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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声援一个女孩

3号厅编辑部 3号厅检票员工 2020-08-19



写在前面

 

这个女孩名叫西西(化名),曾经是一名在广州读书的学生。



我和她不认识,也从未见过面,知道她是从前两天的一条#大学教材将同性恋归为心理障碍#的热搜里。



这才了解了三年多以来她为同性恋正名,一直在坚持诉讼的故事。

 

四年前也就是2016年的时候,正在广州上大二的她发现暨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一书中将同性恋视为一种疾病。


 

这本教材里,不仅将同性恋归类为常见的性心理障碍之一,还出现了这样一段对“同性恋”的文字阐述:

 

“与人类绝大多数性爱方式相比,可以认为同性恋是性爱方面的一种紊乱或性爱对象的倒错。”

 

针对此事,西西(化名)曾经给暨南大学出版社写过一封举报信,但出版社回应称“书中内容不存在问题”

 

后来,2016年12月,广东省出版总局也针对此事回应“编写内容符合我国法律和相关标准规定,书中有关对同性恋问题的描述不存在知识性、逻辑性错误。”

 

在教材编者拒绝对话,出版社层层推诿的情况下,2017年,西西(化名)委托律师以“产品质量纠纷”为由起诉了教材出版方暨南大学出版社以及书籍销售方京东网购平台。


出版社所在地广州法院不予受理,京东网购平台所在地江苏宿迁豫区人民法院受理了此案,但诉讼过程出现了种种难题。

 

首先,以这样一个理由起诉,案件的争议点则主要在于“教材是否存在质量问题”,但根据《出版管理条例》规定,如果差错率不超过万分之一的图书,编校质量是属于合格的,这是其一。



其二,鉴定“教材是都存在质量问题”需要专业的鉴定机构来完成。


一开始法院委托了三个鉴定机构来进行鉴定,到了2018年5月份左右,又称这三个机构没有鉴定资质,而且几乎所有机构都拒绝了这一鉴定。

 

就这样,案子一直拖了三年未开庭,三次延期,最近的一次是今年的4月22日。(以上内容来自新京报旗下新闻栏目《紧急呼叫》的视频)

 

尽管我们不清楚案子为何会屡次延期,但这本教材中关于同性恋的描述毫无疑问出现了知识性错误。

 

首先,早在1990年5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的疾病分类中就已经将“同性恋”从编号为《ICD-10》的国际疾病分类标准中彻底移除,并且指出性取向本身并不是一种疾病。

 

2018年6月18日,世界卫生组织再次发布了《ICD-11》,将与性取向相关的诊断编码彻底删除。

 

同年12月,我国卫健委也要求“从2019年3月1日起,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应当全面使用ICD-11中文版进行疾病分类与编码。”

 

因此无论是直接将同性恋归类为一种心理疾病,还是用“紊乱”、“倒错”这一类负面或形容“非常规”的词语去解释同性恋,都是非常明显的错误。

 

同时,我也很敬佩于这个女孩的勇敢。

 

因为目前我国的婚姻法中对同性恋暂时还没有做出明确的法律规定,也就是说法律上并不承认同性恋。

 

而同性恋群体又是一个近年来才从地下转入公众视野的群体,还未能完全得到全社会的认同。

 

所以想要通过法律途径去维权,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用那个女孩自己的话来说,这个案件几乎没有太大胜利的可能,但自己依旧会坚持下去。

 

 

这件事情的必要性

 

如果今天我只是看到有人在网上说了句:“同性恋是性心理障碍”,那我一定不会特地花时间写一篇文聊这么多,顶多是向对方解释一下,“同性恋真的不是一种病”。

 

这个观点以前我们也说过了。

 

我们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接受“同性恋”群体,你可以不理解不支持,但是至少要做到最起码的尊重,不要在言语上或行为上伤害他们就够了。

 

但今天这件事不是“有人这样认为”这么简单,它甚至不是一本普通的书籍,而是教材,是用来教书育人的。


 

它不仅是老师进行教学和学生进行学习的一个基本载体,具有文字的传播属性,同时还有一个既定的权威性在那里。

 

老师在课堂上教什么,学生在学校里学到什么,基本都会依据这本书来进行,否则就会造成教学上的混乱。

 

而且它服务的是处于三观塑形期的学生群体,除了传授知识之外,还具有一个导向作用。

 

教材的内容会影响他们对于各种事物的认知,甚至决定着他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和发展。

 

