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譚公延闓行狀（上）

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四月中國國民黨推選譚延闿為國民政府主席。六月國民黨決議北伐，國民政府命蔣中正為國民革命軍總司令。七月九日舉行國民革命軍就職及北伐誓師典禮於廣州東校場。典禮開始由先祖國民政府主席授印，國民黨中央代表吴稚暉授旗，委員孫科奉國父遺像。

先祖諱延闓字祖安，別號無畏，清光緒五年十二月十四日（一八八○年一月二十五日）出生於浙江杭州。是年先曾祖鍾麟公自陝西巡撫調補浙江巡撫。鍾麟公宦遊各省，先祖隨侍旅居各地。光緒七年至十四年（一八八一—一八八八）鍾麟公任陝甘總督，先祖隨侍蘭州節署。光緒十四年鍾麟公六十八歲以目疾加劇請辭。十五年（一八八九）自蘭州南行西安就醫，得華陰揚叟鍼目復明，十月歸長沙，先祖侍行西安長沙。光緒十六年（一八九〇）鍾麟公奉召入京，十七年（一八九一）任吏部侍郎。三月十九日鍾麟公七十壽。軍機大臣同治光緒兩帝帝師翁同龢喜鍾麟公目疾竟愈，為聯贈之云：

斯人一出世無比

君目再明天有功

鍾麟公壽辰，翁同龢至午始憶及，疾書集杜聯云：

謝安舟楫風還起

庾信文章老更成

翁同龢

飭使者以畫叉棒至壽堂懸之，以墨瀋尚未乾也。光緒十八年（一八九二）五月，鍾麟公簡授閩浙總督，先祖隨侍福州。光緒二十一年（一八九五）鍾麟公蒞兩廣總督任，三月先祖就婚南昌，夫人方氏為江西布政使方右銘之女。九月先祖携眷自長沙經漢口、上海航海至廣州省侍。是年先祖有《南征日記》記九月十一日至十月十一日行止，為先祖有日記之始。鍾麟公粵督任至光緒二十五年（一八九九），先祖年十七至二十一歲，侍居廣州節署。其間光緒二十三年（一八九七）六月回湘應優貢試，正取第二名；二十五年八月先祖長女淑生於廣州。二十五年十月鍾麟公被命入都，二十六年（一九〇〇）六月乞假南歸，八月還長沙。自此先祖侍鍾麟公在鄉家居。

十月先祖長子伯羽生於長沙。光緒二十九年（一九〇三）龍萸溪創明德學堂於長沙，先祖善之，乃參與校事並出資協助。光緒三十年（一九○四）三月先祖至開封應甲辰科會試，以北京貢院毀於拳亂，會試在開封貢院舉行，先祖中試第一名貢士，清代二百餘年湖南之第一位會元，時年二十四歲。此後清廷廢科舉、興學校，先祖乃為清代最後一位會元。四月入都應殿試，列二甲第三十五名，賜進士出身，朝考一等第一名以翰林院庶吉士用。七月到職未久請假南歸長沙，有《北行日記》記是年四月十六日至七月二十九日行止。本年秋黃興（克強）任長沙明德學堂教員。光緒三十一年正月先祖三女祥生（二女靜早逝，因未載），三月十二日鍾麟公壽終於長沙私第，壽八十四。先祖居憂辦學，任長沙中路師範監督。光緒三十四年（一九○八）七月為湘省鐵路事被舉為代表入京與張之洞商築粵漢鐵路，時張為清廷軍機大臣兼管學部事，並兼督辦粵漢鐵路大臣。是年先祖有《戊申北行日記》，記一月一日至十二月二十二日事。

清廷於光緒三十三年（一九〇七）頒布各省諮議局章程及諮議局議員選舉章程，並令各省於一年內辦妥。湖南諮議局議員八十二人，議長由議員中互選。光緒三十四年湖南諮議局成立，先祖為諮議局議長。

