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朋朋先生：谈对外汉字教学中的字形教学

Original 張朋朋先生文字研究 202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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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对外汉字教学

中的字形教学

張朋朋

北京語言大學

一

“汉字字形教学”是培养学生具有分析和书写汉字字形的能力。

“分析汉字字形的能力”包括学生会分析汉字字形的结构，即对于任何一个汉字可以分析出它的结构是独体字还是合体字；对于合体字可以分析出它是上下结构、左右结构还是内外结构等；这个能力还包括对于任何一个汉字可以通过字形结构分析出它是属于哪个部首的字以及它是由多少个笔画构成的。

学生具有分析汉字字形的能力不仅对于书写汉字是有帮助的，而且对于使用汉字的工具书也是必要的。因为汉字的字典和词典一般都采用部首查字法，如果学生不会分析汉字字形，当他们遇到一个不认识的汉字时他们是不能在词典或字典中找到这个汉字的，也就是说他们是不能使用汉文的工具书的。

二

汉字的形、音、义，在对外汉字教学中，字音可以用汉语拼音来表示，字义可以借助学生的母文（语）来翻译，唯独对字形教学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汉字字形教学一直被看作是外国入学习汉字的难点。尤其是来自非汉字文化圈的外国学生普遍认为分析和书写汉字字形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本人认为，造成学生感到学习汉字字形难的原因，有汉字字形本身复杂的一面，也有我们教学法方面的原因。

对外国学生进行汉字字形教学一般采用的方法是：先教八个基本笔画，然后是介绍笔顺规则，其后就是随课文中出现的汉字一个一个来介绍，学生一笔一画地书写。[①]

本人认为上述方法有几点不妥。

1.把外国成年人当成了中国儿童

汉字是一笔一画写成的。中国儿童在入学前一般都没拿过笔，一笔一画都不会写，所以教中国儿童学写汉字，自然要从基本笔画入手。如果让外国人也从基本笔画入手那就把他们当成中国的儿童了。学习汉文（语）的外国人和中国儿童不同，他们是成年人，都有用笔书写文字的能力，而且对于书写汉字的基本笔画没有困难，可以说，他们一看就会写，甚至连笔画的运笔方向也不会写错。因为西方人用的拼音文字，其字母中也含有笔画。拿英文来说，英文的26个字母中可以说包含有汉字的基本笔画，如字母“A”是“撇”“捺”“横”三笔；字母“T”是“横”“竖”两笔；字母“j”是“点”和“钩”两笔；字母“L”就是笔画“折”；字母“V”包含了笔画“提”。另外英文字母中类似汉字的笔画在运笔方向上与汉字笔画也是一样的。字母“T”中的“横”也是“从左到右”，“竖”也是“从上到下”。既然外国人在学写汉字前已经具有了书写汉字基本笔画的能力，因此教他们就不应从基本笔画入手了。

2.把基本笔画当成了字形结构单位

虽然英文的字母也包含有笔画，但是学书写英文不单独学写笔画，而是直接先学写英文的字母，然后学书写一个一个英文单字（词）。这是因为，英文的文字单位是“word（当译为字，常译为词）”，“word” 的数量是无限的，而“word”是由字母组合而成的，字母是有限的，就26个，会写26个字母后，知道了字母的排列顺序就可以书写任何一个“word”了。也就是说，字母是“word”的字形结构单位。学习文字单位的书写之前先要学习字形结构单位的书写，这是科学的。因为文字是一个系统，它的系统性在于构成这个系统的大量的文字单位是由少量的字形结构单位按照一定的结构组合而成的。因此先学习书写少量的字形结构单位，然后学写大量的文字单位，这样的教法体现了文字的系统性，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汉文的文字单位是汉字。教外国人书写汉字首先教书写基本笔画，然后教他们书写一个一个汉字，这等于是把汉字的基本笔画当成英文的字母了。英文的字母是“word”的字形结构单位，那汉字的基本笔画是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吗？

汉字的基本笔画不是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汉字也是一个系统，这个系统包括几万个汉字，常用的也有3500个。虽然这大量的汉字都是由笔画组成的，但其字形结构是不能用笔画来分析的。如果把笔画当成是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用笔画来分析字形的话，一个汉字一个样，每个汉字都有其独特的组合，笔画的组合没有规律性，无结构可言，几万个汉字就有几万种组合方式。也就是说，如果用笔画分析汉字字形的话，汉字字形就成了一个具有上万种组合方式的，无结构，无规律的非常庞杂的系统。

其实汉字和世界上任何一种文字一样，大量的汉字也是由少量的字形结构单位按照一定的结构组合的，汉字字形也是一个结构清晰，有组合规律的系统。否则，汉字早就灭亡了，早就不存在了，因为人类是不会长期使用一种无规律、无结构，非常庞杂的文字系统的。

汉字在字形结构上分为两类。一类是独体字，一类是合体字。在整个汉字系统中，90%以上的汉字是合体字。合体字是由独体字，或者是由独体字演变来的偏旁组合而成的。合体字的结构分为三种，即左右结构、上下结构和内外结构。也就是说，构成合体字的独体字或偏旁才是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因为如果会写这少量的独体字和偏旁，知道了合体字的结构，就可以书写大量的合体字了。所以汉字字形教学不应该先教基本笔画，而应先教字形结构单位。即独体字和偏旁，然后再教合体字。汉字的部首包括了常用的独体字和偏旁。因此，以汉字部首作为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体现了汉字字形的系统性。这样进行汉字字形教学利于培养学生分析和书写汉字字形的能力。

