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像之花:虚拟的铁磁性 (II)
对称 SOS
曾经朗道问苍穹
对称时兴破缺风
量子如今新入主
依稀漫影亦丛中
编按
本文乃源于美国 Rutgers University 杰出校董教授 Sang-Wook Cheong 最近撰写的一篇文章:Trompe L’oeil Ferromagnetism, npj Quantum Materials 5, 37 (2020)。译者在此基础上“添油加醋”,加以诗意发挥,草成本文。全文之第一部分已刊发于《幻像之花:虚拟的铁磁性(I)》,这里刊发第二部分。这部分的内容让我们看到,这种“虚拟铁磁性”行为竟然很有市场、能够在量子功能材料领域大行其道。
当然,再一次说明:译文不到之处颇多,敬请读者见谅。
7. 霍尔效应
我们高中就学过霍尔效应:处于磁场中的电流,会受到洛伦兹力作用而发生垂直偏转,从而在样本两端形成电势差(诱导电压)。事实上,霍尔效应一直是凝聚态物理研究的主流方向之一,它也是一种准平衡过程。注意到,霍尔效应里包含着“磁”这一重要元素(磁场、轴向相互作用等),因此不可避免会被诸如物理人等无孔不入之辈拿来把玩。
那好,姑且就对与霍尔效应相关的 Trompe L’oeil 铁磁来探讨一二。
回顾一下前文所示的图 5(c),这个简单的霍尔测试模式实际上展示了四种不同的组合:(Eext , +, -)、(Eext , h, c)、(ΔT, +, -) 和 (ΔT, h, c),它们分别对应着霍尔效应、爱廷豪森 (Ettingshausen) 效应、能斯特 (Nernst) 效应以及热 (Thermal) 霍尔效应。这里,“h: hot, c: cold”代表诱导产生的霍尔热梯度。由于它们的形式非常相似,故本文将它们统称为霍尔效应。需要注意的是,当霍尔效应发生在一些磁性材料中时,如果将磁矩等效为内建磁场,则这些体系会展现所谓的“反常”霍尔效应。这一效应最近几年展现了诸多新颖的新物理,将另文班门弄斧、在此不表。
接下来,将通过分析“非零M 的 SOS”,来理解各种类型的霍尔效应。
为便于读者理解,这里只讨论诱导而生的霍尔电压 (或热霍尔梯度) 正比于Eext 的情况。这首先要求样品(材料) 必须同时具备 R 对称性和 I 对称性,用前述的集合表示法即为“具备 {R, I} 对称性”。为何这么说呢?从对称性角度来分析之并不难懂:
(1) 进行霍尔测量时,对样品施加纵向驱动电场Eext ,驱动纵向电流流过样品。此时,如果施加磁场H 或本身就具有磁性M,就会诱导而生霍尔电压,其正负极性假定为 (+, -)。(+, -) 极性与施加的Eext 是一一对应的,即 Eext 反向时,必然也会有 (+, -) 反向。
(2) 对某一具备 {R, I} 对称性的样品,进行 R 或 I 变换操作,Eext 和 ( +, -) 也同时改变方向或符号,满足霍尔效应的情况:Eext 反向,极性 (+, -) 也反向。
(3) 进行 R 或 I 变换操作,不会改变H / M 的方向,这正对应霍尔效应测量的情况。
注意到,实际霍尔实验中,当 Eext 改变符号时,霍尔电压改变符号,但其大小一般不变。要反映这一性质,意味着霍尔电压与Eext 的函数表达式应该包含一个正比于Eext 的项,且不能出现 (Eext)2 项,否则霍尔电压的大小就会变、甚至符号的变化也可能出现不确定性。不过,如果只考虑关于 {R, I} 的对称性破缺,也许能保证符号变化满足霍尔效应的条件,但无法约束 (Eext)2 项出现。也就是说,无论您如何设计一个霍尔效应实验的“构成量”,在对此“构成量”进行 R 或 I 变换操作时,都无法就霍尔电压与Eext 的关系进行“只有线性项”的对称性限制。由此,就可能带来非线性霍尔效应、出现如 (Eext)2 项。
怎么办呢?在样品具有 {R, I} 对称性的前提下 (这是线性霍尔效应的必要条件),假定“构成量”满足 {R, M, T} 对称性破缺,那(Eext)2 项就无法出现,因为(Eext)2 不满足 {T} 对称破缺。事实上,图 5(c) 中所示的四种霍尔效应所形成的“构成量”都满足 {R, M, T} 对称性破缺的。
