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赋红码到WPS锁用户后台，科技进步还是算法囚徒

在今天，你听从内心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危险，因为你不知道你内心（真正）的需求。你的声音不过是被别人把一些洗脑术和广告，悄悄地植入到你内心。你想要的其实是别人想给的，但你自己却不知道。

——尤瓦尔·赫拉利

郭德纲有一段相声里讲：谁都知道猪大肠是装屎用的。饭馆里把它洗洗干净做熟了人们都很爱吃。可要是拿个马桶给人盛饭吃，准得挨打。就算是全新的也不行。这段相声让我想到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如果你认为，被困住手脚关进铁笼就会变成失去自由的囚徒；并会为此感到痛苦不堪。可为什么有人锁住你的头脑，让你与外界信息隔绝。你反而会甘之若饴，甚至寻出“生活的美好”来呢？

以下为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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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某浪科技报道，网友“米兔只想赚钱”称自己利用WPS写作编辑的一百多万字小说，被WPS以“文件含有违禁内容，禁止访问”的理由对本地文件进行了“封锁”。此事曝光后得到WPS的客服反馈称：正常情况下，后台是不会操作用户的本地文件的。那么请问，什么情况叫“不正常”情况。正常的标准是由谁制定的，有什么依据？又是由谁来负责执行的，有什么权力这么做？WPS只是作为一种办公软件，有什么资格审核用户内容？除了WPS，还有多少眼睛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我们管理隐私，“调剂”我们的人生？

接下来，WPS又发声明称：关于删除用户本地文件的说法纯属误导，我们将保留通过法律途径维护合法利益的权利。这个态度已经很明确了：WPS并没有删除网友的文件，只是“依法禁止分享”。谁要是再纠缠这个问题，小心铁拳伺候！但我们知道，文字的核心功能是传递信息。如果一个文件除了原作者以外不允许被任何人看到。这不就等于已经事实死亡了么。是不是真的被“删除”，还有必要讨论吗？对于一个你无法支配的东西，你能说这件东西是属于你的么？这就好比你有一笔钱存在最安全的地方——银行，结果却发现这笔钱莫名其妙的无法支取了。你还能说这些都是你的钱吗？

前段时间，部分河南村镇银行储户被赋“RED码”的事情，想必朋友们都有所了解。而就在最近，一些储户发现自己的健康码再次“翻红”。而这是在继“1317人被赋RED码，多名干部被问责”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仅是储户，还有河南部分停工楼盘的业主也被“赋码”。如果想转绿，被要求必须先写保证书。对于健康码被滥用的问题，曾有人大代表建议将其收归国家统一管理。但问题的本质并不在于谁有权管理RED码，而是到底应不应该任由这种东西继续存在下去。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试想一下，如果有朝一日你得到了灭霸的手套，能忍得住不打一个响指么？

如果我们将“赋RED码”和WPS“封锁”用户后台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就会发现，两者在某些逻辑上出现高度重合。即，我们正在不知不觉的成为大数据时代的囚徒。以前，捆住人的手脚，让人无法自由行动需要铁链和绳索，而现在只需要一条指令。甚至，只要达到了某种预设的条件，就会有一种力量像毒蛇一样扼住你的喉咙，让你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有人认为这是科技发展带来的负面作用。而事实上，科技本身并没有善恶之分，善恶来自于掌握科技的人。

2

在世界众多的科幻作品中，有一类故事是永恒的热点：人类经过努力，终于研发出超过人类自身的人工智能。而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不讲武德，将人类视作世界的破坏者和敌人。在经历过一场大战后，人类被迫成为人工智能（AI算法）控制下的奴隶。只有一小部分人负担起拯救人类的重任。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部由阿诺德·施瓦辛格主演的科幻影片风靡世界。它就是被后来者奉为科幻电影里程碑的《终结者》。或许是一个巧合。这部影片首次面世于1984年，并且与乔治·奥威尔的小說《一九八四》在精神上出现某种神呼应。

