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十五） | 科幻小说
今天更新赵雪菲的长篇《卵生的救世主》第15话~
【前情提要】
程卷施如愿搭乘上前往月宫的飞船，但和她想象相悖的是，这艘飞船和它所有船员的任务并非拯救地面城市贾丝格尔，而是冒着牺牲它的危险前往月宫中心层监狱，救出一个犯人。程卷施当然不能理解这种计划的合理性，她试图说服船员们按照她的计划拯救贾丝格尔，但她似乎有些忘记了，她在这艘船上不过是一个向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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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十五话 月心旷野
（全文约3500字，预计阅读时间7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这些地面上长大的伊洛星人，面对越来越近的月宫，发出无声的惊叹。程卷施带点得意地看着，但那一丝丝的得意又马上被冲散了。她想到弗兰克和芬奇，她两个才结识的朋友；她也想到林斯普，那个曾经许下约定要来月宫看看的孩子，还有袁明，那个调皮的小姑娘，她们在地面上能看到月宫调转它的面孔，用狰狞深邃的坑洞凝视她们么?
“你们没见过月宫的背面对吧。”程卷施在头盔里说道，现在她的声音在外面听来只是乌鲁乌鲁的模糊音节。
伊洛星引力总是把月宫的正面拽向自己，而在月宫的背面，有着它捍卫自己对外独立性，对伊洛星地表权威最重要的武器——时刻警惕月宫敌人的“乌加特之眼”，月宫背面光是为它供能、冷却的区域就有一整个地面城市那么大——还得是经过顺利发展的拥有沃土良田的殖民星球城市。
从送藻石的船队尾端望去，还能看到一些陨石般大小的金属装置被月宫吐出，像是在释放孢子一般，小而明亮的装置们组成太空中的亮晶晶的雾团。
“那些是什么？”有人开口。
“是动能武器。”程卷施想告诉他们，但她被暂时禁止谈论一切。倒不如把她绑起来打一顿呢，那样她好歹还能告诉这些地面来的“伙伴”一些新鲜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给自己说话。
就在她烦闷的时候，整个飞船响起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闪个不停。控制室的船员们进进出出，塑胶套封好的操作手册被他们翻来覆去传阅了数遍，都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程卷施一个人在头盔里笑，时不时对上目光里快要带着火星儿的船长对她的怒视也不退避。
这是较量，那位少年老成的船长服输了。他带着气恼掀开程卷施头盔上面罩，“解决这个问题。”
“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面罩又被关上了。
“打开！喂！”
“你要保证你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只和让它停下来有关。”
“我保证。”
谁还能管住别人要说什么呢？程卷施想道，船长耿直得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说自己是导盲犬来着，他应该道歉，自己明明是救援犬。
程卷施想了想，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飞船上的气氛并不是十分轻快，这些特别行动组的成员们看起来正处于一种紧张不安之中。深色皮肤的女孩帮程卷施松开座椅上的绑带后，就和其他不能进控制室的人一样，趴到飞船的舷窗附近去——两面舷窗一面可以看到伊洛星美丽的表面，另一面则冲着月宫暗色的乌加特之眼。两面窗边都有人，有些人担忧，有些人则忐忑。
她循着自己应尽的职责飘进控制室，在面板上仔细核查一遍诸多参数。她看惯了飞船上那种显示设备，比空间站和星球表面城市里用的看上去老了几年、却更耐用；几个参数在她心里像是口诀一样背得清楚——驾驶飞船也不过是诸多熟练工种的一个，毫无神秘可言。
“问题大么？”
“只是飞船外部传感器自动检测到了异常，这个预警模式通常是提醒飞船规避地方高能粒子束的通路。我们一般正常行驶的时候，检测到异常后飞船会自动或手动改变航线，达成一定距离后，警报自动就会接触。”
“那攻击是冲着我们来的么？可我们现在不是勾在驳船后面么?”一个头发很长的男孩说道。说完之后的短短几秒，男孩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飞船检测的攻击，事实上就是乌加特之眼正在酝酿的怒火，它当不是冲着运藻石的驳船来的，它的目的地是这一船年轻人们所挚爱的地方，舷窗色彩丰富的那头。
“天哪......”程卷施听见有人小声嘀咕着.......