有趣的是,到这里我们才恍然大悟:所有满足 {R, M, T} 对称性破缺的“构成量”均具有“非零M 的SOS”。由此,可以提出一条非常重要、非平庸的定理 (定理一):
任何样品,如果具有 {R, I} 对称性、且具有“非零M 的 SOS” (即 {R, M,T} 对称破缺),均能展现出线性反常霍尔效应。
这一定理对于无净磁矩的体系如何实现正比于 Eext 的反常霍尔效应,具有一定指导意义。而且,我们不知道这种指导意义到底有多大,但这一定理的创新性却毫无疑问。
行文至此,读者和译者可能有类似感觉:一开始就在不断登山,因为内容越来越难、现象越来越复杂!不过,登高望远,会看到这个所谓的“Trompe L’oeil 铁磁”还有更多的风景。
图6. 法拉第效应与磁光 Kerr 效应 MOKE 示意图。
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thumb/0/0c/Equatorial_Kerr_effect.png
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002/adom.201901381
8. 法拉第效应与 MOKE
这一节,讨论更难一些的现象,并将“以假乱真”上升到“雾里看花”,因为我们已经登上高处了。
高处看到了什么呢?雾里看花又是什么花?我们知道,“偏振”通常是对光的自旋角动量的一种描述,如图 6 所示。当圆偏振光以透射方式穿过某种材料时,根据其角动量方向的不同,圆偏振光将展现出不同的行为,通常称这一现象为圆二色性 (circular dichroism)。这一效应并不孤立,其它具有角动量的物质或粒子,如表征轨道角动量的“涡旋”光束,也能展现出类似现象 [17, 36-38]。
继续探讨之前,有必要梳理一下这种依赖于角动量符号的圆二色性——简单来说,根据透射光频率是否发生改变,圆二色性可以分为两类 [4-10]:
(1) 线性圆二色性:透射光频率不变。根据菲涅尔假设,线偏振光可以看作是由两个同频率、旋向相反的圆偏振光组成。当线偏振光在手性材料、(亚) 铁磁材料中透射传播时,将发生偏振方向的旋转,前者称为自然旋光,后者称为法拉第旋光。这些效应来源于材料对左右旋圆偏振光的不同折射率。
(2) 非线性圆二色性:涉及到非弹性 (耗散) 过程中相关的准平衡态。也就是说,材料对光具有吸收作用,使得透射光频率发生变化。比如,在磁性材料或处于磁场中的非磁性材料中所发生的磁圆二色性,即归属此类。X 射线磁圆二色性 (X-ray magnetic circular dichroism, XMCD) 是这种非线性效应的常见表现方法,可以观察到普通光吸收谱很难看到的电子跃迁。因此,XMCD 常用于深入研究磁性系统中的电子对称性等,以探索 (亚) 铁磁体中特定元素的磁性 (可参考文章《眼见为实I》和《眼见为实II》)。
这些圆二色性可以在很多材料中观察到。例如手性 Ni3TeO6 体系,具有共线反铁磁结构。当对其进行 THz 频率反铁磁共振实验时,会看到巨大的旋光效应。甚至在远高于反铁磁相变温度,手性 Ni3TeO6 在可见光范围内依然能够展现出显著的自然旋光性 [39, 40]。
事实证明,对手性材料、(亚) 铁磁材料甚至某些反铁磁材料,对其进行透射或吸收实验时,上述所有的线性或非线性旋光效应均要求 {M, M ⊕R, I ⊕T} 对称性破缺[17]。为了叙述方便,将从对称性角度“简称”以上这些效应为“法拉第效应”,不再一一区分。
光的偏振旋转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磁光现象不能忘记,那就是磁光 Kerr 效应 (MOKE)。MOKE 指的是线性偏振光在诸如 (亚) 铁磁表面上发生“反射”时出现的另外一种偏振旋转现象。仔细分析之,可得出结论:要观察到 MOKE,“构成量”必须具备 {M, M ⊕R, T} 对称性破缺 [17]。
