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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譚公延闓行狀(下)

余傳韜代撰文 古逸英华 2019-06-13


先生天資明敏,自小便以能文章為士林所稱贊,而其精到練達,更非普通人所能企及;少時,在兩廣督撫幕中,遇到疑難的公事為他人所不解的,祇有譚先生瞭如指掌,而且區處條理,都能恰如分際;但譚先生生平,絕不願以此見長,他的一切,都蘊蓄而不外露,所以外間人往往以他一無所長,這真是譚先生“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的地方。


谭延闿先生


民國十七年二月國民黨第二届第四次全體會議修正國民政府組織法。四中全會後蔣總司令督師北伐。進駐徐州,五月一日佔濟南。日軍為阻我北伐,出兵濟南,慘殺我交涉員蔡公時及軍民,先祖奉令赴徐州與蔣公研討對策。六月二日北伐軍克河北滄州。六月四日大元帥張作霖離京回師東北,在瀋陽皇姑屯車站,被日軍預設地雷炸死。五日革命軍佔領北京,十二日佔領天津。十七年十二月東北張學良歸附中央,全國統一。民國十七年十月中央頒佈國民政府組織法,五院組織法。先祖任國府委員、行政院院長,胡漢民為立法院院長。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四月先祖輕微中風,赴上海療養院休養,九月病癒還都。


张学良

 

民國十九年(一九三〇)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等為保全實力,拒絕編遣軍隊,又提出黨統問題,汪精衛通電響應,七月汪、閻、馮等在北平成立擴大會議。蔣中正率領大軍馳驅中原。十月閻馮等兵敗下野,戰事始告結束。

 

民國十九年九月二十一日為星期日,先祖在家休息晨間寫大字十二張,午後作書四通,即偕長子伯羽及長婿袁仲頤赴小營看馬。先祖性素愛馬,蓄有良馬數匹,在小營出觀盤馬,驟患腦溢血,乃即返宅請南京名醫診治放血,八時許胡漢民先生、戴傳賢先生及陳果夫先生等先後前來看視,先祖昏迷入睡,未及談話。二十二日晨七時,特在上海請來名醫、及先祖二子即家嚴季甫公、三姑祥、小姑韻、叔祖澤闓均乘夜快車抵京。各名醫於八時又施手術放血,並打退熱針,九時體溫增至一百一十二度,脈博微弱,九時五十五分溘然長逝,得壽五十一歲。

 

先祖的養生之道及對生死之理念,胡漢民先生也有深刻的解述:“譚先生的病,種源已久;兄弟在廣東時,每見他行走不便,曾問他‘究竟為甚麼緣故呢?’他說:‘我找過醫生,據攷驗的結果,斷定不是腳氣,即使有病,想來也沒有關礙了。’譚先生從前豪飲健飯,因此,凡找到醫生,如果許他飲食自如的,便以這位醫生為通達;如果為他多立戒條的,他便以為不行;他說:‘我以前已經吃錯喝錯,何必現在戒它,反令我感受痛苦呢!’有一位醫生,曾為譚先生作精密的診斷,結果告訴譚先生說:‘依你的病狀,將來有兩個死法:(一)得急病—腦充血而死;(二)由半身不遂而死。’譚先生告訴兄弟:‘這兩個死法,假如任我自擇,我必定揀第一個,如果半身不遂幾年,未免太使我難堪了。’這些事實,我們驟然看來,似乎有些奇怪,仔細想來,則譚先生實另有其人生觀。就兄弟的見解,以為惟莊子的‘養生主’近之,這就是黃山谷所言:‘生生之厚,動而之死地,立於羿之彀中,其中也因論以為命,其不中也因論以為智,養生者謝養生,而養其生之主,幾乎無死地矣’的道理。在譚先生抱定生與死為萬物變化之迹,為人之所不能逃,如果悅之、惡之,甚之為苟全生命計,勉強節制,便全然沒有生趣了。這真是能知道‘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便‘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的。兄弟以為一個有懷抱——能做得事業的人,對於生死,總有一個超人的見解。不過假如普通人本沒有知識,却不能以此藉口,以致放縱頹廢,弄到馬援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犬’這一層是大家應有的認識。


“譚先生的嗜好,是寫字做詩,此外看馬,他自命不凡,以為有伯樂之才。二十一日那天,也因在小營看馬過久,便突然病發,載回家時,早就失了知覺,服藥不能,打針不可,諸醫束手。到二十二日上午,呼吸便完全停止了。”

 

國民政府即日明令褒揚令曰:

