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治无聊、易变、焦虑的现代病?
在天光和水泥间
詹湛 | 文
一场宗教与艺术的跨世纪对谈,以影像和文字捕捉了空间的灵魂,呈现出建筑大师科比意的内心世界。光与影,信仰与美学在此处汇合……
范毅舜 著
江西人民出版社
2015年12月版
建筑摄影我一直喜欢看。印象较深的是日本大画幅摄影艺术家原直久的作品,他黑白二色的大画幅有着严肃细密的肌理,极其宁静而有诉说感,是对“欧洲厚重历史的细节”一次惊人真实的还原。
工业社会伊始的早期建筑,其实有过一味追求庞大的时期——即人们口中的“巨构”,但须知电梯、灯光照明、排水、通风和空调系统都要完备才行。1900年前后的夏日,白炽灯照明的高楼内如同火炉,问题迭出,直到上世纪40年代的冷光源诞生,情况才好些。所以才有人讪笑,无限扩大的单体建筑就像“一张太大的煎饼皮包不住里面的馅儿。”
柯布西耶(在世界各处被频频复制)的马赛公寓是一张太大的煎饼皮吗?我不懂建筑,不敢下定论,不过起码他的这座拉图雷特修道院完全不是。摄影师范毅舜用镜头记录拉图雷特修道院的《山丘上的修道院》,它的精美甚至让我有点奢侈的感觉。
全书带给我感触的段落很多。例如隐匿在大教堂之下的地下教堂,像是别有洞天的闭关室;比如富朗索瓦·穆尔内在教堂里悬下一段银色的霓虹灯作品,几如可窥天机的星云;大教堂门上无形的光之十字架;还有马蒂斯在教堂上所绘的、简洁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耶稣受难图……而当涉及到生活于其中的人时,同样和这座生命力盎然的建筑类似:阿兰神父勇敢的新教堂计划;曾是音乐家的修士多米尼克弹奏管风琴;而修道院招待身无分文的阿富汗难民,以及皮耶老神父带给北非青年那一包故乡的土壤,则是满满的乡愁与慈悲之味。
朗香教堂:柯布西耶名垂青史的教堂,也是柯布西耶与阿兰神父结缘之处。
某种程度上,修道院的物质单调性正是治“无聊、易变、焦虑”的现代病的。朗香教堂坚持不设暖气,“冻若冰窟”;两位神父在山丘庭院挖掘采收小小的胡萝卜;而作者说,他在拉图雷特修道院下榻的房间里“除了一张书桌,一个小橱,一张单人床,再放不下其他东西”,我们现代人“若不是精神病发作,几天下来也许能与自己相处了”。
这一切,好像都应该归功于柯布西耶。真的吗?
读了历来那些伟岸逼人的建筑图录,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好奇:建筑是科学吗?我想,大部分时间里,科学是基于确定的东西去认识那些不确定的东西,而艺术,则更多地基于不确定的东西去验证那些确定的东西。建筑设计纵使再严格,其实也饱含着后者的精神,尤其当它升华为艺术产物。
书的尾声提到了作者20年前在拉图雷特修道院经历的一个清晨:
“黑夜与黎明之际,天地有一段时间全然无声,这寂静中,大地像是回到了宇宙形成前的母胎。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响,太初……突然,一只早期的鸟儿刺破了万籁皆寂,地平线外的一丝蓝光撑开天地的沉重眼帘。鸟啼声中,宇宙庄严地日月更替。人间的一天常这样开始,可惜知道的人不多。”
一刹那的光。
那一瞬的光本身虽什么也“不是”,但能洞彻十方,把一些“是”的东西照得明明白白。如果在拉图雷特修道院无数个日日夜夜之后,求到了这么一束光,我想再辛苦的生命也不觉得亏。
所以,摄像镜头所摄出的不是柯布西耶,也不是拉图雷特修道院,而是摄影者自己。而我们,岂不也像当年的纳喀索斯一样,在平静如镜的湖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却懵懂不知。
范毅舜
台湾文化大学美术系毕业,美国加州布鲁克斯大学摄影硕士。美国会图书馆、参议院、加州布鲁克摄影学院、台北市立美术馆皆收藏有他的摄影作品。瑞典哈苏专业相机公司更曾推崇他为全球最优秀的150位摄影家之一,他更是135相机发明者——德国Leica相机公司在德国总部举行摄影个展的唯一华人。
《山丘上的修道院》展现的光与影
午后 如果阳光静寂
你是否能听出 往日已归去哪里
在光的前端 或思之极处
在时间被忽略的存在之中
生死同一
——史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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