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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声III (42) || 从此,母亲无处不在......

园地作者 一枚新园地 2021-02-19


2003年春节,我们全家最后一张全家福。后排穿绿毛衣的是作者。(图片来自作者。)

初九凌晨,我最后搂了搂母亲,我的脸紧贴着母亲温暖的额头。我知道,这是我生命中和母亲最后的道别。



母亲


云淡风轻 | 文

 
昨天夜里,我又梦见了母亲。今天看见园地里绿风写的这篇关于母亲的温暖文字,找出了许多年前我的这一篇至今也没有写完的关于我的母亲的文字......

确实没有写完,连题目都觉得没有起好。可是十多年过去,无数次拿起放下,终于还是没有写完......
          
母亲。

自从那一天——准确地说是2001年的12月30日,我们确知母亲患了癌,我一直就害怕这个日子,这个母亲将永远离我们而去的日子的来临。可是,我又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一天必将来临。

心里好空啊,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落在了这谁也不会留意的地方,终将默默无闻地消失。

都说没娘的孩子是棵草,没娘的大人又何尝不是一株没人关爱的草呢?

习惯了拿起电话就拨回家,和母亲东拉西扯上半天,什么都说,并不是希望母亲给予什么忠告或者什么建议,只是觉得说说,有母亲在那边听着,感觉就好多了。

母亲是这世上那个我唯一不用避讳不用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人。

再也听不到母亲那特别的吴侬软语的普通话了,那是我在世间独一无二的天籁之声。随身带着一张母亲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慈祥地微笑,就如以往的无尽日月,不管生活是如何艰难如何不尽人意,她总是一如既往以她那独特的微笑给我们以强有力的支撑,令我们觉得世界的美好,生活的温馨。

母亲的墓碑背后是一块空白。我们想拟个碑文,可是一直不敢落笔,有人说,到了最后你会觉得你成了妈的妈,而妈变成了你的孩子。可是对我来说,妈却始终是妈,哪怕她被晚期癌症折磨得极端痛苦,她依然是妈,以她的精神和意志支撑着我们这个家的妈。

母亲如今清清白白地去了。

2004年的元旦过后,春节之前。当确知母亲垂危的消息时,远离江苏家乡千里的我伤心又害怕。第一次面对死亡,而且是我亲爱的母亲,我不知道将要面对的会是一些什么事情?人死了,会是怎样的呢?我要做些什么呢?以前看到过出殡仪式,那多少是带点恐怖色彩的......母亲,我不能想象我的母亲也会变成一具尸体?我会害怕吗?

回家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又怕又盼,整天坐立不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没有想到的是,母亲本人却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安排好了在她离世的瞬间不让她心爱的女儿面对她的死亡,潜意识里她是生怕吓着了她心爱的女儿啊。

下了飞机,第一句话就是问前来接我的弟弟:妈妈怎样?弟弟回答:回去看吧,原来指望能够过完春节的,现在可能危险。

回答是意料之中的,我没有流泪,心反正已经沉入了黑暗,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母亲送终的啊。

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几乎每天和母亲通电话。母亲电话中的声音总是中气十足,然而等我终于看到躺在床上消瘦又虚弱的母亲,才明白她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是用了多少毅力消耗了多少体力说出来的啊。她不想让千里之外的女儿不放心,而我,又是多么不体贴啊,我一直自以为是地鼓励她要坚强,坚强,不要放弃,可现在我终于明白,母亲的心里想的,只是不要让孩子们为她难过。

握着母亲的手,我们母女都没有眼泪。我们笑了,我的心开始平静下来,反正在一起了,就守着吧,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母亲身边。

常常在夜里,我看着母亲痛苦转侧的样子,看着母亲因瘫痪已久萎缩的四肢,止不住眼泪,可是只要母亲稍有觉察,她就会阻止我。她说别哭,你一直告诉我要坚强的。

妈妈,我错了,原来你是坚强的,我不是,我一直是外强中干的,我原来一直害怕,如果没有了你,我怎么办呢?是啊,现在我怎么办呢?