基于这两种磁光现象的分析理解,现在我们可以分析在哪些材料里能观察到它们。为了便于对比,不妨选择一些典型体系,将这些体系中是否有 MOKE 效应和法拉第效应简要总结于表 1 中。可以看到,反铁磁 Cr2O3,即便没有外电场 E,也具备破缺的 {M, M ⊕R, T},因此应该有 MOKE 效应。然而,在零电场时,I ⊕T 对称性不会破缺,故不会展现出法拉第效应 [41]。没有磁性的手性结构材料,可以表现出法拉第效应 (实际上是自然旋光,我们在前文提到过“简称”一词),但是由于时间反演 T 不破缺,故不能表现出 MOKE。(亚) 铁磁和某些反铁磁材料,也可以同时表现出 MOKE 和法拉第效应。
9. 化零为整
前面我们花费了几个小章节笔墨,由低到高,浓墨厚染了四类 Trompe L’oeil 铁磁效应。我们希望能够在这一小节,让读者可以借助于 SOS 原理,将上述几种铁磁现象的关联理清楚,而非图 7 之卡通所示那般一团乱麻。
我们已经知道,线性反常霍尔效应需要材料一定具有“非零 M 的 SOS”。那么,就位居最高处的 MOKE 效应和法拉第效应而言,它们与“非零 M 的 SOS”到底有什么深切关联?一旦理清楚这些关联,其它那些层次低一些的效应理解起来亦不太难。我们将之称为“化零为整”。
图7. 知识的卡通,在此寓意知识需要整理。
https://www.sohu.com/a/117671459_481765
依据上一节的论述,具有法拉第效应的“构成量”须满足 {M, M ⊕R, I ⊕T} 对称性破缺,而具有 MOKE 效应的“构成量”须满足 {M, M ⊕R, T} 对称性破缺。这两种效应需要满足的对称性破缺要求看似不同。不过,如果一个“构成量”具有“非零 M 的 SOS”,则有定理二:
所有具有“非零M 的 SOS”的材料,即具有与之类似对称性破缺元素的材料,必定能够同时展现出法拉第效应和 MOKE 效应。反之,任何能够同时展现出法拉第效应和 MOKE 效应的材料,必定具有“非零 M 的 SOS”。
如果从对称性破缺的角度来看,这一定理在数学形式上可表述如下:
在我们设想的任一“构成量”中,破缺的 {M, M ⊕R, I⊕T}+ {M, M ⊕R, T} 对称性与破缺的 {R, M, T} 对称性是等价的。
证明如下:
(1) 当对称性 {M, M ⊕R, T, I ⊕T} 全部破缺时,要证明 {R, M, T} 破缺,只需要证明 R 破缺。事实上,本文所讨论的那些导致“构成量”对称性破缺的元素,无一例外都是由于方向的改变(或者说增加了负号“-”)。因此,I = I ⊕T ⊕T = (-) ⊕(-) = (+),即 I 不破缺。R = I ⊕M = (+) ⊕(-) = (-),即 R 破缺。
(2) 反之,当 {R, M, T} 全部破缺时,只需要证明 {M ⊕R, I ⊕T} 破缺。同样地,I = R ⊕M = (-) ⊕(-) = (+),则 I ⊕T = (+) ⊕(-) = (-),故 I ⊕T 破缺。另外,由于 R = R-1 = R●⊕R = (-),故 R●和 R 中必有一个是破缺的。
证至此处先来个急刹车:R●是个什么东西?前文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发现端倪——在一开始的“磨刀”阶段进行符号约定时,玩了一点“小把戏”:事实上,在三维空间里,“绕垂直于磁性 (M ) 矢量的轴旋转 p”这一语句描述,是对应着两条相互垂直的旋转轴所定义的!例如,当 M 为“→”方向时,R 为绕“↑”方向旋转 p,而 R●为绕垂直于纸面的方向旋转 p。只不过,在此之前 R 和 R●都能同时发生破缺,故没有特意提出。
我们继续 (2) 的证明:通过适当调整坐标系 (这意味着在实验中要选取特定的方向才能观察到某些现象),可以使 R●破缺,则 M ⊕R = (I ⊕R) ⊕R = I ⊕(R ⊕R) = I ⊕R●-1 = R● = (-),即 M ⊕R 破缺。
图 8 列举了一些反铁磁态,它们均没有净磁矩。我们借助于上面的分析,来预测一下其中是不是可能发生 MOKE 和 / 或法拉第效应。
