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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史丨梁志全: 父亲驾车在滇缅公路,为抗战尽了力

梁志全 新三届 2023-01-02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梁志全,生于重庆,长在四川。遂宁一中初67级学生,下乡六年老知青。修过地球、做过临工、打过滥仗、当过居民。1978年考入四川大学经济系学习,毕业后先后在机关、企业和学校工作。兴趣广泛却无专长,2012年退休,目前定居成都。


原题

一生平淡一身轻

半世艰辛半世闲

我的四无家庭草根父母




作者:梁志全



引言


我的家族,不管是父族还是母族(包括后来的妻族),在国共两朝中都属于典型的四无家庭:即无财富、无官人、无文化,无海外关系。他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以农民、工匠、小贩、工人、乡村教师为基本职业,靠微薄的工资收入养家糊口,可谓正宗的草根;另一方面,在我的家族和亲戚中,也没有一个人进过国共两朝的监狱,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基本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所以又是地地道道的顺民。

古人云: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无官无责,一身轻松,更无东窗事发之忧。我的家庭,兄妹五人,可谓人丁兴旺。但无官亦无权,遇事处处难,尤其是就业之难,难于上青天!就是这样一个草根加顺民的家庭,在共和国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中,他们遇到了哪些困境与艰辛?他们的就业之路又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曲折?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他们又抓住了哪些机遇,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
 
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如果活得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精彩纷呈,那样的回忆录会吸引无数的读者。比如达官贵人,多是父辈骑马挎枪,纵横天下,结局是封侯拜将,享受荣华富贵,值得大书特书;再有就是书香门第,大师辈出、名满华夏,民众只能仰望,更值得一书;也有家境贫寒之人,通过辛勤奋斗或依附于达官贵人而成为富商巨贾,众人亦羡慕之,可书;也有人一生中大起大落,或因右派住过牛棚、或因死缓蹲过监狱,突然时来运转,平反昭雪,演绎出无数人间悲喜剧,让人唏嘘不已,也可书;最差的家庭,也能找出个什么海外关系,助其出国留学,继承遗产,也能勾引出读者浓厚的兴趣,亦可写。但我的家庭与上面任何一项都不沾边,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草根家庭,普通得连出一个右派的资格都没有!

家族是草根加顺民,就无大事发生,所以没有写作的冲动。但是,有朋友告诉我,草根、顺民占历朝历代的绝大多数,他们的生存状态会折射出社会前行的民间轨迹;他们身上具有的勤劳、节俭、宽厚、善良的品格最能体现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他们虽然没有惊天动地、青史留名的丰功伟业,但却涌现出许多温暖人心、感天动地的人间真情。朋友说,如果用自己的人生经历来启迪家族后人,使他们的人生少走弯路、职场更加顺畅,也还是值得记录的。于是心动,写之。

谈到自己的人生经历,最绕不开的一个问题是:你是哪里人?一般人随口就答。但我却一句话难以说清楚,只能用以下四句来概括:生于重庆,长在四川,祖籍广西,定居成都。平生主要居所:渝州、遂州、益州!

各位看官,欲知本人生平,要先从家父谈起。

一、家父的亮点:滇缅公路抗战忙

家父原名梁绍光,广西玉林市容县人。1921年出身于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是家中长子,上面有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家族世代务农,没有出过显赫人物。家父读过两年私塾,勉强可以写信。姐姐、姐夫也是普通手工业者;我的两个叔叔,二叔是乡村教师,终身执教到1980年代退休;三叔在抗战期间参加国军,后来音讯渺无。1980年代,姑妈曾经托人去台湾打听,希望他还健在,我们也好弄个台属当当,最终毫无结果,估计是牺牲在抗日战场上了。

