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索時|詩國自有天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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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10年2月116期
詩國自有天條在
張索時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洪子誠先生的大作〈一首詩要從什麼地方讀起〉,收輯於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7月出版的《北大文學講堂》一書。文中論及北島的一首短詩〈走吧〉:
但在開始講評之前,他說:“我就做一點笨拙的‘解讀’,在很大程度上,是把詩‘條理化’、‘散文化’,這可能很要不得,好處是像我前面說的,滿足我們對‘主題’、‘意旨’的心理需求。”由他的夫子自道判知,他認為詩是不可條理化的,而解讀使詩條理化;詩是不可散文化的,而解讀使詩散文化,解讀“可能很要不得”。他對解讀如此菲薄,如此缺乏信心,還把北島這首一清如水的短詩看得如此玄秘,那麼,他的解讀之不足觀,是擺明了的。
世間既無不含感情的思想,也無不含思想的感情。詩是以文字做工具進行抒情言志的一種文學形式,解讀使令詩人欲傳之情志所固有的思維條理浮出水面,此即孟子所謂“以意遂志”。詩人作詩,本為傳播思想,絕非製造迷惑。詩與散文的區別早已不在形式上了。“分行散文”不再是詩的貶稱,詩同散文一家親。詩是最經濟的文字,蘊藏最豐富的美,而美在思想所由表現的獨特佈置。分行書寫或印行的長文短章是詩與否,端賴美的含量多寡,裁斷而後定。解讀無非提供一份答案而已。
已故青年詩人海子說過詩是烈火,不是修辭練習的話。可是,就詩的修辭手段而言,不外乎設物而喻、設境而喻、疊境而喻,好比程咬金三斧子,耍不出新花樣。上引北島短詩,純然設境而喻,境既簡明,喻也清楚。詩共五節,每節三行。全篇設境喻示,出走的外因和內因,出走的目的,以及行路難難在時刻走正路。
詩的主述者“我”自比落葉。風厲害到把葉吹落,還一直吹到深谷。“我”抵臨生命之火不可能復燃的絕境。“我”所珍視的價值超過生命的“歌聲”亦即詩,尚未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尚未獲致恰如其分的歷史定位:“歸宿”。為了躲避風,為了脫離絕境,為了歌聲的歸宿,他敦促自己“走吧”。谷下有河,河是冰河,沒有太陽只有冷月寒光映照,六合冰封,逼著他出走。置身冰河,“我”如處井下,只望得到一塊天空,心鼓擂夜暮,聲聲驚魂。化驚為安,奔向光明的渴望催促他出走。
外因通過內因起變化。“我”想到過去,認識到積重難返,決定徹底掙斷昔日魅影,走出深谷冰河,去尋找光明的未來,“生命的湖”,“落葉”返樹重鮮。“紅罌粟”隱喻外美內毒的偽真偽善偽美。“我”告誡自己,找到生命的湖之後的路,更長更險,時刻掌好路航之舵,走真善美正路,是為人、歌的“歸宿”。首尾呼應,結束全篇。
了解詩人面對社會現實的思想狀況,乃讀者興趣所在,屬於“知”的權利,史家必須率真而公正地給出一個交待。本篇抒寫作者北島去國前夕的心路歷程。不像代人立言。好在“文藝即政治”的文藝評論解凍了,以文革浩刼為標誌的暴政孤留在“我們”中國人的群體記憶裡,“紅罌粟”變了戲金蟾,劉海束髮的紅頭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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