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中之塔 | 木心读者沙龙第36期(来自耶鲁的邀请函)
我的际遇,即一生所曾邂逅的学生、朋友,乃至师尊、长者、情人,在长谈通宵之后,无不惫极,无不颔首而去。他们走了,走得比希腊人快——如果说那是我不好,我谈得不好,我是谈得不好,苏格拉底呢,苏格拉底谈得那么好,不是人们也都走了吗。
……
——《即兴判断·夏阑三简》
读者沙龙来到了第36期,有读者说如果做到52期,就算是一个圆满,因为52周正好是一个年头,可以为之纪念的,而对于我来说,36期也可以记入我自己的纪念册。
回首第一期读者沙龙,我取的主题——“我与木心的故事”,讲述了一个普通读者如何知道木心,如何一步步与木心建立一点点可怜的精神上的链接,如何由感动到付诸行动,开启这样一个如梦似幻的读者沙龙。
木心说:“我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我的。”每个读者也可以这样说:我理解木心,木心就是我的。
想起首期沙龙时异常认真的自己,西装领带白衬衣,头发皮鞋蹭亮如新,每次这样的严肃登场,是常常想起出门见人时的先生,必定如此的隆重正式穿着,“衣着讲究的意思是自尊……自尊,实在是看得起他人的意思”。
不觉间,沙龙主讲的身份竟然已有了35期,那些初始的忐忑,早已慢慢变成享受,竟开始觉得,在一众读者面前痛聊先生,实在是人生中的大快事。时间久了,也被读者“鹤老师,鹤老师”的叫着,其实暗暗有愧,内心里真正的师者,是要传道授业解惑的,我只是把木心的艺术遗产原封不动的照搬出来,因了“礼物太精美”,所以单是呈现,就足以光芒四射。
木心说:“往过去看,一代比一代多情;往未来看,一代比一代无情。……可怕还在于无情而得意洋洋……当人们一发觉亵渎神圣可以取乐取宠,就乐此宠此不疲了……”(《琼美卡随想录·烂去》)
遗憾的是,老师这个圣神的称谓似乎正在被滥用和向不知何谓的方向走去……
这一年来,以一个普通读者站到台前与大家分享,被线下线上的读者响应与接纳,让我感怀至今。身边那些深研于自己的专业、爱好,有着深厚的人生涵养的人,稍一靠近就会不自觉的亲近,就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师者。
所以这个“木心读者沙龙”,实在是藏龙卧虎,不分年龄、性别和职业的读者,在这里互为师友,是最大的收获。
就想着,如果每一个读者都可以置身沙龙,说出自己与木心的故事,一个一个“人”与木心的故事,能够在这里持续下去,永不间断,那阅读先生的快乐,不就可以被无限的分享出去,不断的倍增吗?
这张照片显示的是25期的现场,读者灵松(上图)正沉浸在自己的分享中,还记得那会解析的是先生俳句,有关“爱”的十五个单行,一气呵成的讲下来……也是从那会儿开始,我知道这是一个心性上与先生更为接近,对作品的理解更到位的读者。
他是一名美术工作者,我更愿意称他为画家,怕他会紧忙摇头,让我去掉这样的头衔。我曾经做过先生绘画世界的分享,但那仅仅是素材的收集与堆叠,不专业,也缺少绘画上的素养,遇到灵松,让我预见到另一番景象的上演。
灵松是那种说话与不说话,完全判若两人的状态,安静时是恬淡,腼腆的,一旦进入状态,竟也声音洪亮,一句接一句,如同先生附体似的滔滔不觉讲下去。
为了这次分享,他准备了较长时间,五十多页的PPT灯片,还包括手写的十几页讲稿(下图左),甚至连这期的海报(下图右)都出自他手,这样的用心程度,实在是令我感动。
不只是做画,欣赏绘画也如此,灵松在讲到如何欣赏一幅画的时候,也同样引用了先生的这一观点:
看画,最重要的是灵魂以入。
陈丹青曾花了整整七个月的时间,写下了《绘画的异端》,里面有这样一段:“问:你最爱的中国画家?答:李唐、郭熙、范宽、董源、关仝、王蒙……黄公望、倪瓒、唐寅、大小米、石涛、八大、徐渭。”
灵松找到了这些宋元画家的作品,与先生的《耶鲁画册》放在一个尺度下做横向对比,即便我不懂绘画,也在视觉的冲击下明白, 先生绘画中那些来自唐宋绘画的记忆就此呈现出来。有关灵松的主讲就不赘述,还是希望大家都能来到现场(后续会安排他的二次分享),文字的记录总是无法达意的。