父亲祖上世代务农,仅够温饱。但是据老家的人说,我的祖上似乎也“阔”过一阵,最盛时曾经有好几十亩上等水田,请过雇工,每年打几百担谷子。但20世纪初,我的爷爷染上了鸦片烟瘾,慢慢地把几十亩水田都卖光了,沦为地地道道的贫农,害得家父无田可种而远走它乡。但是,如果祖父不败家,父亲就要继承家业,就要在1949年以后戴上一顶沉重的地主帽子,我也不会出生在城市。所以,应该真诚感谢我的那位不正经的爷爷。
 
父亲独自离家出走的根本原因是中日战争爆发。1938年10月23日,日军攻陷广州,整个两广地区人心惶惶,青壮年不甘心于沦陷区生活,大量四散逃亡,而逃向西南,奔向陪都最是捷径。父亲当年与几个广西同乡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在1939年中走到了重庆。在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他们凭什么生存呢?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鬼使神差地在重庆市区的大街上看见了招聘司机的广告。当时的抗日战争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阶段,华东、华中、华南都已经相继失守,国家急需的抗战物资大量堆放在缅甸,1938年8月通车的滇缅公路(云南昆明至缅甸腊戍,全长1146.1公里,当时被称为“抗战输血管”)成了唯一的运输通道。

抗战初期,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未雨绸缪,成立了西南运输处,从美国租借了几千辆大道奇卡车,专门用于军用物资运输,但却严重缺少汽车驾驶员。当时,虽然从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回来了三千多会开汽车的南洋爱国华侨(史称南洋机工),但依然人手短缺,急需在国内招聘一批汽车司机。

由于汽车刚刚进入中国,乃稀罕之物,很多人不仅没有见过,甚至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会驾驶者更是寥寥无几。所以考试也非常简单:不用考理论,就在一块空地上摆上一辆汽车,应试者只要能够顺利起步、开行几圈,平稳停车即可。

公开向社会招考司机,对于八十多年前的家父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真是喜出望外!因为他考上的概率实在太大了!我后来常常回想:在我的一生中,哪一个消息会让我有着与家父当年同样的心情呢?应该是恢复高考!平民百姓太需要公平竞争了!只有在分数面前人人平等,草根们才能找回自己的尊严。

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因为家中无地可种,父亲跟着他的姐夫,即我的姑父外出跑运输。当时民间输送货物,大多使用马车,牛车或者人力车,但他们却有一辆三十年代比较先进的交通工具——木炭车!这是一种用木炭烧锅炉、以蒸气为动力的原始汽车。四川谐剧演员王永梭形容过这种车:“一去二、三里,抛锚四、五回,修理六、七次,八、九、十人推”。虽然它又脏又慢,但运输效率却远远高于马拉人抬,且工作原理和操作要领都与汽车大致相同。

家父由于有一年多的木炭车实际操作经验,所以考试得心应手:发动、起步、前进、倒车、停车一气呵成,他当即就被录取,成为国营西南运输处的一名汽车司机!那时的司机,人数极少,不管是工资待遇还是社会地位,都不低于现在的白领!看来爷爷抽鸦片,还是正确的,否则,我的父亲只能成为朝天门棒棒军中的一员!

这是刚刚通车时的滇缅公路老虎嘴路段(网图)


1939年底,父亲和他的同事们驾驶着崭新的美国道奇卡车,与三千名归国的南洋机工一起,共同奋战在滇缅(昆明至缅甸腊戌)公路上。几千辆卡车组成浩浩荡荡的运输大军,风驰电掣、昼夜兼程,场面蔚为壮观。1941年末,在第一次中国远征军出国作战时,他们运输参战部队入缅,并赶在缅甸沦陷之前抢运回来军火、汽油等大批抗战物资;1942年5月缅甸沦陷后,美国的援华军用物资只能用飞机通过驼峰航线从印度运到昆明,再由他们用汽车从昆明通过川滇东路(重庆至昆明,全长901公里)运到重庆,最后通过长江水路,动用大批木船和民生公司的轮船运到宜昌,发放到前线部队。