清光緒帝及慈禧太后於光緒三十四年相繼去世，公元一九○九年為宣統元年。宣統二年（一九一○）先祖次子諱弼即先父號季甫又別號秋，中秋日生於長沙。中秋後一日先祖弟恩闓卒於長沙，年二十九歲。先祖兄弟五人，先祖居第三。陳太夫人生寶箴、顏恭人生寶符，均早卒。李太夫人生先祖、恩闓及澤闓。李太夫人光緒十八年始謁先人墓於北京苑平長辛店，外祖舅李安清先生隨即南遷湖南湘潭。先祖在廣州有“兒時雜憶詩”云：

相逢姊弟歎無家，雪涕親斟飯後茶。

說與癡兒知外氏，長辛店北路三叉。

宣統三年辛亥（一九一一）四月，各省諮議局籲懇立憲召集聯合會議。先祖以湖南諮議局議長赴北京。清廷仍持九年預備立憲之說，國人大失所望。先祖有《辛亥北行日記》兩冊記四月八日至八月十五日事。先祖八月中秋前三日出北京返湘，抵長沙數日，武昌革命軍起，九月一日湖南率先響應，宣佈獨立。時勢急兵湧，湖南巡撫余誠格避走，總兵黃忠浩被執遇害。長沙士眾聚諮議局舉帥，先祖時為議長，眾望久歸，而先祖堅辭，遂公舉焦達峰為都督陳作新副之。焦達峰湖南瀏陽人，曾游日本，入同盟會，返國後在湘鄂間組共進會，與譚人鳳約在湘粵起事。及武昌起義率眾擁至軍械局，遂為一時所重。甫蒞事，急謀援鄂，會有新督重會黨黜舊伍等流言，加以紙幣擠兌亂象，陳作新單騎巡視以謀鎮壓，為亂兵所殺，焦達峰亦為亂兵殺，年僅二十五。長沙士人擁入先祖宅，強起為都督。先祖以安危所繫，義不容辭，乃出任艱鉅。甫蒞事即以濫殺為戒，長沙士庶賴以保全。湘省內綏輯，出師援鄂。時黎元洪被舉為鄂省都督。嗣南京政府成立，舉中山先生為臨時大總統，南北議和，乃得暫免戰爭之害。

孫中山先生

民國元年（一九一二）中山先生在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二月十二日清帝遜位，中山先生辭臨時大總統，袁世凱繼任。七月政府正式任命先祖為湖南都督，民國二年（一九一三）三月袁世凱使人刺殺宋教仁於上海車站，國民黨總理孫中山先生與袁世凱之合作關係中斷。民國二年六月先祖四女韻生於長沙。十月袁世凱派湯薌銘督湘，先祖乘江犀艦北行，黎元洪甫被選為副總統，仍兼鄂督，派水警廳廳長何錫蕃來迎，換巡艦抵武昌。十一月乘火車到北京，寓國務總理熊希齡宅。

民國二年先祖始有不斷日記。民國三年（一九一四）七月日記後先生題：

自辛亥九月以來簿書填委賓客雜沓，凌晨而起夜分不休，幾於習慣成自然矣。勞精疲神以事敷衍，以今視昔，覺措施之可笑，更數歲者，維持經劃之苦心既不可得見，惟餘叢脞癈弛之狀，供人嗤點，不必遠徵，翻此冊可知也。 

民國三年二月赴青島。八月歐戰起，日軍進據青島，舉家遷上海。民國五年（一九一六）先祖在上海與胡漢民先生過從甚密。三月孫中山先生自日本返國亦寓上海，先祖與漢民先生往謁，是為先祖親識中山先生之始。民國五年六月六日袁世凱死，六月七日黎元洪就任大總統，八月三日明令先祖為湖南省長兼督軍。八月二十二日先祖返長沙就職。