那个晚上,我又在流泪,这一次你没有阻止我。你说,孩子,你没有想到妈妈变成了这个样子吧?你说,别哭孩子,不要紧的,你才是需要坚强一点呢。

我搂住你放声大哭。

你紧紧握着我的手,你笑了,你说没事没事真的没事,都会有这一天的。你说,看你的手冰凉,放进被子,妈妈给你捂捂,这么大了,别再象个傻丫头。

你笑得一如既往地慈祥。你没有一滴眼泪。

真的,自从你得知自己的病到最后辞世,我们都没有看到你流过一滴眼泪。你也是象我们一样,生怕对方担心,将不舍的泪水留着独自流淌的吗?

你告诉我:人总是要走的,我走了就是解脱了,你不知道两年多我受的是什么罪?

我说我知道,我说你知不知道这两年多我背着你,流了多少泪。

你说我知道,我知道啊孩子。

我们知道,你最大的心愿是活到七十岁,那么从虚岁来讲就是撑过这一年的春节。可是你的情况每况愈下,腿是肿的,基本上不能吃东西,只是要喝水。

我们悄悄地为你做好了一切后事准备,预备随时可能到来的事情发生。

然而,我们感到奇怪的是:你什么也没有交代,什么也没有说,尽管你的神志一直清醒。

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么?

终于到了年三十,我们商定,这个年一定要过得开开心心轰轰烈烈,我们不能悲切,母亲不希望我们悲切。

我们买了许多鞭炮,我们定了一个美丽的心型的蛋糕,那是献给母亲的。我们准备了从来没有这么丰盛的年夜饭和酒。

这是我们这个家族最后一个大团圆的春节。

母亲不能起来了。我们围在她的周围,燃着红蜡烛,我们祝贺她生日快乐......过年了,母亲虚岁就是70岁了。我们轮流给母亲敬酒为母亲祝福,吹熄蜡烛时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母亲能够康复。

尽管,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晚上,母亲笑得好灿烂。她说:终于到过年了,我终于活到七十岁了。

我们的感觉也是功德圆满,年也过了,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以后再怎样也没有关系了。

我们却没有想到母亲自己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生死。

春节以后,母亲的情况稳定了一些,不再给我们一种朝不保夕的担忧了。

于是我们在梦想:或许真的能够象算命的所说那样,可以支撑到五月呢。

父亲说,她如果有福气,那么就是这几天儿女都在的时候去吧,不要再受苦了,她应该解脱了。

父亲暗示母亲:再过几天孩子们要走了,大家要去上班了,又是只剩我们老两口了。你就放心地去吧,让孩子们送你。

母亲不回应。

我们责怪父亲不该这样说话,我们希望母亲在,不管以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存在,只要在,我们就还有妈。

我们知道,这是我们的自私。

可是我们不知道,母亲已经自己安排好了一切。

正月初五,母亲告诉陪在她身边的父亲:我快要走了,还有十天。

父亲呆住了,他告诉了我们这些话。然后一整天一声不吭。

我看着母亲安详平稳的面容,不相信地问:妈,是真的吗?你不要吓我,不要吓唬老爸,我说你看你把老爸吓坏了。

母亲微微一笑,她不回答我的问话。那笑容有种离世的神秘。

我不敢再问。

正月初七,离母亲自己算好要走的日子正月十五还有八天。那天早上,母亲把我们姐弟三人叫到床边,开始一项项交代事情,这时我们才知道,母亲原来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小弟还没有结婚,家里这些东西是留给他的,你们要相互照应,不是母亲不信任你们兄弟姊妹,我的儿女个个出色,但是妈妈还是要交代清楚,你们同意吗?

家里没有什么财产,妈妈的财产只有你们几个孩子,不要哭,要带好冬冬。到目前为止,这是带给了她无穷生活乐趣的唯一的孙子。

自己的后事,自己死后的衣服甚至盖脸的黄绸巾,她也自己全部准备好了。那一天,她清楚地将为自己穿衣整理遗容的事情交代给了她的儿媳,交代得细致周密,死前这套贴身穿的衣服如何处理都说得一清二楚。

弟媳含着泪,不住点头,一一答应。

我就站在旁边。这些事情,为什么妈妈不交代给我,她的女儿呢?

