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赵林 | 烈日下的火药桶。
本文为友朋会【阅读与行走】巴尔干之行系列文章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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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根据赵林教授录音整理
波黑战争从1992年到1995年经历了四年，战争开始之前，前南斯拉夫已经分裂成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马其顿，再加上尚未分裂的南斯拉夫联盟（在2006年，南斯拉夫联盟再次分裂为塞尔维亚和黑山两个国家）。
而前南斯拉夫中的塞尔维亚和黑山有着很深的渊源，同宗同族，并且都信仰东正教，所以这两国在大分裂的局势中相对比较团结。
此外，还剩下一个波黑。波黑挨着塞尔维亚，在斯洛文尼亚等国分裂出去后，紧接着1992年，波黑也开始要求独立。事实上在当时，波黑已经获得了独立。但其独立并不像克罗地亚、马其顿、斯洛文尼亚这三国，分裂的很清爽，其原因主要在于波黑地区的族群和宗教情况比较复杂，同时该地区又是前南斯拉夫的中心，北面有克罗地亚、东边是塞尔维亚、南边挨着黑山，所以波黑除了只有一条很狭小的海岸线以外，整个都是处于内陆地区，也正是如此，前南斯拉夫各个族群的矛盾都集中在这。
另外，波黑的穆族（穆斯林）占人口的多数，我们前面讲过，在铁托时代为了抑制大塞尔维亚主义，推行大南斯拉夫主义，也就是把前南斯拉夫内部的各个族群尽可能平等化，将族群之间规模大小的差异尽可能抹平。以此为前提，铁托时代就在波黑确定了穆族，但是原来波斯尼亚和黑塞戈维那是两个地区，这两个地区生活着很多穆斯林，但是并没有因此而成为一个独立的民族，毕竟穆斯林散布在各个地方。
在原南斯拉夫境内，过去是没有穆斯林这么一个民族的，原来有克罗地亚民族，有斯洛文尼亚民族，有塞尔维亚民族，甚至还有马其顿民族，但并没有穆族，确定这个穆族，目的就是为了压制大塞尔维亚主义的发展。
现在波黑要独立，波黑又是以穆族人口为多数，在独立过程中碰到了很多麻烦，就像刚才我们的讲解员说的，本来波黑没有太多的民族矛盾，都是由于当政者制造出来的。波黑要求独立的时期，穆斯林人口约占全国总人口的43.5%，塞族约占31.2%，而克族约占17.4%，那么在这样一种比例下，以穆族为主体，要求独立，但这时候塞族仍持反对意见，因为毕竟波黑的塞族与已经分离出去的南斯拉夫联盟（塞尔维亚和黑山）是同根同族，都是塞尔维亚人，都是东正教徒，而且波黑的塞族主要生活在靠近塞尔维亚和黑山的东部地区，所以在地理、宗教上与南斯拉夫联盟是连为一体的，由此以来，以穆族为主的波黑要独立，就和塞族人产生了非常大的矛盾，这就是波黑冲突的根本原因。
1992年，波黑宣布独立后，内战爆发，这其中，克族虽然也想独立，但希望能够背靠着他们的祖国克罗地亚，而穆族却想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所以在内战爆发的第一个阶段，整个波黑呈现出“三国演义”的态势，但主要还是塞族和穆族的冲突最为激烈，因为波黑境内的塞族是第二大人口民族，同时又受到塞尔维亚和黑山同胞的支持，反对态度尤为坚决。于此同时穆族与克族也处于战争状态，虽然克族人口最少，但在克族区域的北边恰恰是克罗地亚这么一个已经独立的共和国，并且克罗地亚也是巴尔干地区经济、文明水平相对较高的国家，所以克族与塞族一样，都是背靠着同胞兄弟，拥有实力不弱的外援，而只有穆族是独立作战，但穆族在人口上占据了很大优势。这就是波黑战争的背景和参战各方的大致情况。
波黑塞族虽然在人口上低于穆族，但是塞族的军队实力远远强于穆族，当时的塞族军队中大概有四万人是前南斯拉夫的国防军，这些前国防军的战斗力不容小觑，而穆族军队实力相对很弱。内战前期，塞族在战场上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占据了大概70%的波黑土地，穆族和克族的领土加起来还不到30%。当战争进入到一边倒的情况下，北约开始了干预，干预的原因很简单，波黑的塞族是背靠着南斯拉夫联盟，南斯拉夫联盟背后是俄罗斯，俄罗斯素来支持塞尔维亚族，因为他们都是斯拉夫人，都是东正教徒，虽然在铁托时期，前南斯拉夫与俄罗斯有些若即若离，但在前南斯拉夫解体后，塞尔维亚获得了来自俄罗斯的鼎力支持，由此背景，波黑塞族在内战的第一次战役中获得了绝对优势，于此同时，北约开始了干预，要求各方停火，并且从新划分势力范围。
