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陶 譯 | 德波拉‧司登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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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ck Drawer, Erin Milan, 2018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12年10月132期

德波拉‧司登兩章

秀陶 譯

  藍 襪 子 

我去看母親時所帶的全是我替她買的襪子，棕色的軟棉襪，“腳踝處不要太緊”，白的運動襪，有菱形花紋的毛襪，栗色的，更多的白色的，更多的毛襪（任何顏色）。我為她那時買了穿不完的襪子──以及內衣，袍子，睡袍等等，她坐著穿的，躺下來穿的，全是我帶去的襪子。所有的襪子都適合她發腫的踝及腳──因癌症而腫脹，已經進了肝，皮膚張緊，踝及腳就像熟得要爆裂的水果。她喜歡鬆鬆的藍襪子，拿來當拖鞋穿。晚上穿了上床，後來白天上床也穿。禮拜四她去世的那天，我原就一直為她穿了那雙藍襪子的軟腳按摩。她一直要我別停止，“別走開住”。我買了那麼多襪子，她穿了藍色的死。所有的襪子我現在還穿。為了合我那瘦而窄的腳，我用烘乾機來縮小那些棕色的棉襪，所有的襪子我都穿。所有的襪子裡母親就穿了藍色的火葬。所有的襪子我都穿，除了藍色的。

 一 千 個 禮 拜 六  

小時候我總是被寄放在祖母家。總有一千個禮拜六的早晨我是同祖母一起看電視過的。她一邊縫綴一邊照看我。祖母縫補母親送我來時留下的一切。在她縫補的膝上堆著的都是母親扯裂了的短棉衫等等。她寬肩，背部常被拉扯。就像所有單親母親，她拉著兩個孩子，加上雜貨袋子，還得工作，全靠自己。祖母作過乳房切除之後，告訴我，他們發現得夠早，還沒有擴散。倒是義乳的填充物教她耽心。所有那些時候，我總是看到祖母最後抽出手上的縫線，咬斷後把針別在胸前開司米的毛衣上。那件毛衣她常常穿，就算不出太陽也穿。因為我是姐姐，我還能記得祖母縫補的訣竅。到我十二歲已開始縫補了。當我把針剌痛了剛發育的胸部時那也不是意外。

  譯 後：

Deborah Stein美國名女詩人，此二首譯自96年出版之The Party Train，是美詩中少有平實而細緻者，筆法非常感人。

秀陶（1934—2020）
秀陶，湖北鄂城人，1950年赴臺灣，1960年畢業於臺大，曾旅居西貢，晚年定居美國。20多年間的作品多在《新大陸》及臺灣《現代詩》等處發表。他的散文詩雋永精妙、平中見奇，閃耀著知性的光輝，蔚成一家。著有詩集《死與美》《一杯熱茶的工夫》《會飛的手》，世界散文詩選譯《不死的章魚》，譯詩集《最好的里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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