可是我不敢问。

终于母亲叫到了我,她让我拨通她唯一在世的哥哥我的舅舅的电话。电话中她告诉他:我不行了,死后你代表娘家人来送我一程,那么我们就此永别了。

我们泪流满面。

母亲歇了半晌睁开眼睛,说不许哭,你们看我都不哭。你们看,你们三个光头多好玩啊。

母亲闭上眼睛笑了,笑容是那么灿烂,再次充满了离世的神秘。

她说:天空五颜六色的。

我们想,她也许说的是我们,她的三个儿女的幼小年代。

我们不敢离开左右。

到了晚上,母亲的情况又缓和了。我们又觉得一切平稳了,母亲还有日子。

但她不再多说什么,似乎将一切交代尽了。只是还没有到她算好要走的那一天。

我的假期到正月初十,初十必须回到深圳上班。看看母亲情况平稳,我定好了初九下午的机票。

初八晚上,我告诉母亲,明天我要回去上班了。我问她,行吗?

妈妈点头。

我再告诉她:我会回来送你,你能够给我几天时间吗?

妈妈点头。

我又说:你不要害怕,我不管在哪里都会陪着你。

我问:妈妈,你害怕吗?

妈妈开口了,她说我一点也不害怕。她说我知道我要去的是西天极乐世界。

我说我们会再见吗?你会在那边等我们吗?你会永远看着我们吗?

妈妈点头。

我说可是我害怕,我不想你走,我也怕我没有你好,将来去不了天堂,那样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妈妈不再答话,合上眼睛,微笑了,那是一种平和安详的笑,一种预知一切的神秘的笑。

我们也不再流泪,久久地凝视着母亲的笑容,我们知道不论在不远的未来她以何种面目辞世,她留给我们的都将是这份慈祥宁静的笑脸。

初九凌晨,我最后搂了搂母亲,我的脸紧贴着母亲温暖的额头。我知道,这是我生命中和母亲最后的道别,从此我再也不能拥抱我的母亲,在今后的生命中我将再也不能见到母亲慈爱的脸。

可是,我没有流泪,母亲也没有,她只是合着眼睛,甚至没有对我的拥抱做出反应。

我走了,登上飞机,心情是平静的,母亲的态度,母亲的安排令我对生和死有了一种崇敬的理解,我想:母亲不会离开我们,不管在哪里她都会和我们在一起。

可是,我还是错了。

回到深圳,我平静地工作着,每天和家里联络,关注母亲的情况。弟弟体贴我,总是告诉我,没事,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你放心工作吧。

我当然知道母亲的时间屈指可数,心理上是平静的,母亲给了我一种崇高的信念,我们不要惧怕死亡,要坦然面对死亡。我想我也不会有太多悲伤。

可是,我还是错了。

正月十五的下午六点,我的电话响了,手机上显示的是家里的座机号码。我没有象以往一样挂断后打过去,而是按下了接听。

我不发一言,心在往下沉,我知道,我一直惧怕的那一天来了。

母亲终于去了,永远离开了我们,留给我的是一片永远也无法填补的空白,心灵的空白。

一天天过去,我对母亲的思念越来越强烈,真是想她啊。每一天每一时,都会感觉到那份无法填补的空白。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相信灵魂,相信来生,飘零的我们最终能够再聚到母亲的身边吗?

应该能够啊,这样我们就还有希望。

回到家里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客厅布置成了肃穆的灵堂。母亲弥留之际,弟弟和弟媳细心地给母亲擦净身体,穿上她自己准备好的寿衣。他们牢记母亲的话,没有眼泪,这个时候泪水流在母亲的身上是不好的。

后来,弟媳告诉我,母亲身上洁净无暇,没有一点污秽。弟弟将衣着整齐的母亲抱上灵榻,盖上我们早已准备好的鲜艳的红色锦缎。母亲安详地卧着,灵前是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一如既往地慈祥地微笑着,那是她留给我们,她的儿女的永恒的微笑。

很多年前,我就对母亲描述过这样一幅图画:一个小小的院落,围着几间青砖的平房,墙壁上有葱绿的爬藤,院子里有玲珑的竹枝搭成的架子。随着季节不同,时而有黄灿灿的丝瓜花,时而有紫薇薇的嫩葡萄,却总有充满生气充满灵性的叶子点缀其上,架子下面有一个圆圆的石桌,几个鼓型的石凳,三两只小小的花猫在其间无声地嬉戏,两个老太太在轻凛的晨风中悠悠地打着太极拳。

