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职高132中学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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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圈里不少北京人,考大学前都读过这几个美院附中或美术职高:中央美院附中、中央工艺美院附中,也叫197中学,工艺美术学校、201中学,还有实用美术职业学校,也叫132中学。
132中学前身是北京工艺美术职业高中,在白塔寺附近,1980年建校,1986年和132中学合并后搬到了北京西城区百万庄大街。
虽然是美术职高,但是专业不止有普通美术,还包括工艺班(后来改叫装潢班并扩招)、服装班、模特班、美容美发班等。它的隔壁90年代曾是蒙妮坦美容美发,学校美容美发专业的学生,直接可以进这里实习,李东田就是132美容美发专业毕业的。
当年132最标志性的建筑是学校门口的大石头圆球,如果有新生跟人打听132在哪,得到的回答经常是,“就门口儿有一大球那。”(现在的学校大门已重新修建过)
132因地处二环边上,地盘并不大,校内只有一座专业楼和一座教学楼。专业楼房顶上是透光的,照下来都是自然光线,特别舒服,最顶楼的画室因为是天光教室,基本留给毕业班使用。
和别的美术中学相比,132的美术专业没有央美附中那么难考,但是当年也算是有门槛的美术职高。这里的氛围很自由,大多数学生的毕业路径也并不是非得去考大学。所以日后继续读美院的学生并不多,读完美院再继续进行艺术创作的人更少。
这并不是说132的专业课不行,这里有很多好老师,学生的画画基础普遍不错,不错到什么程度呢,有学生坐公共汽车时用自己画的月票,还真能混过去......
01
人已不在江湖,
江湖却留下传说
刘炜是在北京工艺美术职业高中和132中学两校合并之前从这里毕业考上中央美院的。
能考上中央美院,说明他的专业课非常好,好到成了那几届学生中的一个传说,在他之后入学的魏东依然听说过刘炜这个名字。
有的同学为了拿到中央美院的准考证,会拿着刘炜画的速写,交到美院去报名。
“我见过,画的是真好。”魏东如此评价。
艺术家刘炜(左三)、艺术家魏东(右一)在2018年魏东画展上
因为132合并的时候是跟北京工艺美术总公司合办的,所以上高三的时候,白天魏东要去这里的工厂上班。
在工厂里做的东西叫“绒鸟”,用这种技术做米老鼠、唐老鸭,然后出口,现在这个技术已经失传了。
考不上大学的学生最后毕业就要去这个工厂工作。
“不过我肯定不会去(这个工厂工作),考不上大学的话估计就在社会上混了。”魏东这么说,“而且我当年没拿高中毕业证,因为上面专业写的是'绒鸟'专业。”
艺术家魏东和他的作品《寻山图-咸平三年五月初一酉时》
魏东白天在工厂,晚上去“美院地下班”继续画画,准备考中央美院。
“美院地下班”在当时很有名,要想考美院,必须得上美院的考前班,也就是这个“地下班”,以摸索到美院更偏重什么风格。
那时魏东每天和一个比他低一届的同学赵旭在美院地下班画画。
日后,魏东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赵旭过了6年后也考上了大学,这之前,他在圆明园与岳敏君、方力钧、杨少斌等艺术家频繁交往。
圆明园一代后来成为2000年左右中国当代艺术的代表人群和中坚力量,赵旭在其中扮演了翻云覆雨的角色,是中国艺术市场发展的重要一员,先是众所周知的保利拍卖,后又创立了永乐拍卖,而三十年来他也一直都在坚持艺术创作,18年在中国美术馆星际漫步个展后更是步入了NFT数字艺术。
赵旭1992年的作品《星河系列十七》,综合材料
“132在那个时代是很潮的,是全国第一个设立美容美发专业的学校,各种专业很多,为社会贡献了很多美术方面的人才,我们那两届毕业后还在艺术行业的除了魏东、闫博,还有韩璐、李帆和张朋,他们也都考上美术学院,现在在美术学院担任系主任以上的职务。”
赵旭对132的印象深刻,这里满载他的青春记忆,“那会的生活很丰富,每周三天是专业基础课,两天是文化课,每年有一次到外地写生的机会,烟台的大鱼岛,浙江的舟山……这种集体生活对于高中生来说无比幸福。”
继续做艺术家的刘炜和魏东,后来成为了艺术圈“画得是真好”的硬实力代表。
与赵旭同一届的闫博画画也很好,多年后,赵旭在永乐的艺术空间给闫博办了大型个展。
魏东回忆起这些过去的种种,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我不认为我是那届最该上大学的,画的好的多的是,后来居然是我上了大学还一直在画画……其实人干什么,命运早就安排好了。”
02
顽劣年代寻回自信
在从“北京工艺美术职业高中”合并后成为“实用美术职业学校”也就是132中学以后,这里设立的专业就更加多元了。
1992年,132中学招收了第一个模特班,学生都是170以上的高个子女生,成为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
也是在这一年,一个叫程城的男生从景山学校考到了这里的普美班,成为了黄宇兴的同班同学。
两个人同时在这个学校找到了人生最初的自信,一个从体育,一个从艺术。
在中国美术馆工作了一辈子的程城的父亲,让从小就调皮捣蛋的儿子选择了132——这个离家最近的美术职高,便于监控。
作为一个美术职高的学生,程城可以留长发,穿破洞牛仔裤,这在普通高中的孩子想都不敢想,所以这个时期的程城是有点小傲娇的。
“骑车时背着绿色画夹子或军用书包,听着Beyond和窦唯。女孩子总会多看你几眼,会小声说,他是个学画画的”。
在景山中学名次倒着数的程城,132入学第一天就当上了英语课代表(景山初中英语那时是外教授课)。
接着,初中一直是排球校队替补队员的他,因为被体育老师看到颠球几十个不坏,决定了以他为中心,从几个年级各挑出一些人,组建了132第一只排球队。