图8. 不同反铁磁态中的 MOKE和法拉第效应,其中的符号约定可以参照图 4。另外,类似于前文图中变换操作以M 的方向作为基准方向,(a)、(e) 中变换操作的基准方向为纸面内的左右方向,而 (b)- (d)、(f)、(g) 中变换操作的基准方向为垂直于纸面的方向。
图 8(a) - (d) 中的反铁磁态均具备 {M, M ⊕R, T} 破缺,但是不具备 {M, M ⊕R, I ⊕T} 破缺 (注意:只要集合里有 1 个变换操作不破缺,我们就称该构成量不具备这个集合的破缺)。因此,它们均会展现出 MOKE,当然没有法拉第效应。
如果联系到实际材料,图 8(a) 正对应着零电场下的反铁磁体系 Cr2O3。图 8(b) 展示的是双层蜂窝晶格中的 A 型伊辛反铁磁有序,对应着 CrI3 或 CrBr3。图 8(c)、(d) 分别对应着翘曲蜂窝晶格 Mn4(Nb,Ta)2O9 和 MnPSe3 中的自旋组态 [22, 23, 28]。目前,除了在 Cr2O3 中已经观测到 MOKE,其它材料中的 MOKE 仍未在实验中观察到 [41],需要未来实验工作者的努力。不过,努力的方向可不能是其中的法拉第效应,否则恐怕这辈子也“上不了岸”了。
图 8(e) - (g) 中的反铁磁态同时具备了{M, M ⊕R, T} 对称性破缺和 {M, M ⊕R, I ⊕T} 对称性破缺。因此,这些反铁磁态能够同时展现出 MOKE 效应和法拉第效应。图 8(e) 展示的是 kagome 晶格中的反铁磁态,如 Mn3Sn。图 8(f) 展示的是异质双层蜂窝晶格中的 A 型伊辛反铁磁有序,如交替堆垛的 CrI3 层和 CrBr3 层。图 8(g) 展示的是异质双层六角晶格中的 A 型伊辛反铁磁有序。的确,已经在 Mn3Sn 中观察到了 MOKE 效应,而其它材料中相关效应尚未得到实验证实 [42-45]。
另外,根据定理一和二,容易推知图 8(e) - (g) 中的所有材料应该也能展现出反常霍尔效应。
我们还可以“这山望去那山高”,继续前进,将这些分析拓展到具有圆偏振的近边 X 射线吸收光谱 (X-ray absorption near-edge spectra, XANES) 中,看看那里观察到的法拉第效应是不是也具有类似的行为。
当沿着 X 射线波矢方向施加平行 (H+) 或反平行 (H-) 的磁场时,对左旋 (σ+) 和右旋 (σ-) 圆偏振 X 射线,其 XANES 测量将得到三种类型的二色性,用如下公式(1) 表示:
公式 (1). XANES 测量得到的三种类型二色性。
其中µ (σ,H ) 表示相应偏振和磁场的吸收,XMCD 前文已出现过,XNCD 指 X 射线自然圆二色性 (X-ray Natural Circular Dichroism),XMχD 指 X 射线磁手性圆二色性 (X-ray Magneto-chiral Circular Dichroism)。
从式 (1) 可以看出:XMCD 会随磁场方向反转而改变符号,XNCD 与磁场方向无关,XMχD 不需要偏振光,且只有在对两个方向的磁场吸收不同时才能表现出来。
为了更清晰地展示对称性要求,可将这三种二色性效应示于图 9 中。其中,M 表示磁性或具备“非零 M 的 SOS”,金色弹簧表示手性结构。可以看到,图 9(a) 所示的 XMCD 要求非零 M,图 9(b) 所示的 XNCD 要求手性结构,图 9(c) 所示的 XMχD 则要求非零 M 和手性结构。由此,如果对本文涉及的某些“构成量”进行这三种二色性实验,可以预测其结果:例如,所有具备“非零 M 的 SOS”的反铁磁系统都可观察到 XMCD 现象,如 Mn3(Sn,Ge,Ga) 和图 8(f) & 8(g) 所示之构型。处于磁场中的圆锥型或螺旋型自旋态一定会展示 XMχD 效应。
图9. 具有磁性和手性结构样本中的 X 射线圆二色性。 (a) XMCD;(b) XNCD;(c) XMχD。其中,(b) 中的第三个等价图以及 (c) 中的等价图源自镜像 (M) 变换操作。
图10. 如何画出一匹马?