那个鹤发童颜,身着鲜红唐装的是你,而那个穿着白色唐装,体态容貌酷肖你的当然是我。

母亲的母亲,我的外婆,活到了93岁高龄无疾而终。我们从来都十分乐观地认为,身体一向健康的母亲可以理所当然地活到一百岁。

90年代中,我、女儿及母亲摄于江苏老家。母亲这时候刚刚退休。

2001年那个年末,医生从母亲的鼻腔里取出那个可诅咒的肉瘤并在里面发现了癌细胞,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断言:剩余的寿命是三个月到半年,治与不治结果都差不多,因为母亲患的是一种在黄种人中极为罕见而在肿瘤中又是最为凶险的黑色素癌。

我们看着母亲健康红润的样子,根本不能相信,她一如既往地操持家务,把她的心全部放在父亲和她的儿孙身上。我们当然也没有将真相告诉她。

我们背着她拿着病历资料访遍了南京、上海、北京所有的肿瘤医院。
每个专家的第一句话都是:老太太多大年纪了?然后是摇头。

结论是毋庸质疑的。

可是――可是,母亲还不是老太太啊,我的母亲从来都不是老太太。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为母亲准备了一连串的系列治疗方案并且开始实施。我们不能放弃,我们绝不能半年之后就没有妈!

先是化疗,就是那种将全身灌满毒药,为了杀死那百分之五的可恶细胞的敌我不分令人极端痛苦的化疗。

我们依然没有告诉母亲真相,我们做了能够做的一切措施,试图减轻治疗过程中的痛苦。

五个月,五个疗程,母亲顶下来了。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勉强,我们想出种种理由每个月带她去住一次医院,接受那种可怕的治疗。

这种毁灭性的治疗使她的身体一次比一次虚弱。

可是,她没有抱怨,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她的难受,就是在呕吐最剧烈的时候也没有提过希望终止治疗。她甚至从来也没有追问过我们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越治越弱,越来越难受。

后来,在母亲永远离开之后,舅舅告诉我们:母亲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在做什么治疗,可是她不想让孩子们担心,她心里一直感激孩子们为她做的一切。在化疗的第一个疗程中,她就告诉了他,她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的东西。

她告诉他,为了这么好的孩子,她不会放弃。

我们后来明白了,母亲从一开始就独自一人在承受着这份心理和生理上的无以名状的痛苦,她把自己的所有感受压在心底。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啊。

母亲,我们错了,我们只是知道你从来相信孩子们,我们清楚地明白,你从来觉得孩子们所做的一切一定是正确的,孩子们的话总是对的,所以你做出相信我们所说的一切的样子,做得那么像,做得那么真,我们也理所当然地觉得你一定真正相信了我们为你编造的那种种理由,因为,因为你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相信啊。

我们忽略了,你不仅是一个宽容体贴的母亲,你还一直是一个敏感细腻的老师,你其实有十分敏锐的洞察力。不告诉你真相,我们其实是忽略了因为我们的不讲真话带给你的不明真相的猜疑造成的真正痛苦——还有那份作为人对于死亡的与生俱来的恐惧。

母亲,我们错了,我们应该一开始就将一切告诉你,这样你或许会对我们说出你的痛苦你的恐惧你对生活的依恋你对我们的要求你最需要我们的什么东西,在生命所剩不多的日子里,你最希望的是什么。这样我们才可以共同面对,如果你希望,我会在今后的日子里时刻陪伴在你的身边,再也不分开,弥补我们分离的这么多年年月月。

母亲,你会么?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些年,我们聚少离多,大学毕业后我一直远离家乡,远离你,你心里最惦念的就是我,你唯一的女儿。可是不管你怎样惦念,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你的惦念你的不放心,你总是说没事没事,家里一切都好,你安心工作,当心身体。

你甚至从来都不要我在春节回家,你说因为春节太冷了,我和孩子会受不了。

而我,就真的接连好几个春节带着孩子留在深圳,没有回家,只是因为江苏老家的冷,还因为母亲的理解和嘱托。

我真的傻啊。

家乡的冷怎能抗得过母亲身边的温暖,我怎么竟会因为这点原因放弃了那么多和母亲亲近的机会呢?

是有电话,是可以时时刻刻听到母亲的声音,可是电话怎能代替母亲的音容笑貌,怎能代替母亲身边特有的温暖的家庭的氛围呢?

