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民主经历了糟糕的一年 I E闻美政（附音频）
第 91 篇
西方民主经历了糟糕的一年
缅甸发生的军事政变，使得很多追求民主自由的人如同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不是说好的缅甸进步了吗？不是说好的缅甸已经实现民主了吗？祸不单行的是，就在政变发生的第二天，俄罗斯反对派领导人，被毒杀未遂的 Alexei Navalny 被宣判入狱 32 个月。在印度，所谓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也因为农民的抗议浪潮而关闭了互联网和社交媒体通讯并威胁记者不得报道。当然，我们前不久看到了美国灾难性的选举，一个小小的谎言，导致大量民众拒绝大选结果，不走民主法制的渠道，而是暴力攻打了国会山。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就全球来看，世界民主运动出现了一个大的回潮。拿数据说话，上周三，经济学人杂志颁布了自己的研究报告，题目就叫“全球民主经历了糟糕的一年（2020）”。据他们的标准和统计，2020 年，只有 8.4% 的全球人口生活在全面民主（full democracy。加拿大是其中之一，而美国不是 ），而超过 1／3 的人口生活在极权之下。全球的民主指数只有 5.37 ，这是经济学人自 2006 年观测以来的最低分。
这一结论被多个社会学研究机构证实，每个研究机构的标准不同，但他们都认为民主运动本身，确实是在不断出现新的低点。甚至有人提出了 “第三次集权化浪潮”（the third wave of autocratization. 第一次为 1926-1942，纳粹的兴起；第二次为 1961-1977）。到底是为什么呢？
有人认为这是Covid-19 爆发之后的自然现象，为了避免瘟疫的传播，大家短暂地牺牲自己的自由，这是可以被接受的。但事实上，研究资料显示自 2016 年开始，世界上就至少有 100 多个国家民主状态出现下降，只有 5 个国家出现了民主状态上升。经济学人信息社的资料显示，自 2015 年开始，全球民主指数就逐年下降。所以这不是一个因为疫情而开始的反常现象，而是近段时间的一种趋势。
为什么这很重要呢？因为在西方一直以来信奉这样一种观念，即随着全球化的深入，民主思想也会在全球得到传播。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像缅甸这种极其罕见的成功例子，竟然也被反转了。人们早先的观念大致是，只要民主思想不断深入，就会出现社会经济的繁荣，社会财富分配的合理化，出现坚强的中产阶级和重视个人自由的文化，民主似乎是一种只要引进就可以自然生长并繁茂的社会现象。但现在越来越的人开始改变看法。
在西方发生的民主质量下降，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哥德堡大学2019民主年会）：政府越来越多地操纵媒体和选举；极端化的政治空气，意见相反的双方不信任乃至憎恨对方；和外国政府频繁干涉本国民主活动。2020 年，世界价值观调查 WVS 的资料显示，在西方民主社会中，最容易导致独裁和集权的意识形态，就是那种基于“自我保护” 出发的文化保守主义和经济保护主义。
是什么力量使得西方的民主质量出现了下降？
哈佛大学的政治学教授 Pippa Norris 认为，最重要的威胁到西方自由民主的力量，来自两个方面：
第一，不断发生的恐怖袭击，这种毫无预期的袭击，会严重降低公众的安全感。自由往往被用来交换安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战争期间，为了生存的安全，人民往往交出自己部分的自由给强权者，以期换来更多的安全。这并非一种错误的选择，雅典败于斯巴达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事实上在雅典战败之后，苏格拉底，尤其是柏拉图，都对民主制度极度反感；
第二，生活水平的实质性下降和贫富差距的拉大，也使大多数公众生存安全感下降。自我保护的民粹主义成为一种受到普遍欢迎的思潮。民粹主义的一个特点就是 “保护我们的传统，不要让外人来影响我们习惯的生活方式，为此可以牺牲自由和少数族裔的利益”。无论是恐怖袭击，还是生活水平下降和贫富差距拉大，都直接导致了民粹主义的兴起。这就是导致川普上台的最主要原因。
John Hopkins 大学的统计资料显示：“从全世界范围来看，自 1990 年以后，有 13 个右翼民粹主义政府被选上了台。15 个左翼民粹政府被选上台，他们各自有 5 个政府，明显导致了本国民主质量的下滑。” Tony Blair 全球改变研究所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无论左翼还是右翼，民粹主义都带给民主制度以严重的威胁（按他们的标准，民粹政府导致民主水平下降的可能性是非民粹政府的四倍。）”
为什么民粹会给民主制度带来威胁呢？简单说，民粹要求的一个核心，就是大多数人的利益，民粹本身必须是有一个主体民族和主体文化，如果在瑞士搞民粹，瑞士瞬间就会分裂成七八个国家。所以，民粹主义天然是反对多元化的，也就自然反对对少数的保护。而民主的一个原则就是“同意多数，但保护少数”。民粹和民主之间发生的矛盾，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两者对 “保护少数” 态度上的截然相反。
经济上的不平等，贫富差距的拉大，使得很多国家走向了极权，匈牙利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在 2008 年金融危机之后，匈牙利出现大量低教育水平的人群失业，而他们的伟大领袖 Viktor Orban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靠鼓吹民粹主义上台的，目前匈牙利的民主水平出现严重倒退。Orban 在 2014 年的一次演说中明确声明 “欧美的自由民主已经死了，接下来应该是非民主自由的时代，需要限制民众的自由权力，来维护国家利益，促进经济发展。”
由此看来反恐，提高经济发展和解决贫富差距，是阻止这个 “第三次集权浪潮” 的原则和方向。写出 “历史的终结及最后的人” 一书的美国著名新保守主义者弗朗西斯·福山 Francis Fukuyama 在 2017 年承认，全球化的影响和科技的进步，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这种趋势必然导致财富向顶层人群集中而导致大量大范围的贫困和贫富差距拉大。作为新保守主义的福山，也认识到必须加大政府对经济的干预，不能放任自由市场经济。如果任由市场发挥作用，则大多数西方普通人将失去对西方社会制度的信任。社会财富的重分配如果是失败的，那么民粹主义会越来越受到欢迎，他们反过来会羡慕那些极权国家。福山坦诚，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请特别注意，这不是左派思潮，而是经济上的右派原教旨经济自由主义的复苏，新自由主义支持私有化，反对凯恩斯主义，反对最低工资和工会，甚至反对环境保护。里根和撒切尔为代表人物）已经死亡，政府必须加强对经济活动的干预。
拜登总统在进入白宫之前就宣称要举行一次全球民主峰会，就是要团结理念相似的民主国家，共同探讨民主运动面临的问题，如何协同面对如缅甸和俄罗斯出现的民主回潮的情况。但是，反对方认为，美国自身都存在非常严重的民主信念动摇，大量民众热爱强人的倾向，如何去说服甚至影响其他国家呢？一些经济情况非常好的集权国家则试图向世界兜售这样一种观念：民主不是唯一道路，我们不民主但一样幸福。这是西方世界和西方价值观目前面临的严重挑战。所以我认为目前美国需要首先考虑的，是如何解决国内的经济和政治上越来越严重的极端化。最根本的问题是要找到在新技术条件下，和全球化新世界格局下，美国如何降低自己的贫富差距。只有大多数美国人重新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公众才可能重拾对民主制度的信心。
E闻美政往期专栏（含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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