“它可以关上么？”
他们中最克制自己情绪的船长，此时发挥了他在船上应有的作用——稳定人心。
“在控制室不行，”程卷施说着离开挤满沮丧人们的舱室，抄起小瓶的应急气瓶，朝主舱室和控制室之间的舱壁之间砸去。
“她疯了么？”
“住手！”
即使一脚勾着舱壁之间插槽借力，砸的动作在不上重力的飞船里还是有点费劲——当然了，阻止她砸也有点费劲，主要是这些行动队的成员们都还不太了解，应对失重状态时的借力插槽在哪儿。
她小心地把被自己砸变形的金属板移开，拔下连了三条塑胶线黑色的方匣。
警报终于停了。
“所有的报警器都共用一块电池，从现在开始得有人盯着控制板了。”
没有人反对，毕竟这些人宁愿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干，来对抗不能拯救贾丝格尔的无力感。
之后的旅程还算顺利，程卷施让自己一脚勾在插槽里，悬在舱尾没人的地方小睡了一会儿。她的确有点累，从藻石矿井出来，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有好多要担心的东西，有好多顾虑。
头发油亮的女孩叫南格，她给了程卷施一个小小的纤维布包，闻起来味道很好。
“这能让你好好睡一会儿。”
程卷施攥着地面纤维的小包，按她说的方法闻了闻，果然有了昏昏欲睡的效果，拥有了一段短暂的、没有的梦境的睡眠。
她没梦到地球，没有梦到自己的生长起来的商船，没梦到环光二号的上的沙漠，没梦到在它的赤面的艰难行走，没梦到那些需要她帮助的人......真好啊。
醒来时，飞船正好和乌加特之眼丑陋又复杂的表面构件插肩而过。程卷施曾经在第一次见它的时候感到过恐惧，但现在却没了那种感觉，或许是跟随藻石驳船进出月宫有些习惯，或许是一船的人让她感到安心——她知道自己是彻头彻尾的群居动物，却没想到群里能给她带来如此强烈的安全感。
因为解决了麻烦，船长对她的态度多少客气了一些，她对他这位成熟到超出年纪的同龄人伙伴也有所改观。
行动开始前重申计划是必不可少的，程卷施认真地听了全程，大概就是假扮货船驾驶员这一套老把戏。但是行得通，她想道，因为月宫向来无视这些维持这座月心世界运作的普通人的存在，他们可以来自伊洛星表面，可以来自远方的农业世界，可以来自那些空间站城市，无所谓，只要他们干活，按时把货物送到应去的地方就好。
人们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注意事项，程卷施给她们讲，点货的时候会有月宫的人从内层出来，闸门会短暂开启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关上。必须抓准时机，尽量不要引起负责点货那家伙的注意。进去之后才是真的麻烦，月心的居民都穿地球制式的衣服，他们一群人如果不想引起过分的关注，最好是找到一群负责安保的月宫小队的衣服换上。
“本地居民的衣服也可以，但你们穿不惯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的。”
听她说话的人们歪歪头表示不在乎，然后开始分配每个任务点需要留守的成员。南格要在安保小队那块儿守着，和她只说过一句话的长发男孩则在仓库把守。
如果一切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会搭乘返航的运送藻石的空地驳船，回到伊洛星地表。那时候，他们胜利的同胞会庆祝他们的凯旋——之前猎人小队频繁对各个营地仓库的袭击，都是对于月宫地面军事力量的试探。拿下月宫和伊洛星之间唯一的船港才是他们的目的，而这只由训练有素的年轻人们组成的小分队，就是这场奇袭中最大胆也最出其不意的部分。
程卷施开始期待起他们的营救对象了，他一定要是个大角色，那个什么先知的弟子。
进去的过程算是顺利，他们打晕了可怜的货船驾驶员们和那个点货的月宫员工。在月宫夹层的环形过道里，他们没有迷失方向，跟着程卷施很快找到了安保队伍更衣室。
换好衣服，在一个岔路，程卷施问他们，确定要这么做？
“往左走就是控制室，”程卷施说道，“我再次向你们提出这个选项，那里有着可以拯救你们心爱城市的一线生机。”
“带我们做该做的事情。”船长没好气地命令她，“我真应该把头盔带下来。”
他最好很重要，程卷施又一次想，他最好配得上一座城市的牺牲。
当月宫中心的样貌终于在层层的楼梯之上显现出来，那些来自地面伊洛星年轻人们就像是第一次看到月宫表面一样惊讶。
刚刚经历了变轨的月心居民们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整个月心空无一人。
那是一片弯曲的球心中的旷野，它永远处于丰收的秋季，温度不高不低，光线不明不暗，像是永恒的浪漫派油画。一切事物都笼罩在曼妙的纱似的光晕里，整个球体内部，一边是青蓝色的苍穹，一边是点缀墨绿灌丛的金褐色的原野。
从仓库的楼梯上去，正好位于苍穹和原野的交接，远处那些小两层的、漆漂亮白漆顶、叶黄色屋顶的小房子们，伫立在永远保持秋天样貌的原野之上。
收割之后旷野上的清新泥土和麦秆味道，通过气味生成设备，从原野的每个角落弥散开。
程卷施曾经一两次进入月心，听她曾经的上司介绍，整个月心的城镇色彩都从一副地球画家的名画中点取，月宫高层和他们的家人，就生活在如此一片人造的伊甸之中。
美丽，美丽得令人嫉妒。
那些从贫瘠和苦难中生长出来的年轻人彻底没了声音，他们轻轻摸着那些人造麦穗，闻着并不存在的清新空气，眼里都是渴望。
他们渴望自己的家园也如眼前一般，富饶可爱。
只有程卷施在她视野里，在那一片弯曲到“天上去”的旷野景象里寻找，就在他们的正头顶，一座巨大的、被石块围起来的区域，伫立在模拟天空和原野的边缘。
那便是月心看守人质和异见者们的监狱。
程卷施的上司习惯性地管那个地方叫做“谷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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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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