I'll be back

电影《终结者》中，美国用于战略的“全球数字防御网”计算机系统被称为“天网”。而天网产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天被称为“审判日”。在不同的影片中，审判日的时间被一次次延后。在最初的《终结者2：审判日》中，莎拉说审判日将发生在1997年8月29日。到了《终结者3》中，审判日已经被推迟至2003年7月24日。而在《终结者：创世纪》中，审判日则发生在2017年8月28日。有解释说这是因为两派都想用时间机器回到过去改写历史，进而造成了时间线的改变。这或许也是在进行某种暗示：审判终将到来，只是推迟但不会改变。人类必将会走上一条渐进的、并非自愿的旅程。

这个世界正在不受阻止的滑向未来，谁该离开？谁又能留下？

如果说，《终结者》是人工智能挑战并奴役人类题材影片的开山鼻祖，1999年上映的《黑客帝国》则是将这一主题推升到了哲学高度。在这部电影中，人类并没有被AI消灭，而是真正的成为了囚徒。控制了绝大部分真实世界的“矩阵”通过数据线和人体大脑神经联结。AI将模拟出来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甚至心理感受输入到人的大脑中，并让沉睡中的人认为自己就是置身于真实的世界。这意味着，你熟悉的世界可能仅仅来自于你的认知，而并不是世界本来的模样。有如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所说：“在今天，你听从内心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危险，因为你不知道你内心（真正）的需求。你的声音不过是被别人把一些洗脑术和广告，悄悄地植入到你内心。你想要的其实是别人想给的，但你自己却不知道。” 比如，一个人的感冒治好了是恢复健康，新冠阳性转阴却不能被以正常的健康人对待。而你却认为这是合理的。

“矩阵”构建的是一个高度中心化的世界。它不希望看到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它希望得到的是一颗颗没有思想的螺丝钉，被镶嵌到一个巨大的机器里。凡是在虚拟世界中做出符合AI算法要求的人，会得到“程序”的奖励，反之则会遭到惩罚。而人的真实本体则成为给虚拟世界提供能量来源的“电池”。没有人有机会留下自己的后代。他们在睡梦中长大。死去后，又会被液化成为喂养其他人类的养料。在这个被与真实世界隔离开的虚拟世界里，“矩阵”给每一个人贴上标签，赋予定义，沿着程序设计好的路径从生到死。而代码为尼奥（Neo）的电脑工程师因为在“引路人”的帮助下窥破了“矩阵”而被判定为“程序”的破坏者和“病毒”，必须除之而后快。被派出追杀尼奥的特工史密斯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戴着同样的僵尸般的表情。他们整整齐齐的出现，利用“矩阵”给予他们的特权，跨越不同的物理空间。目的只有一个，消除一切不安定因素。

虽然成为人肉“电池”注定是没有希望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被拯救。甚至有些已经看到真实的人，还愿意重新回到“矩阵”创造的虚拟世界。在黑客帝国第一部中，有一个人类叛徒赛弗。他不但出卖了墨菲斯，还连续杀死了三个反叛者。如果不是赛弗一时疏忽，连尼奥和崔妮蒂也很难逃脱。事实上，在第一部中，所有死去的反叛者都遭到了赛弗的出卖。而赛弗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返回“矩阵”继续做算法的奴隶。

能让赛弗这么做的理由是因为，在真实的世界里他必须要忍受黑暗、寒冷、孤独，吞咽着令人作呕的食物。作为一名底层的小兵，不仅要服从墨菲斯的命令，还得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而如果他重新回到“矩阵”。虽然肉体会躺回到那个充满粘稠液体，像子宫一样的容器中，作为万千“电池”中的一枚，但“矩阵”可以“保护”他的安全，甚至按照约定在程序里给他贴一个“人上人”的标签。让他“吃”到鲜美的食物，拥有权力、女人以及别人无法企及的人生。虽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并且并不能保证“矩阵”在消灭所有反叛者后，也顺手收拾了赛弗这个最后的隐患。但对有的人来说，糊里糊涂的死，要好过明明白白的活。

3

在经历过旷世惊人的2020美国大选以后，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人类正在沦为算法的奴隶。所谓的“全球企业”，正在着手创建一个他们自以为可以通过计算掌控一切的世界。一场目标对象是全人类的超限战已经打响。这将会是一种力量完全不对等的降维打击。它摧毁的是人类在二战以后建立起来的道德体系和普世价值观。这可能是除了核战争以外，对人类的最大威胁。赫拉利说：因为现在的技术是有“黑入人心”的能力，这可能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革命。这种“黑入人心”的能力意味着它可以获取海量个人数据，并有足够的运算能力来分析数据，最终它能够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它能够预测你的行为，可以操纵你的决定和选择，甚至被操纵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被操纵了。

