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张志鸿,湖南邵阳人,1978年考入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1982年7月毕业,曾在中学、中专执教17年,现为某央企湖南公司中层管理人员,定居长沙。
原题
“方方日记”说明了什么?
抗疫公益歌曲《等风雨经过》
方文山填词,周杰伦谱曲
这段日子里,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阅读方方日记。为什么不看就转?因为信任她,信任她传递的信息,也信任她的判断和表达。
1982年的方方
在上世纪80年代,有两篇中篇小说对我影响很大,其中一篇就是方方的《风景》。1987年秋天的一个周日,我坐在省图书馆(离我当时的单位不远)的期刊阅览室里,一口气读完《风景》,有一种如遭电击的感觉。我盯着结尾几行字,半天不能动弹:而我和七哥不一样。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冷静而恒久地去看山下那变幻无穷的最美丽的风景。
后来,读过她的《桃花灿烂》《祖父在父亲心中》等小说,感觉她的思想比一般小说家深刻得多。再后来,我很少看小说,但关注了她和两位“诗人”的笔墨官司。我佩服她坚守良知、嫉恶如仇,更佩服她不畏权势、“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在这种气概面前,大多数男人(包括我)都会自愧不如。三年前,她的一部小说新作又引起了激烈争议。有一段时间,攻击她的火力很猛,当时真为她捏了把汗。还好,她挺过来了,虽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没想到,连续一个多月的《方方武汉日记》,让无数对小说、对文学圈子不感兴趣的人认识了方方,喜欢了方方。
很多人第一次意识到武汉形势的严峻,就源于阅读方方日记。方方通过对一个个有根有据的求助者、病逝者的记录,让外地读者真切感受到当时异常紧张、艰难的现场氛围。1月27日,方方根据自己的经历做出判断:“口罩并不缺货,缺的是怎样才能到市民手里。”几天后,武汉市红十字会负责人受到问责,证实了她的判断。
方方不仅是忠实的记录者,也有态度,有温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件事情:一位名叫肖贤友的病人去世了,某报纸写了一篇报道,标题是《歪歪扭扭七字遗书让人泪奔》,引用的七个字是:“我的遗体捐国家。”方方告诉我们:事实上,遗书还有四个字:“我老婆呢?”方方写道:更多的百姓为这后四字而泪奔。临终前提出捐献遗体很感人,可是临终前剩下最后几口气,仍然惦记着老婆,同样感人呀。报纸标题为什么不能写《歪歪扭扭十一字遗书让人泪奔》,而特意去掉后面四个字呢?会不会编辑认为爱国家才是大爱,爱老婆只能算小爱?
这种以人为本的境界,不知道高出编辑多少;这种平民角度的哀痛,说出了芸芸大众的心声。方方日记中有不少句子已经成为“金句”广为流传,试举几例:“高科技做起恶来,一点也不比瘟疫弱。”(1月25日)“我虽然人老了,但我批判的气力从来不老。”(1月31日)“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2月2日)“检验一个国家的文明尺度,从来不是看你楼有多高、车有多快……。检验你的只有一条:就是你对弱势群体的态度。”(2月24日)
有个名叫“王开东”的作者对方方日记的评论很精彩,摘录如下:方方日记,秉承史家精神,不虚美,不隐恶,不煽情,不偏激,不迎合,不苟且,不盲从,不畏惧,句句都从肺腑出,但又充满着包容、理解和等待。最难得的是,文章始终具有一定的建设性,或是自己的建议,或是来自民间的提醒。
有人说,人如其名,方方内外都“方”。可我觉得,她是方圆相辅,刚柔相济。虽然她的文章内容够“硬核”,但字里行间流淌的,是同理心、共情心,是对那座江城和父老乡亲的深情。在武汉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里,当900万武汉市民被“封”在城内、亿万国人被“宅”在家里,民众最关心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武汉市民诊断难、住院难等等困难能否得到及时解决,而不是一味抒写“加油”和“感动”。民众反感的,是假大空的文章,特别是对吹牛拍马、作秀邀功、甩锅推责之类文章深恶痛绝。偏偏当地媒体不争气,如某某日报的几篇文章让人大倒胃口,又如“某某发布”不合时宜地倡导“学会放下”。说真的,武汉乃至中国这场旷古未遇的灾祸,好像没有电视报纸的什么事儿,人们也好像完全不知道我们还有电视报纸,大家只顾去搜“方方日记”,既没人去打听电视报纸说了哪些啥,也不在乎这些媒体到底说了哪些啥,至于信不信这些媒体说的哪些啥,那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之外。
也许戴教授言辞有些愤激,也许很多记者、编辑也感到委屈,但公共媒体确实应当反思,至少在“接地气”方面亟需改进。