https://www.sohu.com/a/282638821_747992
10. 再攀新高:具有 Trompe L’oeil 铁磁性的新型反铁磁
前文已经在部分体系中勾勒出了“非零 M 的 SOS”的线条,现在我们需要抱着“不怕最复杂,也不怕更复杂”的精神,手执“SOS”之笔,去画出一幅“非零M 的 SOS 之骏马”,恣意奔腾,如图 10 所示。如此,我们还可以恣意妄为许久。
再看看一些有趣的反铁磁态。
在图 11(a) 中,kagome 晶格中的自旋构型均具备“非零M 的 SOS”。根据定理一和二,它们均能展现出 MOKE 效应、法拉第效应及反常霍尔效应。事实上,Mn3Sn、Mn3Ge 和 Mn3Ga 均具有 kagome 晶格的自旋构型,而其中的确也观测到 MOKE 效应、反常霍尔效应、反常能斯特效应和反常热霍尔效应 [44 - 56],其微观机制则源于特定反铁磁态中 Berry 曲率 (Berry curvature) 充当了“虚”磁场,导致这些效应的出现。我们相信,反常爱廷豪森效应也会在未来的实验中观测到。
图 11(b) 所示 kagome 晶格的反铁磁态,由于存在一个垂直纸面的三重旋转轴对称性,因此这一反铁磁态同时具备 {R, M, T} 对称性。然而,一旦施加应变 (图中绿色双箭头),就破坏了这个三重旋转轴,它就有了“非零M 的 SOS”。类似地,图 11(c) 和 11(d) 所示、处于单轴均匀应变下的“全进全出”kagome 晶格和烧绿石晶格,都具备“非零M 的SOS”。类比到压电,我们称这种应变诱导M 的现象为压磁。
顺便说一句:图 11(e) 中给出了三角格子里的“两进 (出) 一出 (进)”自旋构型和正四面体晶格里的“三进(出) 一出 (进)”自旋构型,它们均具备“非零P 的 SOS”[57, 58]。感兴趣者可查看文献 [17]。
再次强调,kagome 晶格中三重旋转轴这一元素很容易被忽视。如果不施加图11(a-c) 所示的应变,整个“构成量”不可能具备“非零M 的 SOS”。有文献通过 Berry 曲率机制预测 Mn3Ir 和 Mn3(Rh, Ir, Pt) 在无应变条件下能观察到反常霍尔和 MOKE 效应 [44, 46, 59, 60],这正对应于图 11(c) 所示的构型。然而,根据 SOS 的对称性分析证明,在三重旋转轴未被破坏的情况下,它们根本不具备“非零 M 的 SOS”,将无法观测到以上现象。
值得注意的是,少数反铁磁态即使在无外场、光照扰动下,依然倾向于展现出很小的净磁矩,量级通常在 0.001 µB / 磁性离子的级别。我们猜测,这种效应极有可能源于材料中轨道磁矩的贡献,或者说,轨道磁矩使得该反铁磁态具备了“非零M 的SOS”[45]。
图 11(f) 和 11(g) 描述了一种 AB 堆垛的三角晶格中二维平面反铁磁有序,它具备“非零M 的 SOS”[61, 62]。这种磁晶格在密排六方 hcp 系统中本应很常见,然而,似乎从未有过实验报道甚至理论预测其存在,不知道是何缘故。不过,如果这种反铁磁态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它一定能够展现出 MOKE 效应、法拉第效应以及反常霍尔效应,其结果将会是不亦乐乎!
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原作者和译者会被痛骂的!
图11. 具有“非零M 的 SOS”的多种反铁磁态,其中绿色双箭头代表施加的应变,绿色圆点代表空间反演中心,绿色虚线代表磁晶胞。需要特别说明的是,(g) 中的所有自旋实际上要绕图中的 y 轴旋转 90 度。
11. 总结
OK,有关“Trompe L'oeil Ferromagnetism”的详细探讨便到此结束。通过以上讨论,可以看到,应用 SOS 原理来讨论凝聚态物质中大量物理现象,包括非互易性、磁致多铁性、线性磁电效应、旋光性、光伏效应、二次谐波发生和反常霍尔效应等,简单直接,如信手拈来。
文中提及了大量的具有“非零M 的SOS”之“构成量”,其中有些具有可测量的磁性,包括外电场下的线性磁电体、注入电流的手性材料、移动的 Neel 或 Bloch 型铁电畴壁等。而另一些能够展现各种类型的 Trompe L’oeil 铁磁现象,如 MOKE 效应、法拉第效应以及反常霍尔效应。
在深入探讨各种效应之间的关联性时,提出了两条相关的重要定理。根据这两条定理,可以预测大量新奇的材料和物理现象。我们期待在不远的将来,这些现象能够为实验所证实,并热烈期盼理论学者能够为此提供微观机制上的支持。
译者得到原作者许可,在此不过是借花献佛,希望诸位看君能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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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1) 笔者李翔博士,供职于湖北师范大学,主要研究领域是铁性物理和量子材料。
(2) 题头小诗乃感佩“对称破缺”物理极其了得。虽然拓扑似乎要抛弃对称破缺的框架,但鉴于霍尔效应本身在表征拓扑物理中的角色,加上本文下篇又着力展示SOS在电磁效应中的作用,似乎对称破缺的影子流传依旧。不知道SOS对诸如量子Hall效应等是不是也可以施加影响?
(3) 封面图片来自https://www.quora.com/What-is-an-intuitive-explanation-of-chiral-symmetry-brea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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