家父生前常常讲到抗战的艰辛与国人的同仇敌忾!汽车运输从来没有休息日,也没有人讲价钱。一人一车,为了抢运物资,不分白昼,实在累了,停车打个旽,醒来接着开。汽车行进在高山峡谷、悬崖峭壁之上。碰车、翻车、摔下悬崖,受伤、死亡是常有之事。家父引以为豪的是,他跑了几年的抗战公路,小事故和碰撞是有的,但从来没有发生过恶性事故,人车平安无亊。

这是川滇公路上著名的“二十四道拐”,位于贵州省晴隆县城南,由20多个180度的拐弯叠加、蜿蜒盘旋至关口,堪称险峻公路建设史上的典范(网图)


上图的晴隆公路二十四道拐,是汽车驾驶员的鬼门关。由于贵州冬季天寒地冻,公路上经常结一层薄冰,当地人叫桐油凌,汽车在下坡时很容易打滑,操作不当就会翻下山去。家父途经此地,都是万分小心,下到山底之后,有时还要搭车返回山上,帮助新司机把汽车开下山来。

1950年,新政府以西南运输处的汽车为班底,组建了四川省汽车运输公司,下辖几十个车队,家父成为汽车23队(驻地化龙桥)第一批驾驶员,此后辗转调动工作于四川各地,一直到1980年代初退休。

世间多数普通人,一辈子都平平淡淡、默默无闻,但偶尔也会发出一丝光亮,然后重新归于寂静。家父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英雄,只是为国家、为抗战贡献了一份绵薄之力的普通人!

二、家母的苦难 天主教福音堂

家母姓蒋,出生于1928年,没有文化,但取有一个读书人的名字叫代儒。她不是天主教徒,但她的童年与天主教密不可分。我的外祖父,是湖广填四川的移民后代,居住在四川泸州纳溪,以务农和乡村小贩为生。外祖父与外祖母共生育了十个孩子,但存活的好像只有五个。我从小就记得只有三姨妈、四姨妈、舅舅,我妈排行老九,下面有个幺姨妈。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四川农村,完全是靠天吃饭、靠力气吃饭。一对夫妇要养育五个孩子,劳动力严重短缺,仅靠种地是不够的,所以外祖父也兼做乡村小贩,挑起担子走村串户,赚点小钱养家。但不幸的是,在一次晚上的山路行走中,外祖父失足跌下山崖,被别人抬回家后不久就去世了。正如方方所说:“时代中的一粒灰,落在个人那里,可能就是一座山”。外祖父的意外去世,意味着那座支撑全家人的山——崩塌了!

外祖母无力抚养五个小孩,艰难挣扎一段时间后,经好心人介绍,只能忍痛把我的四姨妈、舅舅、我母亲和幺姨妈(年龄分别从六、七岁到一岁)送进了纳溪天主教福音堂,家母在那里生活了好多年。到十余岁时,才被好心人领养。

这是现在保留下来的纳溪天主教堂。它修建于清同治年间,1900年扩建,占地面积约两千平方米。育婴堂应该在它的后面。(网图)


据母亲回忆,福音堂的生活说不上好,只是有饭吃。由于缺乏亲人的抚慰和呵护,童年非常孤独与凄惶。神父们对小孩还是不错的,她们也没有受到虐待。家母也曾提起那些教会神职人员的一些琐事,直到晚年还记得几个神父的名字。上世纪八十年代回过一次泸州,她还专门去看望了其中一位神父。家母一生都没有加入天主教,但她还是感恩教会,她说,没有福音堂,他们几兄妹可能都饿死了。

家母在十岁左右离开了天主堂,被居住在泸州蓝田坝的罗姓外祖父领养。母亲常常告诉我们,罗家外公、外婆(外婆1970年代末还来我们家小住月余)待她很好,视如己出。在罗姓外公、外婆家生活几年后,已经成年的母亲跟着亲戚来到重庆,经人介绍,她认识了我的父亲并与之结婚,生下了我们兄妹五人。

母亲一辈子都没有正式工作,只是偶尔做点临时工,主要精力都用于抚育子女。我是家中长子,很小的时候就要协助母亲做一些家务事,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所以懂得家务劳动的繁琐、冗长和艰辛,体会到母亲操持家务的不易。