我认为,她的底气来自她日记的质量、她个人的素质,也来自民众的广泛支持。一是众多的信息提供者。从方方日记中可以看出,她的信息提供者来自各行各业,有做医生的朋友、做警察的朋友、当农民的朋友,有作协同事、大学同学,也有邻居、亲戚,不一而足。他们主动提供信息,愿意回答咨询,是因为信任她的判断能力,同时她能代表他们发声。二是数量越来越多的读者。方方日记的阅读量,篇篇都是“10万+”。从日记后面的留言,可以看到读者对方方的喜爱程度;有些读者,晚上要等到看了新日记才肯入睡。据我观察:喜欢方方日记的,各个阶层都有,从普通市民到体制内的干部,从素不关心时政的青年到退休多年的老人。似乎最喜欢方方日记的群体,有中产阶层,也有知识分子(两者存在重叠)。能够同时得到这两个群体的认可,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
方方日记能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总体来看,监管部门对方方日记给予了一定程度的宽容。有人说这是因为方方有后台,有背景,方方本人退休前就是正厅级官员。但我觉得,这种理解不符合事实,也低估了监管部门的认知、判断能力。因为,方方的文风理性平和,对言论的“度”把握得较好。她不讲过头话,不触碰法纪底线,不是一味挑刺,更不和政府唱对台戏。相反,她多次呼吁武汉市民信任政府、服从指挥、理性等待,给予政府理解与配合,多次肯定政府举措的成效,多次赞美医护人员、公职人员、普通市民的贡献,多次提出或转达有价值的建议。没有把握的信息,她不会披露,或者留有余地。万一讲错了,她也会迅速纠正。例如2月18日的日记里,她为把病逝的护士“柳帆”误写为“柳凡”而道歉。不能说方方的日记完美无缺,毕竟信息渠道有限,写得也匆忙。方方对日记的定位也不高,既不以什么自居,也不迎合他人,只是把每天的所见、所闻、所思忠实地记录下来。但凭借一己之力,方方让日记拓展出全新的价值:对普通读者来说,她的日记能及时提供客观的、重要的信息,能及时反映武汉民众的困难、需求和意愿;对权力机关来说,方方日记已成为公共媒体的重要补充,有利于沟通信息、安抚人心,也不失为了解民意的重要窗口。中国的那些极左分子,基本上是祸国殃民式的存在。他们太想回到文革,太仇视改革开放。一切与他们观点不同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成派结帮,对不与他们合作的人进行各种攻击,一轮又一轮。用那种“洒向人间都是恨”的粗暴语言,甚至还有更为卑劣(的)手段,低级到不可思议。
在2月28日的日记里,方方记录了她和校友易中天的聊天:她认为极左和极右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易中天完全同意,并进一步阐述:“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都是容不得多样的生态,只准世界上有一个声音,一种腔调。”另一种人是“脑残”。方方把那种没有是非辨别能力、满脑子偏见和仇恨的人称为“脑残”。在2月15日的日记里,针对一个新浪微博大V的造谣构陷,方方奋起反击,点名道姓,逐条驳斥,毫不留情。最后,方方改写了海子的诗句:“武汉,今夜我不关心脑残,我只关心你。”人类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
我的理解是:历史的前行,是多种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在这些力量中,有作用力,有反作用力;有向左的力,也有向右的力;有向上的力,也有向下的力;有向前的力,也有向后的力;形形色色,错综复杂。很多“力”互相抵消,遁于无形,但事实上每一分“力”都在发挥作用。就像拔河一样,你稍稍放松,长绳就可能偏向对方一寸。所以,无论你力大还是力小,有为还是无为,务实还是务虚,发声还是沉默,其实,你都以你的方式参与了历史。历史向前还是向后,偏左还是偏右,都有你的一份“力”。我相信大多数同胞都深爱我们的国家,都期盼14亿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保障和尊严。那么,选择等待观望是一种态度,选择怨天尤人是一种态度,选择实实在在做点事也是一种态度。举例来说:如果你是教师,就请在传递知识的同时,也引导学生追求真善美,尽可能守住做人做事的底线;如果你是记者,就请遵循职业道德,守卫公平正义,尽可能不说假话、大话、空话、违心话;如果你是公职人员,就请真正把纳税人当作衣食父母,尽心尽力服务民众,至少不要欺负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历史是我们每个人共同创造的。在历史的进程中,从来就没有超然物外的看客。
孩子的眼睛
一是胡舒立,她主编的《财经》杂志曾经傲立潮头,如今麾下的《财新》又在本次疫情报道中大放异彩,功不可没。一是江艺平,她曾把一份地方报纸《南方周末》带上了一个巅峰,由她修改编发的1999年新年献词《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至今仍是无人超越的经典。
她们年龄相近:胡舒立生于1953年,方方生于1955年,江艺平生于1956年。她们都在1978年考入大学。胡舒立进了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方方进了武汉大学中文系,江艺平进了中山大学中文系。她们做人做事的风格都是理性平和,在自己的领域内都很专业,在事业上都坚韧不拔。 作为78级的一员,我还想说一句:她们都是我们78级的骄傲。 2020年3月1日
文图由作者许可本号分享
李晓平:一个武汉人的隔离日记
向品国:武汉围城中的医院亲历记
郭爱平:94岁妈妈写下武汉围城记录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