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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草:故乡的野菱角熟了

忘忧草 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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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野菱角熟了

文/忘忧草

      同事的父亲从老家洪湖来武汉,给她带来一塑料袋的熟菱角,我手里握着黑乎乎的菱角,一边听同事讲述她小时候在湖区摘菱角的故事,满口粉糯的味道,我们调侃,这哪是一袋菱角,分明是一袋子的父爱,一袋子的童年。

      家菱大,野菱香,洪湖盛产大菱角,我的家乡天门张港生长更多的是野生小菱角。两角形似牛角的叫菱,四个角的叫芰(JI),农村人叫“瘪角”“奓角”,还有叫”扁角““叉角“的,我直呼其名“菱果”,个头比家菱小,喜水向阳生长在堰塘、水坑或沟渠里,五六月开白色小花,八九月长出菱角,淡绿色或暗红色,角尖带刺,尖细青脆。不知道是不是叶子菱形才叫菱角?菱角叶像电脑排列呈伞型的几何图案,浮在水面像是打开的降落伞,将生命演绎的神奇精彩。

      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处相似的水塘,或大或小,满满的一池碧水,在夏天成为孩子们的天堂,除了摸鱼、虾、螺蛳、蚌壳,水塘里还隐藏只有我们知道的故事,清甜的夏日物语,比如摘野菱角。

      在江汉平原,可以说,有水的地方就有菱角,可是,菱角有灵性似的,离家近一点的水塘,用作淘米洗衣洗菜,水面一般不会生长菱角,菱角会在稍远一点的幽静处,在偏远一点的荒凉之地安家。菱角生命力极强,根系发达,茎柄上和水葫芦一样有鼓起的气囊,蓬勃的菱叶一片接一片,蔓延生长,水面清寂,绿意隐现。塘边野草丛生,灌木摇曳,蜻蜓盘旋,见有人来,蹲在菱盘上的青蛙倏地跳进水里,留下一圈涟漪。



      村里有几户人家,家里有一个圆形的大木盆,俗称浆盆,我一直以为江比河大得多,用江来形容木盆之大,所以叫江盆,后来有人指出:应该是“浆盆”。盆有圆形的,也有椭圆形或腰子型的(又叫腰盆),用来采菱角最合适不过了。大一点的孩子坐在盆中,拿一块木板当桨,向菱角处慢慢移动,背后划开一条水道又合上,匍匐着掀起一盘菱叶,牵开菱角藤,一番找寻,摘下菱角又划向远处,摘得差不多了,上岸分两个给在岸边伸着脖子望的小孩吃。      没有浆盆的时候,小孩子总有办法,用两根长竹竿伸进河里,一夹一搅就拽上来了,然后围蹲一起翻找。      人和猪吃同一种食物,据说菱角藤可以炒菜吃,也可以煮了当猪食,只是在我生活的村子,以种小麦、棉花和蔬菜为主,不属湖区,江汉平原,物产丰富,人们很少吃菱角藤。猪食品种也多,菜地里的红苕藤、浆菜或白菜叶帮子切碎了与麸皮粗糠搅和当猪食。人和猪都不兴吃菱角藤。


      我曾问过母亲,塘里的菱角从哪里来?母亲也答不上来,乡野里沟沟塘塘众多,总是有虾有鱼,无主之物,谁能说清是从哪里来的呢。一年又一年,庄稼种了一茬又一茬,虫嘎马眼换了一拨又一拨,春风秋雨,乡村什么都会有。      菱角处江湖之远,无人在意,我却暗自“机取(天门方言挂念的意思)它的生长,忍不住告诉我最要好的同伴,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不知她是否同样对别人也这么讲,或许村里的小孩和我一样,都悄悄等菱角快点成熟。
      天上银河戳角,地下鸡头菱角,说的是农历的七八月份,天上的银河朝西南或东北方向时,吃菱角的时间就到了。趁着割草之际,我来到河塘边探望菱角。不知为什么,菱角总是长在河塘中心,离岸近一点的,人也够不着,从田边扯来树枝,依然够不着,捡来砖头瓦块朝菱角的上方扔,一会儿扔的远,一会儿扔的近,扔近了,水波推送菱角离人越来越远,这时候多么期待孙悟空变的一阵风吹过来,刚好吹动菱角向我靠拢。实在捞不着,挽起裤腿至膝盖,搂起袖子干脆就下水了,身体前倾用树枝在水边不停撩拨,终于够上一点了,在菱角叶的边上拍打水面,回勾几次终于过来了,伸手翻开,仔细搜寻,只有一两个刚刚成形的菱角苞子,明知道不能吃也摘下,摘完扔在一旁继续拨。同伴拉着我衣服的一角,好不容易拨上叶片长得肥大绿油的一块,这次不须翻盘,直接一把抓了拎上来,上岸后开始仔细搜寻。      “快,有蚂蝗!”      同伴指着我小腿惊叫起来,刚刚取得战利品的一点得意立即被蚂蝗叮咬的惊恐冲散了。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遇上蚂蝗是常事,虽说有点怕,但对付蚂蝗早有经验了,我连忙吐出一口唾液在手掌心,对准蚂蝗叮咬的部位一阵使劲地拍,口里念着“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吸血鬼”,拍的分不清有点发麻还是有点疼了,蚂蝗带着一丝血迹秧软地掉在地上。“你想害我,我弄死你”,拍死不解恨,我和同伴找来一根木签,对准蚂蝗的嘴巴穿进去,把蚂蝗的整个身体翻过来,然后放在太阳底下爆晒,不一会蚂蝗就死了。这是民间传说的弄死蚂蝗的唯一方法,想想真是残酷。