十月黃興先生逝，先祖挽曰：

當世失斯人幾疑天欲亡中國

遺書猶在篋此行吾愧負平生 

十一月蔡鍔先生逝，先祖挽之曰：

天地一英雄出死入生提挈河山還故有

邦家兩愁慘眼枯淚盡艱難身世復何言

又挽云：

心事如白日青天遂使貞誠回刧運

家國正風瀟雨晦況兼孤露哭餘生 

十一月六日得滬寓家報先曾祖母李太夫人寢疾，先祖即首途赴滬視疾，十三日到滬，太夫人先於六日棄養，即先祖自湘起程之時。先祖作李太夫人行述。

民國六年（一九一七）五月七日北京政府以對德宣戰案諮送眾議院，眾議院與輿情紛歧留中緩議，國務總理段祺瑞解散國會。五月二十四日黎元洪總統解除段祺瑞職。五月三十日安徽督軍倪嗣沖宣佈獨立，豫、浙、陝各省相繼響應。張勳擁清遜帝復辟。段祺瑞馬廠興師，討平張勳復辟。七月黎元洪遜位，馮國璋代理總統。

北京政府解散國會，議員多南下集廣州，舉行非常會議，以護法名義成立軍政府，推孫中山先生為軍政府大元帥。北京政府復任段祺瑞國務總理，令傅良佐督湘。九月先祖卸湘督去滬。

民國七年（一九一八）先祖自滬經粵、桂返湘，過廣州重經鍾麟公督粵時公署廣益堂，黯然傷懷。過廣西蘇橋宿張子武家，偕其入湘。子武廣西臨桂人，光緒甲辰（一九〇四）進士，與先祖同年，民國元年先祖督湘時任軍事廳廳長。張子武隨先祖入湘時，吴佩孚南征，破長沙、下衡陽，銳不可當。湘軍諸將集永州，議退廣東守嶺外。張子武適至，以與諸將有舊，獨持不可。張移書吴佩孚，開陳利害。吴早聞張名，得書感服，遂通信使，訂兩軍防地，後張吴結兄弟交。吴佩孚奉段祺瑞令南征連下長沙、衡陽，而段祺瑞於是時明令張敬堯督湘。吴佩孚駐軍衡陽方憤張敬堯督湘，以張子武之介，與在永州督軍之先祖交。

吴佩孚將軍

民國七年五月十六日先祖母方太夫人病逝上海，家人遲未敢報，是冬先祖聞之哀悼欲絕，終生未再娶。民國九年（一九二〇）吴佩孚軍餉匱乏，求助於先祖。先祖於艱困中籌足，吴佩孚北撤，湘軍進駐衡陽，復進兵北討張敬堯。六月十七日先祖還長沙，復任省長兼總司令。時北軍馮玉祥部尚滯湘西常德，先祖協餉與之，馮玉祥北旋，全湘底定。十一月先祖宣佈湖南自治，以趙恒愓接代，二十七日首途去上海。民國十年（一九二一）四月國會非常會議選舉中山先生為非常大總統，六月下令總攻廣西陸廷榮，九月陸遁安南，廣西底定。十一月中山先生抵桂林組織大本營，準備北伐。先祖在滬策劃解餉銀數十萬。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一月中山先生移大本營至韶關，二月下令北伐。時陳烱明任廣東省長兼陸軍部長及粵軍總司令，阻撓北伐。中山先生免陳省長及總司令職，令其專長陸軍部。陳部駐廣西者陸續回廣州，脅請復陳原職，中山先生回廣州鎮攝，令胡漢民留守韶關。陳烱明叛，中山先生避登永豐艦。時蔣中正先生在滬聞變，兼程赴廣州，八月九日偕中山先生至上海，與先祖日相過從。

