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猪拱城里的白菜，谁之过？

Original 难得君难得读书 2021-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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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难得君

衡水中学张锡峰的一番励志演讲，引起了热议。

看完这个视频，我不知道大家是什么感觉，反正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大多数人都没在农村待过，不知道一头猪从猪圈里跑出来，跑进一块白菜地的情形。

猪这东西，不管饿不饿，都喜欢用嘴到处拱。一地的白菜，它可能连一颗都吃不完，但是它会把整块地里的白菜全部给拱翻了，有的白菜会咬上几口，有的白菜会被猪蹄踩烂，简言之，就是糟蹋。

这不是土猪的品种问题，甭管土猪、洋猪，只要是猪，都是这德性。

猪进菜地，代表的是一种野蛮失控、粗暴践踏。

一个中学生，参加《超级演说家》这样的重量级节目，你说他的演讲稿没有学校、老师、节目组的深度参与，这肯定不符合中国特色。

这个演讲，偏激、打鸡血，带有鲜明的衡中特色，配合着中学生的夸张动作，扭曲的表情，很明显的二元对立思维，肯定算不上佳作。

但很显然，这些老谋深算的节目组和学校等参与方，他们不明白这个事实吗？其实他们很清楚，他们要的就是这种强烈的视觉、听觉与价值观的冲击效果。

对节目而言，收视率才是关键，流量才是王道。至于传播什么样的价值观，谁在意那玩意？

对学校而言，打出名气，让优秀学生趋之若鹜，创造更高的上线率才是关键。你看看所有最有名的“高考工厂”，衡中，毛坦厂，无一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打鸡血、监狱式管理、偏激的思想教育，每一样都和教育的本意背道而驰。

但恰恰，这些反教育的方式，最适合穷人的孩子，最适合中国的高考，他们让数以万计的穷家孩子通过高考，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衡中、毛坦厂不过全国无数平民学校的缩影和超级加强版，所以，尽管我知道这些学校的教育是惨无人道和违背教育初衷的，但是我从来没批判过他们。

因为，这种我最不愿意接受的“教育”方式，对普通人家和穷人的孩子来说，恰恰是最有效通过高考独木桥的方式。

批判，就意味着残忍。

教育不是声嘶力竭，不是非黑即白，不是咬牙切齿的仇恨，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教育应该是唤醒，唤醒对知识的渴望，对未知的探索；教育是激发生命，充实生命，对人生无限可能的向往；教育是获得一种力量，悲悯与同情，理性而平和。

可是这一切都最终败给现实，声嘶力竭与咬牙切齿，“进城拱白菜”才使孩子们获取巨大的力量。

这究竟是谁的悲哀呢？

网络上，很多人批判这个高中生的价值观，其实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的价值观是会改变的。

反思我们过去，有多少人现在和高中时代，还保持着一样的观念呢？

回忆我的学生时代，当时没有互联网，获取信息的渠道非常单一，十七岁的时候，我也是小粉红。后来读大学了，开始接触到完全不同的书和人，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慢慢观念开始转变。工作后，逐渐开始有了互联网，信息渠道更多，又有了真实的社会经历，观念再次转变。所以，我始终相信，对有正确思维方式的人来说，洗脑终究是没用的。

反而是一个人的品性，基本上中学就定型了。

我们很多次小范围的同学聚会，都在一个问题上达成共识，那些中学时就是坏B的同学，基本上一生都是如此。

如果仅凭一个励志演讲，而且可能是言不由衷的演讲，就去否定一个中学生，我觉得完全没必要。

批判衡中高中生的，大多数应该是城里的“白菜”。

往前推30年，我还记得刚到成都的时候，川大后面的郭家桥，二环以内都有农民的菜地。

现在一二线城市的人，往前推三辈，大多数都是农民。我也不例外，我爷爷、外爷都是正宗的农民。

现在很多城里人莫名的鄙视农民，北上广深90%的人都是来自小城市和农村，他们却莫名的鄙视小城市的人，让我觉得莫名惊诧。

这种鄙视背后，其实是一种虚妄的自大和强烈的自卑。

洋葱是分层的，城市里的人照样分三六九等。

在我上大学的时代，阶层上升的通道是畅通的。

读书不但可以改变命运，还能改变阶层！

那时候，无论你是生活在小城市，或者贫困的村庄，孩子们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理想。希望摆在那里，路摆在那里，只要努力，就能慢慢走出一条路来。这是一个艰辛的过程，但坚持走下去，通过努力，就有可能把理想变成现实。

一个读者说：我记得我高中前面几年都是在玩儿，成绩很差，但是到了高三那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长醒了似的，我觉得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如果不读大学不依靠自己，原生家庭？父母？根本不可能是依靠。我都觉得挺神奇的，进入学习的状态非常快，而且和以前的朋友切断了联系（其实就在一个教室里），当时是按成绩来排座位的，我很快就基本固定在第一排，和班主任的女儿坐在一起。那个时候听她讲一个事儿，其实我挺臭屁骄傲的，她让我能不能不要那么努力，搞得她妈每天都在饭桌上说她。

我记得那个时候一周七天都上课，晚上是两堂晚自习。回家以后都是十点左右了，但是还需要继续学习做题，我自己额外买了黄冈的卷子。我记得天冷在被子里看书，经常和衣在床上坐着睡着，半夜醒了再脱衣服关灯。洗脚的时候看历史书，都掉洗脚水里面了，晾干以后书都变形了。那个时候卧室里有镜子，有时候复习累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想象大学生活有多美好来慰藉自己。

其实，真的非常努力过之后得到的回报，感觉真的很好。

可是到了现在，很多年轻人，也许奋斗一辈子，到老的时候，还不能达到另一些人的起点。

有一组真实且惊人的数据：

中国的本科率只有4%，月薪高于5000元的只有5%，有10亿人没有坐过飞机，13亿人没有出过国...

换言之，只要教育实现相对公平，只要真正实现法治，高考就是寒门学子跨越阶层的最佳出路。

现在一个农村孩子考上大学，毕业到一线城市工作，就能实现阶层跨越吗？

按照易居研究院的统计数据，不吃不喝，在深圳买套房，平均需要43.5年，仅次于香港的46.3年位居全球第二；北京是41.7年，全球排名第三；上海和台北都是36.1年，全球排名第七；广州是34.1年，全球排名第十。而同为亚洲的日本东京，仅需要14.7年，韩国首尔也只要25.1年。

而城市的普通市民，或者叫中产阶层，不要说层级的上移，就算是保住自己的后代不至于阶层滑落，都拼尽全力的鸡娃。

很多上升的路被封堵着，阶层的流动被日益固化，且固若金汤。这并不是个别现象，已经成为一个悲凉的现实。

这个时代，很多事情并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与其批判土猪拱白菜，不如去批判为何这个社会需要用异化的教育去激发一个穷孩子的斗志！

孩子无罪，有罪的是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