我真的后悔啊。

特别是在母亲生病到辞世的这三个年头,这三个春节,我看见因为所有家庭成员的团聚而带给母亲的无尽的欢乐,我就更加难以抑制我的后悔。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将毫不犹豫地每个春节都回家,我将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和母亲共处,和家人团聚的时刻。

我的母亲出生于1936年,是江南水乡无锡人,当年的外祖父是无锡南方泉的一个大户人家。在经历了种种社会风云家族离乱后,1955年,母亲在无锡师范毕业后来到苏北贫困小城盱眙,当了一名教师,在这里遇到了父亲,在这里养育了我们,然后,永远留在了这里......

我的先生曾经很感慨地说过一句话:我喜欢你们这个家的家庭文化。

是啊,我们的家,有一种特别融洽、特别和谐的家庭文化,在父亲和母亲之间,在父母和儿女之间,在婆婆和媳妇之间,在女婿和丈人之间,在所有有血缘关系和没血缘关系的兄弟姊妹之间。这种融洽和理解是我们这个家庭里最大的财富。

父亲说:这份融洽来源于你们的母亲。她有一种强大的凝聚力。

父亲还说:她一旦不在了,这个家庭的鼎盛时期就结束了,剩下的是你们各自经营各自的小天地了。

父亲说这话时流露出一种苍凉。

母亲,你放心,这将是我们家族永恒的传统,你在,你的精神永远在,你在的地方就是我们永恒的家。

只是,好后悔啊,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很多时间,很多可以在你身边感受到你的关爱和温暖的时间,我都没有抓住。

现在,你走了,尽管我知道你一定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一定在一如既往地惦念你的女儿,可是,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再也不能如以往的岁月那般搂着你的脖子撒娇,我可怎么办呢?

走在路上,看到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或者比你大的老太太,我都会十分不平,为什么别人活得那样健康,而我的母亲却不能够?我甚至不敢看电视,里面太多健康的老人了。

我们诅咒老天爷,他太不公平,我们怀疑,老天真的有眼吗?

那个晚上,我告诉你这两年我们为你做的一切,你问:你为妈妈把钱花光了吧?我说:希望我的钱能够买回你的生命啊,如果能够,再怎样倾家荡产也是再所不惜的。

你摇头,消瘦的脸上是无尽的不忍。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因为不忍再为儿女增加负担才放弃了生命,应该不是,不应该是这样啊妈妈,你该知道你在我们心里的地位你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啊。

你没有,对吗?你一直是顽强地坚持坚持,就算在忍受晚期最痛苦的疼痛你也没有放弃,你在为你的儿女不放弃,你不想让我们没有妈,对吗,妈妈?

我们多么自私,多么矛盾啊,因为到了晚期,确实是生不如死,你比谁都明白,对你来说惟有长眠才是放松和解脱。

这该诅咒的极端可恶的癌症啊。

可你依然不抱怨,只是在最难受的时候才呻吟,只要稍稍清醒你就会说:没事没事我会好的。然后,将在你身边照顾的人赶去休息。

后来我们明白,你说的没事并不是真的没事,而是告诉大家你没有放弃,要大家放心。

现在你真的长眠了,你的面容那样安详那样宁静,再没有丝毫痛苦。跪在你的身边,握住你冰冷蜡黄已经不属于尘世的手,尽管我们知道你不希望我们悲伤,我们又怎能抑制住这份无比沉重的失落和哀伤呢?

照片上的你慈祥地微笑着,凝视着我们,背景是一束鲜艳的玫瑰。那是两年前的照片,我清楚地记得就在这张照片之后,我和你拍了一张合影,我搂着你的脖子,我们的面孔紧贴在一起,那是你此生最后一次照相。

后来我们知道那个春节,那个时候你已经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那些照片是你亲自拿去冲印放大,你带着我去取这些照片时非常仔细,认真检查和挑选每一张,然后分门别类地放好,底片也仔细地放好。

现在想起来,你已经是在做最后的准备了,你是要留给我们最后的纪念吗?

母亲的灵前焚着檀香,丝丝缕缕袅袅升腾的轻烟使得整个灵堂里充满了一种世外的宁静和沁香。我们都围在母亲的灵柩旁边,心里也都渐渐平静下来。我逐渐感觉到,母亲离开了躯体,母亲化做了那缕温暖的沁香,我清楚地感觉到母亲慈爱的目光就停驻在我的身上。

从此,母亲无处不在。

【作者简介】云淡风轻,六零后。江苏人,九十年代初来到深圳,如今尽管功未成,然而身已退。目前的爱好就是读书、瑜伽。一枚园地读者。


作者的瑜伽照。


(本文编辑: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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