父亲是老广,一辈子都没有过好语言关,说一口夹生的四川话,难以与人交流,下了班就待在家中,朋友不多。他把每月工资全部交给母亲,安排家庭用度、操持家务、对外交往都是母亲一人承担。

与人交往,结交朋友,母亲比父亲在行。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与街坊邻居都很熟悉,和父亲的一些同事也成了几十年的朋友。其中重要的有两家。一家是与父亲解放前就一起跑滇缅公路、解放后的几次工作调动都没有分开过的安徽人蒋伯伯,因为与家母是本家,我们称呼他为舅舅。舅妈是贵州人,她和母亲的关系最为密切,用现在的词汇来说,她们是无话不说的闺蜜。舅舅和舅妈几十年最关心我们家,而且经常给予经济援助、是可敬的长辈,不是亲戚,胜似亲戚!他们的儿子长我几岁,我称为二表哥,很早就离开遂宁去外地工作了,由于不在同一个城市,来往不多。退休后我与表哥、表嫂的走动逐渐增多,原因在后面交代。

妈妈的另外一个闺蜜是车队驾驶员杨叔叔的太太,我们喊她叫杨嬢嬢,她与妈妈是好朋友,也经常资助我们家。1970年代,她因为工作忙,最小的儿子(我们叫他六娃子)生下来就交给我们家照看,吃住都在我们家,直到读书才离开。我后来考上遂宁一中,舅妈送我一支钢笔,杨嬢嬢送我一个笔记本,至今还历历在目。

母亲具有那个时代普通家庭主妇的所有优点:勤劳朴素、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心直口快等。但性情急躁、絮絮叨叨、有时难免与人争吵又是母亲的一大弱点。我们家自从1961年定居遂宁之后,在文星下街租房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是真正的外乡人:大事小情都只能靠自己解决,无人相助。我们和很多邻居关系都很好,街上一些与我差不多大的玩伴后来成了同学。但也有几个心术不正的人,看不起外乡人,总想从欺负别人中占些小便宜。家母有时受人欺负,除了忍气吞声,也只能给舅妈和杨嬢嬢述说。但时间长了,遇到的委屈多了,母亲也忍无可忍,奋起还击,这就给邻居留下了泼辣的印象。下面的两件小事最能体现出她当年的处境和性格。

大约是1972年,我已经下乡。我们家有一块两米多长的厚木板被房东老太太发现,她声言是她维修房屋时遗留下来的,并且找人来抬走。母亲给她耐心讲了那块木料的来龙去脉,但被她呵斥:你们外地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木板?争吵之中,我们的邻居樊妈妈(也是车队家属)听到了,跑过来仗义执言为我们家作证。

在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情况下,需要一个权威的裁决,找谁呢?这时另外一个邻居出了主意:你们都是车队家属(房东的女婿也是车队修理工),不如去车队解决,众人齐声说好。樊妈妈自告奋勇,与母亲抬起木板就走,尽管女房东很不情愿,但也只好跟了上来。

几分钟到了车队,本来是想请队长或者工会主席出面裁决,但在围观的工人师傅的七嘴八舌下,很快就弄清了真相。房东坚持是她修补房屋时遗留的新木料,家母则对师傅们说,木料是杨嬢嬢(她在车站上班,不在现场)送的,是修建涪江大桥的桥工队离开时,低价处理的杉木板。

有师傅眼明手快,用铲刀刮掉木板上的灰尘,发现了残留在木板上的许多洋灰(水泥)壳,很明显是一块专用于建筑工地上的跳板。在众人的裁决下,女房东无话可说,只好骂骂咧咧离开了。我理解当时的母亲,身为外乡人、无权无势,在无法说理的情况下,只能通过争吵的方式来维护自身的合法权利。且喜的是,工人师傅们主持了公道。