胡漢民先生

民國十一年十月中山先生電令許崇智為東路討賊軍總司令，並派蔣中正先生為參謀長，自福州假道閩南直取潮州、汕頭，會同滇桂軍分路入粵，十二年（一九二三）一月十六日克廣州。二月十五日為舊曆除夕，先祖在上海奉召即隨乘軍艦赴粵。三月一日大元帥大本營組成，先祖為內政部長，五月調建設部，旋兼大本營秘書長。夏秋之交北軍在湖南有事，先祖請為討賊軍總司令入湘，抵衡陽布署軍政。旋由張輝贊師長指揮朱耀華、黃輝祖兩團於九月一日突下長沙。十月陳烱明部於惠州陷石龍，陳聯贛督蔡成勛攻韶關，中山先生電令先祖回師南援。友軍聞先祖所率湘師赴援，軍心大振。南雄、始興之捷，蔡部退回贛南，陳部退守東江，廣州復安。

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一月中國國民黨在廣州召開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聯俄容共之黨章，並選出第一届中央執行委員及常務委員，先祖為中央常委，孫中山先生為國民黨總理。四月大本營將各軍改為建國軍冠以省名。先祖為建國湘軍總司令。九月總理決定親自督軍北伐，移節韶關。是年北方奉直戰爭結束，直系曹錕總統去職，段祺瑞為臨時執政。段祺瑞、張作霖、馮玉祥都有電報請孫總理北上，共圖解決國是。孫總理深知與軍閥談革命，絕難有何成就，但卻為宣揚主義的絕好機會。十一月初總理決定親赴北京。在廣州部署軍政各事，任先祖為北伐軍總司令；後方調度之責委之於胡漢民。這一段經歷以及其後掃除滇桂軍楊希閔、劉震寰在粵作亂經過先祖與胡漢民先生通力合作完成，胡漢民先生有較完整的記載，胡先生說：“十三年冬，總理北上，臨行交下兩個命令：（一）命譚先生完全代負北伐的軍事；（二）命兄弟留守廣州，代行大元帥職權，並負責肅清東江；兄弟便到總理跟前，商承一切。並對總理說：‘先生此次北上，要我們負起北伐東征的重任，實在太難了。不過我們無論如何，必須勉力做去；據我的推測，肅清東江似可不成問題，因為我們已經養成精銳的黨軍，足可擔任。至於北伐，便不能不替祖安為難。第一、祖安統率的湘軍，祇是北伐軍隊中的一部，其他五六部，是否能受命祖安，便是一個極大的疑問；第二、祖安究竟不是軍人，即使其他部隊，能受祖安指揮，但祖安是否勝任，也不能不稍稍顧慮。’兄弟向來講話，是這樣率直的，譚先生聽了，也不以為意，且說‘展堂先生的話，十分在理’，而當時總理說：‘一切的事，我都知道，你們儘管去做吧。’‘儘管去做’，是總理應付一切艱難困苦的格言，兄弟和譚先生，也就完全應允了。總理北上以後，兄弟便找譚先生商量東征、北伐，並處理廣州善後的計劃，譚先生慨然負起總理所交與北伐的責任；他說：‘既是總理主張了，不管難不難，我們不能贊一詞。祇有努力去幹’；經譚先生的一番奮鬥，卒使北伐軍深入贛州。佔有吉安、吉水等處，向南昌挺進。可是其他部隊，的確不受譚先生的命令，走的走，亂的亂，甚至譚先生自己部下，也有鬧到莫名其妙的，可是譚先生還毅然為之。不辭艱苦，這種效忠主義，堅強不屈的精神，真可為我人的法式了。”

