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事儿（37）|| 南宫踏舞：三个摆摊的女人

题图来自作者：牛杂摊的女人

三个摆摊的女人

南宫踏舞 | 文

① 卖花草讨生活

院子门口有几个摆摊的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沧桑的妇女，每天下午五点多骑辆三轮车装满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拉出来卖，从十块钱到一百几十块钱不等，我就经常买些小盆景，愉悦自己，也算帮衬她。

卖花草的妇女有个女儿，大约二十多岁吧，因为小儿麻痹后遗症，有点罗圈腿，个子只有1.3米左右。白天她也在市场摆一个小摊卖花花草草，我也经常光顾，比较熟悉。

有一天我就跟这姑娘说，你的腿可以去做手术啊，现在医院有这个技术，就是给你两个膝盖换上人造的骨头，你就可以长高很多，腿是直的，走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她说：“阿姨，哪里有钱？你看现在摆这个摊，每天就是挣几十块钱，有时候一天也挣不到一块钱，能够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钱去做手术？”

我听了心里非常难过。晚上我又专门跑到她妈妈那个摊子聊天，我说你那个女儿以后要嫁人的呀，你怎么不给她做手术？有空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可以让她像个正常姑娘一样生活。

我还告诉她，我大姑姐股骨头坏死走不了路，前几年都是在地上爬的，后来到医院做了手术，花了五万多块钱，现在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了。

“五万多块钱？从哪里来呀？”妇人红了眼圈，声音也哽咽了：“你看我母女俩每天起早贪黑的，我女儿在市场那里摆摊，我就傍晚出来路边摆摊到十点多，有时候一晚上也没卖到一分钱，还被城管赶来赶去。活该她命苦，出生在我这样的人家，我这辈子是没有办法给她做这个手术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跟着在滴血。

都说我们现在是世界强国，鸡的屁位居全球第二，怎么老百姓活得还是这么不容易？看不起病，上不起学，自己做点小本生意，每天挣个吃饭钱，还要提心吊胆！

正说着，城管的车又开过来了。妇人赶紧骑上自己的三轮车逃了。

我看着她苍老的背影，花白的头发，不禁湿了眼眶。

② 带女儿卖水果的阿花

阿花每次看见我举起手机要给她拍照的时候，就笑眯眯地说：“阿姨，你要等我穿裙子那天再帮我拍啊，不然你等我一下涂个口红……”

我说你又不是上台演戏，涂什么口红穿什么裙子？她哈哈大笑，给我手里塞柑子：“阿姨，今天柑子很甜的，你尝尝。”

我说不尝了，给我称五块钱的就好。

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年柑子特别便宜，才一块钱一斤。五块钱可以买五斤了。

我住在这个院子好几年了，阿花一直就在院子附近摆个临时的水果摊。我最早见到她的时候她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骑个三轮车，每天傍晚五六点钟把当季水果用三轮车载着停在路边，一箱一箱搬下来。

有时候碰见，我就赶紧搭把手。我也经常买她的水果，倒不是说她家水果怎么好或是价格更便宜，只是觉得一个大肚子女人摆摊，真的不容易。

后来，就看见她背着孩子卖水果。身边还有一个大一点的女孩趴在水果箱上面写作业。

时间长了，阿花慢慢熟悉了。路过她的摊子，她总是跟我打招呼：“阿姨，今天葡萄很甜，我帮你称两斤？” “阿姨，今天美人瓜最好了，要一个吧？”

她的小女儿越长越漂亮，一笑眼睛弯弯的，像月亮一样。

有一天我对她说：“小女孩长这么漂亮，送去学跳舞或者学钢琴吧。”

阿花说：“她哪里有那种命？我能找到三餐给她吃都不错了！”

有时候几天不见阿花出来摆摊，问周围的人，说她的秤又被城管没收了，她被赶跑了，或者，她的孩子生病了。

前几天下大雨，晚上九点多钟我带我们家小狗小布出门，给它买牛肠酸吃。牵着小狗路过阿花的摊子，她说：“阿姨，我愿意做你家小狗啰！”

我说今天下雨天，有点冷，你早点回去呗。她说不行啊，今晚还没开张呢！

我看到她眼里似乎含着泪，就说今天蜜柚不错，帮我称两个吧？她立马喜笑颜开，帮我挑了两个最好的。

③ 富婆阿燕

前天一早，我带我家小狗小布到附近的市场买菜，它像往常一样直接奔阿燕的小吃摊。

阿燕看到它马上说：“小布，你那么早来看我啊？等一会我给你吃肉肉。”我家小布就摇头摆尾乖乖地坐在店里等着。

几年了，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

阿燕正在店门口忙着给客人切牛杂，准备煮牛杂粥。我们这个桂东北小城，牛杂粥是很多人早上喜欢吃的早餐。阿燕这个小吃店除了帮客人加工牛杂粥外，也卖桂林米粉和南宁老友粉、油茶粉。

但是那天客人很少，没看见来吃粉的，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小伙子要加工牛杂粥。所谓的加工，就是自己买牛肝、牛肉、牛肚、牛肠、牛百叶之类的东西交给阿燕，由她洗干净切好，放葱姜蒜、蚝油、料酒、胡椒粉腌制，然后把事先熬好的粥盛一些出来烧开，把牛杂放进去煮好后，洒上葱花，香喷喷的，甚是美味。

阿燕为他一个人忙了快二十分钟。粥端上来后，小伙子又往粥里加了不少放在桌面上的酸豆角、海带丝、油爆辣椒圈。他心满意足把那一大碗牛杂粥喝完，给了阿燕五块钱，走了。

我觉得不可思议。“你这是学雷锋吗？忙了那么久，又洗又切，油盐酱醋各种调料都不止五块钱，煤气呢？粥呢？怎么才收五块钱？亏死你！” 

我知道阿燕的小店每月光租金就要3000元，这样做生意怕是连店租也找不回。

阿燕嘎嘎笑起来：“梁老师你不用为我操心的，我开这个店挣不挣钱无所谓，就是要找个事情干吧。” 

刚好那一会店里没客人，阿燕就坐下来跟我聊天。

原来，城市建设的发展给阿燕这样的郊区农民改变命运的机会。去年吧，阿燕在村里的楼房被拆迁，她一下子分得五个门面，现金也有几十万，妥妥的就是个大富婆。

按理说，像阿燕这样的人躺着吃睡着吃这些钱也花不完啊，干嘛她还要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做这么一家不挣钱的小吃店呢？

“村里有很多人，有钱有房了，啥也不干，天天吃喝嫖赌，打麻将，买六合彩。有的几百万输掉了还不算，又把分的门面房输掉，才是真的可怜！”

阿燕2004年盘下这家小吃店，两口子辛辛苦苦供女儿和儿子读了大学。女儿在一家超市工作，儿子给人家开钩机，工资都挺不错。孩子都说家里不缺钱了，让他们在家好好享福。

“这样哪里行啊？”阿燕告诉我：“不干活容易生病，最重要的是，每天忙忙碌碌，没空去打麻将，也没空去赌六合彩，保住家产才是最重要的！”

我说，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富婆，隐藏很深啊！阿燕又嘎嘎大笑：“富婆脸上又没刻字，咱也是苦过来的，不期望大富大贵，只求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即便薄凉，即便处处弥漫着欲说还休的无奈，只要在不随人意的日子里懂得坚守，懂得感恩，总会迎来好日子的。

【作者简介】南宫踏舞：爱旅游爱美食，现退休居广西小城。一枚园地耕耘者。

  （本文编辑：呼斯楞豫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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