志”的表现:

 

因为与表现主义一样,巴洛克与其说是一个拥有真正艺术成就的时期,不如说是一个拥有不懈之艺术意志的时期。一切所谓的衰落时期都是这样。艺术中最高的实在便是孤立的、自足的作品。但有些时代,精雕细刻的作品只有亦步亦趋的追随者才做得出来。这些时代是艺术“衰落”的时期,是艺术“意志”的时期。因此,正是李格尔设计出这一术语,专门指罗马帝国最后时期的艺术。就形式而言,是意志可以达到的,而一件制作精良的单件作品则是意志所不能达到的。巴洛克在德意志古典文化崩溃之后拥有了现实意义,其原因就在于这意志。除此之外还应加上对强有力的语言风格的追求,这种风格使它足以表现暴烈的世界事件。[16]

 

本雅明寻绎着德国悲苦剧中风格细节的“有特色的表现”,试图揭示艺术形式背后宗教的、政治的和精神的种种面相。另一方面,当下性也成为了本雅明历史研究的出发点。他指出,当代人之所以能够理解历史上的悲苦剧,正是因为在语言的运用上,巴洛克时代与当下的表现主义时代是相通的。充满激情的、夸张的语言便是这两个时代共同的特色。正是两个时期所共有的东西,成为本雅明艺术作品观念的核心所在。也就是说,具有特色的作品并不一定具备“美”的表象,艺术中所体现的最高现实性就是独立自足的作品本身!

 

就在《悲苦剧》于1928年公开发表后不久,本雅明在一篇简历中谈到了此书的主旨:他要通过对于艺术作品的分析,破除19世纪学科之间的樊篱,以求开创一种整体性的学术研究进程。而这种对艺术作品的分析,就是要“将艺术作品视为它那个时代宗教、形而上学、政治与经济倾向的一种整体性表达,不受任何地域概念的限制”;他接着宣称,在《悲苦剧》一文中他已经“大规模地实践了这一任务,这是与李格尔的方法论观念,尤其是他的艺术意志的理论相关联的”。[17] 这就很清楚了,李格尔的著作在本雅明的心目中成了跨学科文化症候学的一个范例。





[1] 李格尔的主要著作《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被翻译为英文;本雅明略早些,于60年代末在北美登陆,70年代中期之后其著述才被大量译成英文。

[2] 近30年以来,以本雅明为主题的研究协会、年鉴、展览、网站等,加上不计其数的论文、专著与传记,形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产业”(Cf. Noah Isenberg,“The Work of Walter Benjamin in the Age of Information”, New German Critique, No. 83. Spring-Summer, 2001, p. 120)。另一方面,近年来西方学界对李格尔的热情一直未减,时有新的研究成果出版(Artur Rosenauer and Peter Noever (ed.), Alois Riegl Revisited: Contributions to the Opus and its Reception, Vienna: Austrian Academy of Sciences Press,2010); Diana Reynolds Cordileone, Alois Riegl in Vienna 1875–1905: An Institutional Biography,Routledge, 2014)。

[3] 西方学界于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后期注意到本雅明与李格尔的关联性,参见莱文,《瓦尔特·本雅明与艺术史理论》(Thomas Y. Levin, “Walter Benjamin and the Theory of Art History”, October, Vol. 47, Winter, 1988,p. 80, no. 11)。

[4] 见本雅明,《法国国家图书馆中国画展》,以法文刊于《欧罗巴》(1938年1月15日),中译本收入《迎向灵光消逝的年代:本雅明论艺术》,许绮玲、林志明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52—158页。

[5] 这个词有各种译法,如“思维图像”、“思想图像”,甚至译为“意象”(见《单行道》中译本,王涌译,译林出版社2014年版,第106页)。根据《现代汉语词典》,“意象”一词已有固定含义,即“意境”,指文学艺术作品通过形象描写表现出来的境界和情调。所以笔者试译为“思想图画”,意为以画面呈现出来的思想材料。

[6] 出自本雅明致友人拉特(Fritz Radt)的信,引文转译自莱文《瓦尔特·本雅明与美术史理论》(Thomas Y. Levin, “Walter Benjamin and the Theory of Art History”, October, Vol. 47, Winter, 1988,p. 79)。

[7] 据本雅明选集的英文版编者詹宁斯(Michael Jennings)查考,本雅明采用李格尔术语的两篇早期文章为《论中世纪》(“Über das Mittelalter”)和《德意志悲苦剧与古典悲剧中语言的意义》(“Die Bedeutung der Sprache in Trauerspiel und Tragödie”)(Cf. Thomas Y. Levin, “Walter Benjamin and the Theory of Art History”, October, Vol. 47, Winter, 1988,p. 78, no. 6)。

[8] 本雅明,《活力尚存的几本书》(“Bücher, Die Lebendig Geblieben Sind”, in Gesammelte Schriften, Frankfurt am Main: Suhrkamp, vol. 3, p. 170.)。

[9] 李格尔,《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陈平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6—7页。

[10] 同上,第55页。

[11] 同上,第266页。

[12] Hermann Bahr, Expressionismus, Munich,1918。引自巴尔,《表现主义》,徐菲译,三联书店1989年版,第56—61页。

[13] Walter Benjamin, The Origin of German Tragic Drama, Trans. John Osborne, Verso, 2003, p. 182.

[14] Walter Benjamin, “Goethe’s Elective Affinities”, in Marcus Bullock and Michael W. Jennings (ed.), Walter Benjamin:Selected Writings, Volume 1: 1913-1926, The Belknap Press, 2004, p. 297.

[15] Walter Benjamin, The Origin of German Tragic Drama, p. 48.

[16] Ibid., p. 55.

[17] Walter Benjamin, “Curriculum Vitae (III)”, in Michael W. Jennings, Howard Eiland and Gary Smith (ed.), Walter Benjamin:Selected Writings, Volume 2:Part 1: 1927-1930, The Belknap Press, 2005, pp. 77-79. 此的着重号由本文作者所加。此简历的中译本可参见本雅明,《德意志悲苦剧的起源》,李双志、苏伟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25—328页。



本文原载于《文艺研究》,2018年第11期,

第5—9页]

(插图为维特鲁威美术史小组所加,

并非原文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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