“其後，總理病危，北平的電報到廣州，兄弟即日找到廖仲愷、伍朝樞諸同志，和當時在省負軍政責任的同仁，告以總理病狀，共商善後大計，並說‘大元帥職權，兄弟實不當再行代理，最好能將大元帥府根本改組為政府，並採用委員制，使本黨同志，能有共同負責的機會。’廖仲愷先生等通通贊成兄弟的主張，及後我們得到總理逝世的消息，譚先生也正從北江回來，兄弟就將所定的計劃告訴他，他沉思有頃，便很嚴正的告訴兄弟：‘你的計劃是對的，可是此刻却萬不能行，請你再勉為其難吧！’其態度的堅決，真為兄弟所少見。兄弟當時，本知道如果馬上更張，一定會發生很多的糾紛，自聽了譚先生的話，祇好暫不提起了。所謂發生很多糾紛，究竟是甚麼呢？較遠的姑不說，祇就當時的情形論，楊希閔、劉震寰等，駐紮廣州，飛揚跋扈，假如政局一變，便會攪出很大的事故，在我們準備沒有完竣之先，自不能不稍具戒心。次日晚上，兄弟和譚先生在楊希閔處吃飯，譚先生非常興奮感慨，大發其我們聞所未聞的言論，他首先痛責自己，敷陳自己的錯誤；並說：‘我們本來都是一知半解，但孫先生在世的時候，遇到任何艱困的事，還可以向他請示；可是我們渺小無知，還常常傲然自大，不肯切實服從孫先生的命令；這正是我們罪大極惡，萬無可恕的地方。現在孫先生死了，一知半解的我們，更失了指導的人了，我們今後究該怎樣努力，纔能免為先生的罪人呢！’又說：‘我一生佩服的，祇有孫先生，除孫先生外，再沒有第二人了。便是我的同鄉黃克強，也祇佩服得一半，今後大家如果祇圖私利，陰謀蠢動，不能遵照孫先生的遺教去完成革命，便是孫先生的叛徒’。這一席話，大義凜然，當時楊希閔等在座，也祇相對錯諤。普通人祇知道譚先生不善辭令，却不知道他能‘時然後言’；而事實上又往往由他‘中節之言’，呈顯出偉大的功效！”

“果然，總理逝世不久，楊劉等陰謀叛變的事實，便益發明顯了；楊劉二人，事先避往香港，遂即指使其部下—旅長團長之類，任情胡攪，截留稅款，要求給養，藉此找一個倡亂的題目。當時譚先生養病頤養園，兄弟則繼續主持大本營事務，楊劉叛跡已著，兄弟便邀譚先生、廖先生、朱益之同志等會商辦法。兄弟說：‘楊劉的問題，到今日已如箭在弦上，不能不謀根本的解決；本來總理開辦黃埔軍校時，早已痛斥其為禍國殃民的軍閥，假如我們能完全將他們殲滅，正是遵行總理的遺教。兄弟於此，已下莫大的決心，不知各位的意見究竟如何？’譚先生首先贊成，他說：‘我相信做這件事，是非常困難的，甚至我的部隊敢不敢和楊劉抗衡，此刻還沒有把握。不過胡先生的見解，斷斷不錯，在理論上，祇有這麼做，纔能打開革命的道路。我們除拼命幹去以外，更計不到成敗利鈍了。’廖仲愷、朱益之兩同志，也就一致贊同，準備發動。後來這個消息，給譚先生的部下探得，便通通找譚先生請求中止，大家表示出‘茲事體大，不如其已’的神氣；譚先生却妙不可言，告訴他的部下說：‘消滅楊劉，我祇是在道理上覺得應該如此做，至於如何消滅，却完全沒有想到；你們還是去請求胡先生指示一切吧！’於是湘軍將領，都到大本營來找兄弟，兄弟便說：‘消滅楊劉，是我們目前必要的工作，楊劉的力量縱然大，假如我們肯下極大的決心，便無有不行！’於是兄弟就雙方的實力上，數量上，以及對於人民的感情上，詳詳細細的加以比較和解釋，這些將領，纔欣然散去！戰事開始；兄弟和譚先生兩人同在士敏土廠指揮一切，最後由兄弟留守，譚先生則從間道到北江，撫楊劉之背，予以痛創，其中所歷艱辛，自不待言！楊劉既平，譚先生很歡喜的告訴兄弟：‘這一次，我自己絕不覺得有消滅楊劉的把握，不過知道如果此番不下決心，則將來一定更糟，但於此，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先見了。’其實，事實上譚先生消滅楊劉，乃在自知沒有把握的情形之下，兄弟則已經過精密的審度和計劃，這其間決心之難易，更見出譚先生之為不可及了！”