与英文相比，汉字的字形结构复杂一些，英文字母只有从左到右排列一种结构，而汉字字形结构有三种，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也多一些，英文只有26个字母，而汉字部首有200多。从这个意义上讲，应该承认掌握汉字字形要困难一些。

汉字部首有200多个，比起几万个汉字要少多了。我们的研究工作就是要寻找一种简单和快捷地让学生掌握这 200多个部首的方法。

3.没有区分字形结构单位的笔画顺序和结构单位的书写顺序

书写汉字要遵循一定的笔画顺序。如果把笔画当成是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用笔画来分析字形，一个汉字一个样，笔画的组合没有规律性，笔画的顺序也很难用几条规则来概括。如“母”“女”“马”字的笔顺符合哪条规则呢？

如果把独体字和偏旁作为字形结构单位的话，我们会发现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在书写顺序上是有规律的。汉字合体字分左右结构、上下结构和内外结构三种，字形结构单位的书写规则是左右结构的字“先左后右”，上下结构的字“先上后下”，内外结构的字“先外后内”。这三条是“结构顺序规则”，而不是“笔画顺序规则”。

也就是说，书写合体字有“结构顺序规则”，而书写字形结构单位，即独体字或偏旁不存在“笔画顺序规则”。根据汉字在书写上的这个特点，汉字字形结构单位的教学适合采用对每个字形结构单位一笔一画地介绍。首先让学生学会按照正确的笔顺书写少量的字形结构单位，然后介绍合体字的结构类型和“结构顺序规则”，使他们具有分析汉字的字形结构和书写合体字的能力。

4. 取消了汉字字形的“摹写教学”

书写文字，首先应具有把看到文字单位照着它的样子摹写出来的能力，其次才是记住这个字怎么写。记住一个字怎么写要靠反复练习，而且知道它的字音、字义。所谓“摹写教学”只是培养学生把文字单位照着它的样子摹写出来的能力。

能把一个文字单位照着它的样子摹写出来，要知道它的结构，要会写它的字形结构单位，所以“摹写教学”也就是字形结构和结构单位的教学。英文的“摹写教学”是教26个字母，因为会写26个字母就可以摹写所有的英文单词了。而汉字的摹写教学应该是教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和结构类型。我们的教科书，没有先教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而是随课文中出现的汉字一个一个来教，一开始就先教“你”“好”“我”“们“您”“谢”等合体字，也就是说，直接进行文字单位的教学，取消了汉字字形的“摹写教学”。这种教法加大了汉字字形教学的难度。其实对于英文来说，如果一个人连26个字母也不会写，让他直接写一个英文单词也是非常难的，何况汉字呢？

文字的“摹写教学”应该是作为一个独立的教学阶段安排在学习用文字书写的文本（语言）材料之前。英文26个字母的书写教学是作为一个独立的教学阶段的。对于汉文（语）教学来说，也应该把汉字的“摹写教学”安排在学习用汉字写的文本（语言）材料之前，而且也应成为一个独立的教学阶段。在学生学会写“亻”

“”“小”“女”“子”“门”“心”讠”“身”“寸”等字形结构单位后，再去学“你”“好”“们”“您”“谢”等合体字，这时他们可以摹写这些汉字了，也就不觉得非常难了。

三

综上所述，对外国人进行汉字字形教学应该遵循如下原则：

1.在教学初期，应把“语”和“文”分开，即口语教学和汉字教学分开。口语先借助汉语拼音来进行，汉字教学先进行汉字字形结构单位的教学，即“摹写教学”。等学生具有摹写汉字的能力后再学习用汉字书写的文本（语言）材料。

2.要把汉字的部首当作汉字的字形结构单位。

3.在进行汉字字形结构单位教学时首先让学生学会按照正确的笔顺书写少量的字形结构单位。在这个基础上介绍合体字的结构类型和“结构顺序规则”，使他们具有分析字形结构和书写合体字的能力。

四

根据上述原则，本人编写了一个汉字“摹写教学”阶段的教材，取名为《部首三字经》。[②]这本教材分“部首三字经”和“偏旁三字经”两部分。

“部首三字经”五十六句，介绍的是成字部首，如‘人’‘日'‘月’‘女’等。每句三字，两个独体字构成一个合体字。两个独体字分别是两个部首，故此“三字经”共介绍了一百一十二个部首。四句一段，合辙押韵，便于咏记。对每个部首均介绍了其形音义，笔画、笔画数、笔顺以及属于该部首的例字。对合体字，除介绍其形音义外，还介绍了其结构类型、结构顺序和造字法，并对其字理进行了简单的说解。下面是 “部首三字经”全文。

一火灭二儿元八刀分人王全

女子好田力男日月明小大尖

竹毛笔白水泉爪木采舟皿盘

示见视目艮眼龙耳聋穴巾帘

走干赶厂犬厌文而斋又隹难

矢豆短辛瓜瓣米斗料舌甘甜

手戈找立风飒身寸射牙鸟鸦

气羊氧言方访门口问弓长张

黑土墨臣卜卧麻鬼魔石页硕

其欠欺食几饥工贝贡自心息

父斤斧尸至屋金十针广车库

山夕岁酉己配雨辰震衣皮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