此刻他们是学生,在未来他们会成为父母,会成为老师,会成为涉及各行各业,拥有各种大小权力的人。

 

那么当人生三种教育之一的校园教育,出现这种严重偏差的教材,会引发什么后果?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在以往3年的推文里,这些后果我们其实都用电影一一讨论过了。

 

所以今晚我们想把这些推文整理在一起,从三个方面分别去聊一聊教材中将“同性恋”视为性心理障碍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

 

1.社会反同歧视与霸凌

 

我们曾经在2020年115写文详细聊过这个问题:

 

(点击图片查看全文)


当时用的是HBO制作的一部纪录片《围捕:俄罗斯反同战争》。

 

这部片主要纪录了2013年俄罗斯修改了《保护儿童免遭反传统家庭价值观信息的影响法》之后当地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当年俄罗斯政府以保护儿童为目的,在全国范围内禁止让未成年人接触到同性恋等非传统性关系等相关信息。

 

所以这项法案又被称为“同性恋宣传禁令”。

 

这项禁令在俄罗斯形成了一种“官方定义同性恋是疾病”的舆论风潮,甚至延伸出了同性群体会诱导儿童,都是艾滋病,恋童癖,有传染性的舆论畸变。

 

于是一场针对同性群体的大规模暴力霸凌和社会歧视,在俄罗斯发生了。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一个叫做“治安维护会”的组织,以正义之名行恶,以围捕同性恋为乐。

 

他们一般会在网上想方设法引诱同性恋者出来见面,然后欺凌对方,再将围捕和侮辱的整个过程制作成视频发布在网上,公开对方的同性恋身份。

 

视频中,有些人被他们殴打、被逼着喝尿,还有些人险些被杀死,而他们却义正严辞的说:“我想做好事”。

 

注意他们的这句话——“做好事”,没错,他们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正义的事情,是在给社会驱虫,保护未来的孩子。

 

为什么?

 

我们当时聊了,一方面是人的“恐新”意识和社会性学习能力,这两点和今晚无关,就不放进来了,重点在于另一方面:


LGBTQ群体常年被污名化,导致很多人对同性恋群体的认识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误区和偏见。

 

和这次的错误教材类似,他们也把“同性恋”当作是一种可以通过药物或心理被治疗的疾病。

 

纪录片中有一幕,是面对前来参加聚会的同性恋者们,他们一边嘲笑一边大喊着:“我们可是有异性恋疗程的”。

 

因为错误的引导,导致很多人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人们对同性恋形成错误的认识和偏见。

 

习惯将同性恋与“羞耻”、“精神病”、“艾滋病”、“性变态”这些负面的东西划上等号,以偏概全,再将这些负面情绪转移到同性恋群体的身上。

 

当然,你可能会反驳我说,这一本小小的教材,怎么会引发像俄罗斯那样的集体暴力行动呢?

 

那我请你看一下这条新闻底下的评论区,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2.出柜困境与同妻现象


这两个有逻辑相关性的议题,我们聊过很多次了:

 

2019年22日:


(点击图片查看全文)


2019年310日:


(点击图片查看全文)

 

2019年517日:


(点击图片查看全文)


在《我无法出柜,只能结婚》这篇里,我们通过日本NHK的一部纪录片《出柜~中国LGBT的呐喊~》讲述了片中所记录的中国LGBT群体出柜困境。


生活在一个包容度不高的社会环境里,他们不仅遭受着异样的目光,也始终无法坦然面对自己最亲近的家人。


长久以来的伪装,无形的心理负担,面对家人催婚时撒下的一个接一个谎言早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让一部分人鼓足勇气做出一个的决定,出柜。


他们只是希望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换来的却是父亲的“我希望你能慢慢改过来”和母亲14年的痛哭流涕。


在这篇文中,我们也解释了写这些并非想责怪某一方。


而是去换位思考父母那一代人成长背景所导致的思想上的传统,以及这种对LGBT的不接受和“出柜难”会给中国社会带来什么?