俄木木果的发言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以至还没等我引介,大家就按耐不住热情,让他现场唱一首,一曲原创的歌曲唱罢,热情持续高涨,正巧台下有川音毕业弹得一手好钢琴的viviann,还有上面提到的美声唱将高贠哲,于是乎就有了大家齐唱的《往日时光》……
这还没有完,我们的美声唱将一直没有上场,在大家的鼓励下,他走到俄木木果前,在他的伴奏下,又来了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至此,一场由灵松主讲的先生绘画艺术,在尾声处完美的转变成一场华丽的音乐现场秀。
结束后我们约定,未来会策划一期专场的音乐嘉年华,敬请期待……
(木心读者沙龙36期之音乐回响)
活动结束,照例AA晚宴,那晚的餐食丰美,平时只点三四个菜的三郎,这次要了八菜一汤,十个人吃下来,还要打包带走,费用平均下来38元一人,算是小改善一下了。
以往的聚餐都是在外面找馆子,自从来到三郎书屋,这个习惯变成了外卖聚会,氛围也变得更轻松愉悦起来,重要的是,晚餐结束,还可以继续席地而坐,围炉夜话,这慢慢正变成一些读者的期待,包括我。
这样的氛围让我想到先生在纽约给丹青他们上课的场景,那会大家也会坐在地上,饿了可以下厨烹饪,累了就躺头休息,先生一定是自顾自的讲,待到天色将明,大家纷纷倒去,先生犹眼放绿光,无视这些倒下的良友,耶稣宣道般的声音绵延不绝于耳。
那晚,我们继续读诗,打开一本《巴珑》,一人一首的读下去,读到精彩处,不觉惊叹,继而大笑……两个轮回下来,不觉间已然入夜,读诗的兴致遂转至对爱情的讨论,先生为爱情写下的诗句数不胜数,每个人都能在其间找到自己所爱。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如同生与死一样,绕不开,避不掉,还是先生说得好:
爱情来了也不好去了也不好,不来不去也不好,爱情是麻烦的。
铁戈或许也在书写中试着了解他记忆中的孙牧心。的确,他很难让人忘记,也很难让人明白。这本书总算使爱木心的读者看到另一个版本,一个曾长期寄身上海,即便在腻友的家宴和欢谈中,仍然“深藏不露”的人。
——陈丹青
要读懂木心的作品,首先要读懂木心其人。木心并非许多年轻人眼中的潇洒老叶客,而是扛过十字架之后掸去尘垢,重整衣冠,听凭愚民继续批斗的倔犟才子。
木心以写诗的方式承担了基督所承担的重荷。当年的扫厕所、倒马桶、没完没了地像牛马一样遭受鞭笞,木心全都不声不响地承受下来,并且过后从不提及。苦难入诗,不见踪迹,真正踏雪无痕。
——李劼
木心曾将朋友圈比作一个大花盆,因志趣相同、才情投合而结聚,大家把自己像花一样种到这个花盆里,相互辉映,互勉互爱,构成了这个大花盆的风景。
与众不同的是,木心有其性格,并没有将自己完全种在这个花盆时里。如木心自己的评述:‘舐犊情深或相濡以沫,是一时之德权宜之计,怎么就执着描写个没完没了:永远舐下去,长不大?永远濡下去,不思江宽湖浚?'花盆再大,也容不了木心的江宽湖浚。
——铁戈《木心上海往事》
看到这段,我不免开始想象,读者沙龙也似一个大花盆,一群爱好文学的读者因先生聚拢到一处,有些也许是木本植物,长着长着,花盆就不能再滋养他,只能移栽到自然环境中继续生长,或许也能像先生一样,最终一个人长成大大小小的参天大树。
而更多的还是草本植物,大家共同栖居在这个大花盆中,互勉互爱,在人生的悲欢离合中,以艺术与文学为双翼,即便飞不了先生那么高,做不成伊卡洛斯,起码我们也曾向往过这样的艺术与人生,也曾试图努力振翅飞翔过,这就足够了。
鹤无粮
2020年6月7日·成都
木心读者沙龙37期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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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bcs2011(鹤无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