而132打排球的传统,从他这一届学生,一直延续了下来。
作为排球队的灵魂人物,男同学的羡慕,女同学的尖叫,让他非常受用,找到了十几岁的男孩子特别需要的自信。
03
冥冥中注定
学美术但是排球很好的程城后来没有继续像他父亲一样从事艺术行业,大学去了印刷学院,日后成为广告传媒行业的一号人物。
在多年后的2020年,正是程城人生最低谷的时刻,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北京保利拍卖预展现场,看到了一幅叫《河流》的画,瞬间被它激烈的色彩和形式感所吸引。
再仔细看展签,赫然写着黄宇兴的名字。
在那个夜场,从来没有参与过拍卖的程城,不计得失地一路将这幅作品从150万拍到了480万,最后以552万元成交。在当时,创下了黄宇兴内地拍卖的最高价。
他告诉身边的朋友,这是我高中时代最好哥们儿的画。
黄宇兴,《河流|漩涡》2014年作,布面丙烯,260×600cm,估价:1,500,000 - 3,000,000 RMB,成交价:552万元
04
艺术与自由相伴的时光
程城的132同班同学黄宇兴,他的作品刚刚以6483万港币价格成为内地70后艺术家拍卖最高纪录,这个纪录比师兄刘炜的3884万港币纪录还高。
在132的学弟学妹的眼中,黄宇兴有点像当年的刘炜,是专业课的神级人物。
在老师的形容里,“好几年才能碰上这样一个学生。”
用程城的话说,黄宇兴的专业课当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是在大家都还挣扎在素描色彩关系上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了创作,他比别人早了很多步。
延伸阅读:
在黄宇兴自己的心目中,132对他的影响是一生的。
“这是我的梦想起飞的地方。”
“我长大成人的全过程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132为黄宇兴打开了一个开放、多元的世界的大门,在这里,思想不一定非得是统一的,不同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是被允许的。
黄宇兴在绘画上的出众天赋被学校当时的吉校长注意到,在专业楼的一层,给他办了平生的第一个展览。各班同学利用上课的时间组织来看。
“我在艺术上的天赋,第一次被老师和同学们认可,我也第一次获得了自信心,这很重要。”
(左)高中时期黄宇兴在北京郊区写生,(右)高中时期黄宇兴在去大连的船上
在校期间,黄宇兴代表学校和北京市参加过两次全国的冰雕比赛,并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他也曾经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操场边缘席地而坐,铺开中国地图策划毕业旅行。也曾经跟同学一起,坐着绿皮火车,从北京一路辗转到新疆,到最后花干净身上的每一分钱。
05
多年后因
艺术再相遇
另外一位同班画画也很好的同学何海洋,和黄宇兴两人之间关系属于又好,可以一块喝酒一块玩,但是又互相暗自较劲的那种。
但是何海洋并没有选择做艺术家,后来与程城一起开了广告公司,再后来,前者成为了大地艺术节的策划人,后者成为了广告传媒人。
瀚和文化联合创始人,大地艺术节中国项目策划总监何海洋和他们最新的艺术项目《艺术在浮梁》
现在,收藏艺术品已经是程城时不时去做的事情,在北京永乐拍卖会上,他买下了一张黄宇兴作品后,参加他们的after party,与永乐老板赵旭交谈时,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学长,只不过前者入学的时候,后者已经毕业。
赵旭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也经手过这些132同学刘炜、魏东、黄宇兴……的不少作品。
他和程城对于132的共同记忆是当年美容美发专业的一个漂亮女生,“一个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
而另一个让程城印象深刻的女生郑妍,是他一次下课后看到坐在走廊楼梯上哭的同学,他当时好奇地询问,同学说,因为自己老画不好画。
郑妍也并不是画得不好,而是对自己要求很高,专业课当年黄宇兴第一名,她是第二名。
后来郑妍去了欧洲留学,在欧洲生活工作了一段时间,回国后去了中国美术馆工作,再后来去了与国际当代艺术家合作的合旎艺术(HENI)。
在去年上海的进博会上,合旎艺术售出了一件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的作品,买家是程城……
郑妍在赵旭的永乐文化空间为同学闫博的个展做策展人
仿佛一切的机缘巧合都是早有安排,艺术这条线索再次将132的校友们联系在一起,赵旭早前建立了“132后高中时代”群,群里时常有人回忆132的往事,
“我是1987年毕业的,在白塔寺和百万庄都混过,搬家时我主要搬素描纸,完事后奖我十张,那老素描纸真好用,我们班当年几个还因为偷纸挨了处分……”
很多在132中学上过学的人都觉得,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之一。这里相对宽松的环境,和多元的实现自身价值的机会,给了这些年轻人以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
多年后,无论还在不在画画,他们中的很多人还都在参与着中国艺术圈的各种事务,推动着这个车轮继续向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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