如果矛盾无法解决,那么这种不可调和的LGBT亲子关系对于所有异性恋人士而言,将永远是一颗定时炸弹。


因为每一个同性恋人士无论是选择永不出柜,还是出柜后不堪重负向父母妥协,他们最终都只会剩下两条路可以走:


和父母断绝关系,或者骗婚,而有一部分同性取向者,最后选了后者。


根据2015年的调查报告显示,在中国有1600万以上的同妻(夫),其中超9成的同妻都出现了抑郁症症状,超1成的同妻有过自杀行为,而这个数字2018年到了3000万


于是在第二、三篇推文里,我们又用两部华语同妻电影进一步讲述了这个不可忽视的群体。


电影里,发现自己是“同妻”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改变自己的另一半。


《谁先爱上他的》的刘三莲到丈夫死都没放弃治好他,《再见,南屏晚钟》里的母亲也一样用了一辈子去让父亲“回心转意”。


包括我在后台,微信都收到过不止一次被骗婚同妻的求助,她们也都呈现一个很一致的思维,不管我怎么给她们科普,她们都先考虑的是“我不舍得离婚,我想要治好丈夫。”


为什么她们会用一辈子的无性婚姻为代价,去相信这件事?


根源上就是以这种错误导向教材为代表的社会教育,成为了她们的人生指南书。


我当时写这两部片的时候,都提到了一个相同的点:在同妻问题上,没有去设置具体的受害者。


就像我在《南屏晚钟》里结尾的那句话一样:“所有人其实都是受害者,环境才是那把刀。”


3.同性恋强制矫正被合理化

 

在同性恋被污名化、被视作是一种病的同时,还会出现另一种情况,有人想要替他们治好这种“病”。

 

而遇到这种情况的,大多都是还在念书的学生。

 

一方面,他们可能会因为教材上这种描述产生自我怀疑,心理上在对于自己“是否需要治疗”之间摇摆不定。

 

另一方面,这种错误定义也成为了父母判定“同性恋”的底气和理由,“你看,课本上都说这是一种性心理障碍,难道你比教材还懂?”

 

这时候,处于这个年龄段的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暂时还没能力实现独立,对于这种反问好像也无力反驳,一旦被发现了性取向,就有可能被父母以爱的名义强制送去矫正。

 

在2019年1月17日的这篇文里:


(点击图片查看全文)


我们曾用一部聚焦LGBT矫正治疗的电影《被抹去的男孩》聊到过这种现象。

 

片中,一个明确了自己性取向的19岁男孩和父母宣布出柜后,被深爱自己的父母执意送去了同性恋矫正治疗中心。

 

那里面不是大家在网上见多了的杨永信式生理刺激,而是更为恐怖的高度洗脑式心理打击。

 

除了寸步不离的看管(防止有人偷偷自慰),禁止任何同性接触之外,他们每天还要接受循环的灌输洗脑,上一种“如何让自己有更容易吸引异性的性别特征”的课

 

最后,再强迫他们把自己与同性做过的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五一十说出来,必须具体到每一次性行为的最隐私的细节。

 

然后自己咒骂自己的这些过往,向上帝忏悔,请求原谅,彻底击破他们心理防线。

 

如果有人出现抵抗,会以上帝的名义对他们进行殴打,打到认输为止。

 

至于出去以后,他们也没有太多路可以选:

 

有人因为对异性依旧无法产生兴趣,对同性又因为治疗而产生了反射性厌恶,最后精神崩溃选择了自杀。

 

有人选择和包括父母在内的一切说再见,一个人远走他乡。

 

电影最后杰拉德逃了出去,及时醒悟的母亲选择背弃自己的宗教信仰把他接了回去,才有了这本影响了那个年代无数迷茫的LGBT取向者的《被抹去的男孩》和这部电影。


 

写在最后

 

去年的5月17日,也就是第29个世界不再恐同日,我去上海参加了酷儿影展,回来后我写了一篇关于大陆第一部同妻题材电影《再见,南屏晚钟》的影评。

 

在那篇文最后我写了一段附言,我想在今晚的结尾再发一次:

 

很多人问过我,为什么要写那么多次。

 

其实我一直希望大家都能去思考一个问题。

 

性少数群体受到歧视的根源是什么?

 

根源其实是对少数的歧视。

 

少数是一个相对概念,也是一个泛社会概念,它绝不限于一个LGBTQ。残疾人,宗教,种族,甚至身材的胖瘦,性格的阴柔阳刚,结婚与否,丁克与否,都可能让你成为同样的少数。

 

甚至可以说,只要你和大部分人在某一方面不同,那你便是少数。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少数,每个人也都有权利成为少数。

 

而如果我不站出来说些什么,试图去改变什么。

 

那我保证我总有一天会因为某样“与众不同”,成为下一个被歧视的少数。

 

每个人都一样,我不认为有人可以幸免。

 

所以我希望大家记住一句话:

 

#因为歧视关乎每一个人,所以改变才需要每一个人#

 

别沉默,就是这样。



音乐/Cat naps - Time

配图/来自网络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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