國民政府九月二十二日令

國民政府委員行政院院長譚延闓,德量醇深,謨猷弘遠。辛亥之役,建樹湘中,應援鄂渚,克奏光復之勛。嗣後討袁護法諸役,力持正義,大節曒然,暨乎壬戌癸亥之際,手挈湘軍,追隨總理,入襄至計,出奏膚功,為主義而效忠,固初終之不貳(註)。國府成立,以迄於今,定策決疑,夙夜匪懈,于以弘濟艱難,克定危亂,從容作鎮,政績彌昭。方今大亂漸平,國賴耆碩,何圖訏謨未竟,痼疾難瘳,天下憖遺,民失師保,遽聞溘逝,震悼殊深。着由財政部撥發治喪費壹萬元,派宋子文、鈕永建、賀耀組、魏道明、呂苾籌、陳融前往治喪,所有飾終典禮,務極優隆,以示政府崇報耆勳之至意。此令。

 

(註:譚伯羽《譚祖安先生年譜》“貳”為“懈”) 

胡漢民先生對先祖為人處世之評語是“休休有容”,“和平中正”,“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通而有節”。全文如下: 

譚先生“休休有容”,具有古人所謂宰輔的氣度,他的性格,祇有“和平中正”四個字,可以得其大略。兄弟與譚先生相處十餘年,從未見其疾言厲色,有時有人為什麼問題,互相爭持,譚先生一來,往往令人意消;遇到難以解決的事,一經譚先生區處,也就十分妥貼了。所以有人視譚先生為藥中的甘草,幾於攸往咸宜。但是譚先生在我們工作中,不僅如隨便配合的甘草,而是在配合之後,能使我們的工作,發生偉大的效能,顯出異常適當的作用的。這一點,凡熟於中央政情的同志,一定已有深切的認識!


譚先生天資明敏,自小便以能文章為士林所稱贊,而其精到練達,更非普通人所能企及;少時,在兩廣督撫幕中,遇到疑難的公事為他人所不解的,祇有譚先生瞭如指掌,而且區處條理,都能恰如分際;但譚先生生平,絕不願以此見長,他的一切,都蘊蓄而不外露,所以外間人往往以他一無所長,這真是譚先生“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的地方;其次,譚先生雖然和平,但在緊要關頭,却又大節凜然,從沒有絲毫苟且;兄弟以為古人“通而有節”之說,也正是譚先生絕好的評語!

 

位于南京玄武区灵谷寺东北侧的谭延闿墓


胡先生稱謂先祖對國事的貢獻“勝過藥草中之甘草而發生偉大的效能”。陳誠先生在致其子履碚的信中,也有類似的評語。陳先生說: 

我上星期日到角板山,老先生(蔣公)問起你們姐姐兄弟等,我略告之。老先生說你最像外公(譚延闓),將來一定有造就,做父母的人聽到人家說自己的子女好,自然開心。外公學問、道德為國人所敬佩,固不待言。尤其於國家的貢獻之大,實有不可以言語所能形狀者。外公任國父秘書長時代,確能做到胼上下化異同之工夫。外公任國民政府首届行政院院長時,使胡漢民先生與老先生合作,尤其能對付汪精衛(兆銘)之輩,實不容易也。外公逝世後,因之黨內諸元老發生分裂,更使國人感佩而念念不忘也。假使外公多活幾十年(死時年僅五十二歲),或許國家不至如此四分五裂,為日本軍閥所乘也。外公也是老先生所最敬佩者,如不死對於國家更可相得益彰。(錄自《陳誠先生書信集‧家書》下冊第六六○頁) 


譚景錫、譚景元、譚怡令感謝先祖親外孫女婿余傳韜先生代撰文


附記:

本文除另有說明外,取材於先伯父譚伯羽先生編輯之《譚祖安先生年譜》,及胡漢民先生民國十九年九月二十九日,先祖過世後七天,在立法院總理紀念週之講演《悼譚祖庵先生》(載《胡漢民先生文集》民國六十七年國民黨黨史會出版)。如年譜後敍伯羽先生(一九○○—一九八二年)民國八年赴德國留學,十八年回國後即逢戰亂,多次奉派往歐洲使館,一九五〇年起又長滯海外,先祖之年譜實由徐建實、簡叔乾兩位先生撰述,於一九六四年伯羽公交由先父季甫公在台北印刷,分交親友。

 

胡漢民先生(一八七九—一九三六)廣東廣州人,長先祖四十三天,光緒二十七年(一九〇一)進士,一九○二年考取公費留學日本,加入同盟會為中山先生得力助手。一九一一年辛亥武昌革命後胡先生為廣東都督,先祖為湖南都督。一九三六年先祖隨從漢民先生進見中山先生,是為先祖追隨中山先生之始。一九二四年冬中山先生北上,臨行將廣州軍、政責任分別交由譚、胡二位負責。

 

一九二〇年吴佩孚在湖南衡陽與先祖交往,先祖過世,吴親書輓聯寄南京,時吴已兵敗,寄居四川萬縣,聯云:

巫峽猿啼數行淚

衡陽歸雁幾封書

(本文出自《譚延闿日記·先祖譚公延闓行狀》,分兩部分刊發,今日發佈的為下半部分。代文者余傳韜先生為譚延闿之親外孫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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