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子:尘世难逢开口笑
尘世难逢开口笑
雪梨子
我曾在拙作《河街的回忆(七)》中回忆过几位小学老师,对其中一位班主任石福寿老师的印象是“清瘦,不苟言笑”。出乎我的意料,文章发布后几位年长我十多岁的大哥大姐们留言,称石老师也是他们那时的小学老师,特点是“笑盈盈的”,笑容是他们印象中石老师的招牌。
这让我很吃惊!自己别无他长,就是记性还算凑合。难道我的记忆有误?赶紧和几位小学同学核实,他们也和我一样,记得石老师人是很慈祥,但面部表情严肃,不怎么笑……
后来我回忆音乐启蒙师何传芳先生时也遇到类似事情。我在文章中对先师有这样的形容:“平日低眉顺眼,逢人点头哈笑”。有位曾在四中受教于何老师的前辈“驳斥”我:何传芳老师潇洒得很,根本不会点头哈腰的!这次,我就没那么吃惊了。我知道,他与我几乎相差一代人的年龄。而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石老师和何老师教我的时候是七十年代初开始,那个时候离他们遭受丁酉之厄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多年,惊心动魄,不说海枯石烂,但也足以能让一个想认真生活的人,其面部表情彻底变化。
此刻,我不由地想起了在天中读高二时,语文老师张德善先生跟我们读报纸的情景。张老师喜欢将自己有心得或认为我们需掌握的佳句写在黑板上,有天他读到某篇文章或是社论,兴致勃勃写下了“尘世难逢开口笑”这几个字。那是一个拨乱反正的时代,几乎每天报纸上都有社论和文章来鼓励、影响和推动民众反思,老师们也不厌其烦地通过读报来给我们分享来自党中央的新精神和老一辈革命家与文坛名宿鼓吹“解放思想”的倡议。张老师当年在黑板上应教过我们不少佳句名言,可惜我只记得两个。除这个“尘世难逢开口笑”外,另一个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印象中是他给我们读徐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中有熊庆来、华罗庚与陈景润三代数学家薪火相传的故事中摘录的。之所以只记得这两句,是因后者有学问,有典故(出自晚唐诗人李商隐的诗),觉得这种句子将来写文章用得着;而“尘世难逢开口笑”则以为稀松平常,极像《增广贤文》中的市井俚语(其实也是出自晚唐诗人杜牧之手),不知张老师为何要喜孜孜地给我们写在黑板上?
后来才听说,张老师也曾是“丁酉同年”。我没有见过他在艰辛探索时的面部表情,但我可以肯定不会是我在天中时见到他那意气风发的形象。“尘世难逢开口笑”,该是他教我们高二时的切身体会。那是1979-80年间,也是我印象中最有希望的年代。行笔至此,回想当年,师尊风流倜傥,同学风华正茂,民间冤解气顺,万物百废待兴……这一切,过眼皆空矣。
张德善老师患病期间的自画像
很遗憾,我没碰到石老师何老师他们曾经拥有灿烂笑容的时候;也难以想象出张德善老师在我小学时期该是什么样的面部表情,但我很高兴遇见到了他人生中也许是最开心的一面。
这些老师们凝重、严峻甚至有些猥琐的表情,与“开口笑”时代的爽朗潇洒一道,都定格在我的脑海,构成了我儿郎的记忆。
张德善老师遗墨
2017.07.07起草
2018.11.27完稿
2018.12.06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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