波黑的三族分裂已成事实，而此时波黑的塞族占据了整个波黑70%的土地，建立了波黑塞族共和国，认为即使我们不能和南斯拉夫联盟合并，也必须独立于波黑。所以在整个内战的第一阶段，波黑塞族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北约干预后，提出要求各族按照人口的比例从新划分土地，慢慢的，穆族与克族站在了一起，共同对抗塞族，再加上北约的军事干预，整个波黑战局逐渐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1995年7月，波黑内战已经进入末尾，波黑塞族共和国的总统卡拉季奇，以及三军总司令姆拉迪奇，制造了斯雷布雷尼察惨案，斯雷布雷尼察比萨拉热窝更靠东，更加接近南联盟，所以这里是塞族的控制区，在这片区域内，将穆斯林大量的屠杀，制造了惨案。我们昨天听到当地人的解说，说是姆拉迪奇带着军队进入斯雷布雷尼察，扬言要对土耳其人进行报复，他们口中的土耳其人其实就是波黑的穆族，因为当地的这些穆斯林确实是当初奥斯曼土耳其统治时期的遗民，而这些穆斯林，其实本质上都是塞尔维亚人，我们之前提到在奥斯曼土耳其统治下，一部分人被迫改信了伊斯兰教，后来随着几代人的更迭，也就成了地道的穆斯林，所以，被铁托定为波黑穆族的这些波黑穆斯林，从根本上说，也是地地道道的南斯拉夫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更是土生土长的塞尔维亚人。
1995年7月，波黑塞族部队包围斯雷布雷尼察。当地虽有2000名荷兰维和部队驻守，但在夜间被塞族军队偷袭，全部被俘，塞族军队由此进入联合国划定的安全区。被俘荷兰军人被捆绑在当地的电线杆下，亲眼目约有7000多名波斯尼亚穆斯林在位于波黑东部的斯雷布雷尼察联合国保护区被塞族军队屠杀。遇害者大多数是手无寸铁的囚犯、男孩和男子，他们基本上是被集体枪杀，有时候是一个接一个地中弹身亡。
屠杀基本上是在波黑塞族军队的安全和情报部门以及警察的协同下完成的。斯雷布雷尼察的抓捕行动早在1994年6月，即大屠杀发生的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一名旅长送来一份命令，命令详细陈述了波黑塞族对受到联合国维和部队保护的飞地中的穆斯林所采取的政策，其中有这样的话：“必须使敌人的日子不好过，不能让他们临时呆在飞地里，一定要他们尽快全部离开飞地。”
由于这项政策被执行，所以，平民遭到枪击，援助受阻，向联合国维和人员提供燃料、食品和其他物资也中止。这种困境持续了近一年，直到1995年5月底。然后军方开始准备最后的攻击。波黑塞族军队在警察和来自塞尔维亚的伞兵部队支援下，于7月11日侵占了那块飞地。
在第二天早上举行的一次军方会议上，拉特科·姆拉迪奇将军宣布了他制订的屠杀囚犯的计划。7月13日，姆拉迪奇将军向在科涅维奇波利耶投降的几百名穆斯林发表讲话，让他们不要担心，答应将用车运送他们。同一天，下达了有关屠杀的命令，但地点不是在布拉图纳茨，而是在以北大约25英里处的兹沃尔尼克。
7月13日晚上，布拉图纳茨镇的气氛显得十分紧张。大约3500至4500名囚犯把各所学校、一个仓库、一个体育场以及停在城镇四周的公共汽车和卡车挤得满满的，同时还有囚犯不停地运来。士兵、警察和武装起来的当地志愿者被调来看守这些囚犯。当天夜里，有80至100名囚犯被从公共汽车和仓库里赶了出来，然后被枪杀。兹沃尔尼克的屠杀行动于7月14日开始，整整持续了4天。
也正是因为斯雷布雷尼察惨案，导致了北约和联合国的正式军事干预，在西方看来，这场惨案，已经达到了种族灭绝的境地，已经超出了战争的基本准则。在北约军事干预后，1995年11月，双方领导人在美国代顿，签订了《代顿和平条约》，自此，波黑战火宣告熄灭。此后在波黑形成了一个联合政府，如今的波黑，由两个政治实体和一个特区构成，其中两个政治实体，一个是由穆斯林和克罗地亚族共同形成的联邦，叫穆克联邦，又叫波黑联邦。另一个政治实体是波黑塞尔维亚共和国，就是在波黑国内又有一个塞尔维亚，所以今天我们可以看到，在巴尔干东部，有个从南斯拉夫分裂出来的塞尔维亚，是巴尔干地区塞尔维亚人的主体，而此时在波黑，还有一个波黑塞尔维亚共和国，这两个虽然同名为塞尔维亚共和国，但本质上大相径庭，其中波黑塞尔维亚共和国是波黑国内的一股政治势力，就像其国内另外一股政治势力，穆克联邦一样。这样以来，波黑国内形成了这两股主要的政治势力，而在波黑的东北角，有个很重要的地方叫布尔奇科，这个地方无论是对塞族也好，还是穆族与克族，都显得非常重要，所以布尔奇科至今属于两个政治势力以及联合国三方共管。
波黑今天的政局也与这一段历史背景密不可分，今天的波黑政府，由穆族、克族、塞族分别选出各自的领导人，再由这三位领导人组成主席团，成为国家最高领导机构，任期四年。在四年中，由这三人，每人执政八个月，以此类推。在立法方面，实行两院制，人民院和代表院，人民院的议员由穆族、克族、塞族各出五人，代表院四十二名议员由穆克联邦出二十八人，塞尔维亚共和国出十四人。最高法院由九位法官构成，穆克联邦推选四位，波黑塞尔维亚共和国推选两位，最后三位由海牙国际法庭直接委任。
虽然波黑的冲突已经平息，但这块土地上的历史积怨是不容易被抹平的，并且出现过二战后最为血腥的屠杀，所以，以萨拉热窝为中心的波黑，在以后很可能仍然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 巴尔干系列文章，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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