第二件事则体现了母亲在权势面前的无可奈何。1973年初的一天,我从下乡的生产队回家,发现家里散落一地的木料,母亲一个人在屋内唉声叹气。原来,家里要用那块跳板做一个五斗橱,请了两个手艺很好的木匠师傅,已经开工了两天,却被一贯霸道的居委会主任无端地把木匠喊走了,说是要先做完她家的,才能回来做我们的。因为专门为木匠准备的肉、菜不能久放,母亲几次据理力争,但在权势面前,根本无济于事。

问明原由,我不禁怒火中烧,真是欺人太甚!我已经沦落为社会的最底层,我是知青我怕谁?下乡四年前程无望,正是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岂能受这等鸟气?晚上冷静下来后,我决心去把木匠叫回来,但要坚持两点:一是不与主任讲道理,因为讲不通!你家连一个国家干部都没有,还指望她给你讲道理?二是不打架,这等小事犯不上动手,何况我也从来不打架。

第二天,我找来三个知青,大家头戴军帽,双袖高挽,目中无人地走进居委会主任家的堂屋,正眼都不看她,只对木匠厉声呵斥:“你们把我家的活路做了一半,就跑到这里来了,啥子意思?”说完就抢走他们手中的工具,声言:如果今天不去继续做木活,就要把工具卖掉,用来赔偿损失。“不、不是我们……是主任非要我们来的,”两个师傅可怜巴巴的看着主任说。

这时,我们才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主任,她一直胆怯地站在屋角,满脸的尴尬和心虚,最后挤出一丝笑容,对木匠说:“好嘛,你们去嘛,做完他家的活路再回来。”这样,我们没有一句废话,只是采用虚张声势的方法就达到了目的。自此以后,主任才真正懂得:知识青年是惹不得的,如果惹翻了,是不好办的!

家母文化不高,在福音堂时识了一些字。但她却高度近视,这是做了几十年针线活的缘故。全家人的衣裤鞋袜都靠她一人裁、剪、缝、补。经常是夜深人静之时,她还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衣服,时间长了则损害了眼睛。后来我下乡了,每次离家远行,看到母亲为我忙碌的身影,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唐人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拍摄于1965年8月的全家福。后排左一为笔者,家父居中,右边是家母和几个月大的五弟梁勇。前排从左至右:三妹梁锡莲、四妹梁建萍、二弟梁习军。我们几兄妹穿在身上的衬衣、裙子都是妈妈自己手工制作的


家母也很会安排,记得是1960年代初,父亲去汉源驻站(专门维修运输公司路过的抛锚车辆),大概是义务为当地单位修理了拖拉机,于是人家赠送一块黄牛皮。母亲去车队找来一块废旧轮胎,到皮匠铺请师傅做了几双翻毛皮鞋(每双大约付了几毛工钱),我们几兄妹一人一双。那是我第一次穿皮鞋,那种舒适、那种惬意,比现在穿耐克鞋爽多了!

母亲操心多,心事重。她不仅要为一家人的衣食担忧,而且还要为子女的前途担忧,所以长期失眠、经常头痛,有时卧床不起。为了省钱,她常常忍痛坚持,也不去医院看病。那时的房屋简陋,我经常在半夜里听见母亲在隔壁的轻声呻吟。尤其是1970年代,全家七人仅父亲一人工作,我们两弟兄都当知青。经济上入不敷出,还要担忧儿子们何时回城,所以夜半失眠、长吁短叹是她的常态。直到1980年代,我们都工作了,家母才过上了舒心的日子,很少听见她叹气了。

说到教育子女,我的父母没有文化,也讲不出高深的道理。他们采用的方法非常简单,反复叮嘱我们的就是两点。一是人穷志不穷,不要随便开口借人家的东西,更不准私下拿人家的东西;二是我们家在本地没有依靠,千万不要在外面打架割裂,家里付不起汤药钱。由于他们的经常念叨,我们两弟兄从来没有在外面惹祸,“文革”中也远离武斗。几十年来,我们五兄妹都是规规矩矩的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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