      菱角好吃皮难剥。我们开始吃菱角,一不小心手指就被刺出血,生疼,菱角的清甜诱惑远胜于刺疼感,手指放进嘴里吸吮几下又开始剥,小心翼翼,更怕戳到嘴巴出血。那种疼的感受夹杂着少年小小的爱恨,不知道勾心斗角、棱角这些词语是否就源于菱角的刺呢。      菱角太嫩吃起来涩口,“呸”!一股水腥气骚泥巴的味道,老菱角用嘴咬不动,歪着牙巴骨,菱角皮涩涩的,咬一个角不行换另一个角,若是米粒落在衣服上,立刻按住,拈进嘴里,若菱角尖还剩一点白色,就使劲在手掌心阔,阔几下菱角肉出来了就是最满足的美味,或用树枝对准了拨,树枝拨断了不行,还有最后一招,野生菱角本来就很小,放砖块上用镰刀铲子戳开,好不容易裂开一个口,里面的菱角肉也碎了,掰开壳手指一丁点一丁点捻起放进嘴里,剩下的几个不老不嫰的格外怜惜,用手指掰开或放入嘴里使劲一咬一压,叽的一声,一条细细的菱角肉正好喷到嘴里,风生两颊,隐藏的快意与原始的美好正如此时。      吃完菱角,顽皮的孩子继续玩耍,把菱角壳套在指甲上,      “白骨精来了“      ”牛魔王来了“      “孙悟空金箍棒来了” 张牙舞爪的战斗一步步升级,你追我退,你退我赶。若无人陪玩,一个人将菱角壳套在自己左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玩牛抵角打架的游戏,哈哈声中没有胜负,只有和野菱角一样疯癫野生的童年。



      史书记载,明代有个北方人到南方做官,吃菱角不剥壳,直接咽下,被人好心提醒,还振振有词地说,他这样吃是为了清热解毒,还说在北方山上到处都有菱角,在场众人皆捂嘴窃笑。      小时候吃菱角的乐趣布满整个夏天,长大后,吃的少了,读到书中的菱角趣事独自发笑,回味中与故乡月光为邻,古今同此乐。      小时候不知道采菱曲,长大后才知道是江苏民歌,借物起兴郎情妾意,虽然此菱不同于家乡的野菱,依然诧异于这不起眼之物,成为他乡的歌咏之物。仔细搜索才发现,写菱角的诗句像纵横乡间的河塘,其风雅不亚于莲花。读到南朝那个以江郎才尽闻名的江淹写“紫菱亦可采,试以缓愁年”,说的是菱角可用来填肚子,缓解饥荒的愁苦。其实采菱多是清苦人家讨生活,却如隐士一般富有生机。      菱角对水质要求更高,只在清澈之地生长。不明白的是同为乡野之物,同在春天发芽生长,一同在秋风中瑟瑟老去的菱角遭人冷落,无人自谕。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觉得菱和莲应享受同等的眼光。      菱角营养丰富,不同于本草纲目记载的补脾胃,清肺热等众多功能。菱角以一种廉价的方式滋长快乐,滋养我的童年。



       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家乡菱角的味道了,头发说白就白,生命力那么强大的菱角说没就没了,时过境迁,1999年菱角被列为国家2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菱角不光是那时的清甜零食,更是上苍的有意恩赐,于我倍显亲切珍贵。      如今,故乡的菱角是难得一见了,童年,也只剩下了回忆。

(责编: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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