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四月中國國民黨推選先祖為國民政府主席。六月國民黨決議北伐，國民政府命蔣中正為國民革命軍總司令，七月九日舉行就職，及北伐誓師典禮於廣州東校場。典禮開始由先祖國民政府主席授印，國民黨中央代表吴稚暉授旗，委員孫科奉國父遺像。吴稚暉致詞：

中國革命，遠起湯武，新舊主義，當然不同，救民水火，古今一揆。今中央執行委員會代表全體黨員，敬奉總理遺像、黨旗、國旗授我革命軍蔣總司令，率全體將士載而北伐。牧野之捷，載主休下，一戎斯定，天下為公，尚其鑑茲。（取自《陳誠先生回憶錄‧北伐平亂》四十二頁）

蒋介石就职国民革命军总司令

革命軍北伐，先祖為國民革命軍第二軍軍長，留守廣州，第二軍主力由副軍長魯滌平率領隨同蔣總司令北伐，瀕行先祖謂蔣公：前方軍事有須用延闓名義者請逕行之，不遙控也。民國十六年（一九二七）三月北伐軍進入南京，後第二軍擴大為第二第十四兩軍，以魯滌平為第二軍軍長，陳嘉祐為第十四軍軍長。從此先祖自解除軍權。此一經過胡漢民先生亦有所述，胡先生說：“當十三年夏天，譚先生從東江回來，兄弟當時有感觸，很不經意的對譚先生說：‘關於軍事，現在繼起有人，我們也終於攪不慣，將來如有機會，還是回復我們書生的生活’。這幾句話，兄弟不過有感而發，過後也就忘懷了。十七年（一九二八），兄弟海外歸來，與譚先生見面，寒暄之後，譚先生首先和兄弟說：‘胡先生，你的書生不帶兵主義，我現在已經實行了’。這些地方，如果我們今日說來，真不能不佩服譚先生的偉大。許多人好言禮讓，而結果是禮讓其名，攘奪其實。譚先生不言禮讓，而事實上所表襮的，却又無處不是禮讓。在軍事上，他曾做過總司令，總理北上，並曾主持北伐事宜；在政治上，自兄弟遊歐，他做過國民政府主席；但綜觀譚先生過去，從不介意到名、位、權力種種的關係，當十五年我們出師北伐，論譚先生的資望歷史，皆可以做總司令，而譚先生却欣然做北伐軍第二軍軍長。此種讓德，實可為革命軍人的模範。至於努力革命，甘心下人的，尚不止譚先生一人，如朱益之同志等，革命過程中，都是勛勞懋著，極講禮讓的將領，但由於譚先生如此，即有一二不明大體的將領，也不敢再有違言了；十六年兄弟出國，譚先生繼任國府常委和主席；十七年秋，兄弟回國，向中央各同志建議設立五院，以應訓政建設的需求。當時譚先生便很誠懇的對兄弟等說：‘假如我還能服務，可否給我做些考試的事呢！’最後我們以事實上的要求推定譚先生為行政院長，他也就慨然不辭。在譚先生的字典中，大抵沒有名、望、權、利等字樣，他是真能體行總理‘以服務為目的，不以奪取為目的’的遺教的，這種鞠躬盡瘁，效死黨國的精神，真可為今日一切專事奔競的青年同志的模範！而專為發洩支配慾、領袖慾、遂至不惜賣身投靠、殘民以逞的所謂老同志，也應該聞而生愧了！”（本文出自《譚延闿日記·先祖譚公延闓行狀》，分兩部分刊發，今日發佈的為上半部分。代文者余傳韜先生為譚延闿之親外孫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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