数字时代，人类在科技上实现了巨大的飞跃。但在社会发展上反而出现了可怕的倒退。人类社会正在重回金字塔型社会。以前那种按照社会等级逐级分配社会资源的形态，正在被以不同的管理权限和用户身份标签分配资源所取代。社会变得进一步分化，人与人之间变得更加不平等。相比于有形的枷锁，数字枷锁无形而又无处不在。而所有枷锁的另一头，都被捏在最高管理权限手中。在数字生活和现实世界已经高度融合的环境中，人一旦失去用户身份就意味着失去自由。原本应该带给人更多自由和幸福的数字科技，越来越变成可以吞噬一切的无尽深渊。通过数据、算法，可以了解到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私和信息。最可怕的是，你根本无法拒绝。因为对它而言，你的一切都是透明的。而对于无处不在的它，你却一无所知。人们甚至很难判断，自己是不是仅仅活在一个完全由算法控制和生物“刺激”创造的“意识世界”。

以前经常有人说，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而未来真正限制你想象力的不是贫穷，而是你自由获取信息的权利。

4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引路人”的话，鲁迅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一个。因为只有反思和批判，才能让人摆脱历史桎梏和文化束缚“向上走”。在《灯下漫笔》中，鲁迅认为是中国固有文化中的“礼教纲常”培养着中国人民的忍辱，苟安，压制的社会性格。由于这种文化在古代中国获得长期广泛认同，给人民带来畸形的满足感：“自己是早已布置妥帖了，有贵贱，有大小，有上下。自己被人凌虐，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别人。一级一级的制驭着，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了。” 当我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感觉这分明就是对算法控制下的世界的注解。

在《黑客帝国》中有一个经典桥段，墨菲斯让尼奥在两颗药丸之间做出选择。红色药丸代表着不确定的未来。它将使尼奥摆脱“矩阵”的算法奴役控制进入现实世界。但势必会面临看到真相以后的责任和困难。而蓝色药丸将会把尼奥带回到无知的状态。像很多人一样，在“矩阵”创造的梦境中走完自己的一生。而现在，正是人类需要作出抉择的时候。要么控制科技让科技向善，要么被科技反制甚至沦为算法囚徒。

每个人呱呱坠地后，就活在一个没有知觉的牢笼，一个心灵的牢笼——墨菲斯

5

不要问囚笼到底在哪里。真正的牢笼其实在我们心里。想想看，你是不是觉得司马南视频里说的都很有道理？你是不是在通过卢克文了解历史和国际形势？你是不是认为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是正义的举动？你是不是觉得满脑子的仇恨是与生俱来而且别无选择？而要想打破囚笼，需要我们做一个有独立精神的人。

在任何一个时代和社会，独立精神都是一种最宝贵的精神品质。因为只有具备独立精神的人才能真正的独立思考。他们会拒绝盲从，并且擅长从大量无效信息中寻找出有价值的部分。他们能通过冷静的观察和深入的思考得出自己的结论。对任何人来说，独立精神都是一种稀缺的能力，并不是靠多刷一些朋友圈文章或者多读几本书就可以具备的。那顶多是让你多掌握一些知识，增长一些见识。真正的独立精神意味着不妥协，不从众，能够摆脱礼教文化束缚，抗拒“矩阵”给出的诱惑，甚至天生带有反叛精神。而人在独立精神引导下，会获得更完善的独立思考。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思考，每个人其实都是自己的终结者。眼中的世界，将只有绝望。

本文4700字，略微有些烧脑，感谢读完。用《黑客帝国》的一段经典台词作为今天文章的结尾：

我知道你们在听

我感觉得到

我知道你们很怕我们

你怕我们

也很怕改变

我无法预知未来

我并不是来告诉你一切如何结束

我是来告诉你一切如何开始

我会挂掉这通电话

我会向世人展示你不愿意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我会让他们看到一个没有你的崭新的世界

一切皆有可能的世界

——尼奥

～END～

延展阅读：数字集权，生存还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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