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郭全中：电视频道关停仍将继续，媒体融合要啃“硬骨头”！
2020年，在新冠肺炎疫情的侵袭之下，我国媒体深度融合进程稳步推进。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上审议通过的《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强调，打造一批具有强大影响力和竞争力的新型主流媒体，加快构建网上网下一体、内宣外宣联动的主流舆论格局，建立以内容建设为根本、先进技术为支撑、创新管理为保障的全媒体传播体系，牢牢占据舆论引导、思想引领、文化传承、服务人民的传播制高点。与此同时，根据此前中宣部针对全国范围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部署安排，2020年底我国要基本实现县级融媒体中心在全国的全覆盖。
值此之际，国家行政学院文史教研部高级经济师郭全中教授接受了「广电业内」的专访，针对继续推动媒体融合向纵深发展以及县级融媒体建设方面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郭全中认为，我们国家的媒体融合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要啃一些“硬骨头”。
针对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他指出，体制机制改革的核心首先要解决包容创新和允许试错的文化。如果没有这种文化，所谓的体制机制改革就是一句空话。
针对未来的媒体发展趋势，郭全中认为，深度融合是媒体融合的总方向。同时，供给侧改革的速度会加快，传统电视领域将会有大量的频道被关停。而直播电商、MCN还会继续火下去，多样化的探索也将越来越多。
以下为专访全文：
「广电业内」：您如何理解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通过的《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及广电总局印发的《关于加快推进广播电视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
郭全中：我认为有以下几点意义：第一，《意见》的出台说明我们国家的媒体融合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因为2014年8·18讲话时的提法是“推进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的融合”，当时是把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放在两个同等的、对立的方面来提的。到今年，媒体融合经过六年左右的发展，确实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这个新阶段就体现在目前基本进入了融媒体的状态。融媒体不是单纯的只有报纸，或只有广电，而是既具有传统媒介的形态，又有互联网，同时又借船出海。
第二，在媒体融合这么多年的发展过程中，我们在顶层设计上做了很多的工作。从最初强调互联网思维，到后来强调媒体功能上要引导群众、服务群众，实际上是功能上的进一步深化。再到后来习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人民日报2019年1月29日的现场学习会上又讲到，媒体融合不仅仅是新闻单位的事，实际上讲的是融合的思路，即互联网加跨界。
我认为，到了今天媒体融合要啃一些“硬骨头”。第一，是要解决体制机制的问题，进行采编流程的再造，实现与用户的连接。我们传统媒体长期以来是与用户失联的，所以要重建与用户的连接。去解决采编流程的再造，正是文件中提到的流程优化。其次，要去解决人才队伍的问题。因为媒体融合的核心最终要靠人才，要建成一支高效的全媒体人才队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同时，要有先进技术的支撑，因为传统媒体是没有技术基因的，需要植入技术基因。最后，媒体融合是需要大量资金支持的。
总体而言，《意见》明确指出了深度融合是总要求，是在我们国家媒体融合发展新阶段一部很及时的文件，对于未来媒体的深度融合指明了方向，提出了要求，也指出了具体的解决措施。能不能做的好，就是要看各家媒体能够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领会好这个精神，去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
「广电业内」：您觉得目前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整体取得了哪些比较亮眼的成绩？有哪些误区需要去主动避开？
郭全中：其实到了2020年底，县级融媒体中心已经基本实现了全覆盖，基本上各地都挂牌了，这是第一点突出的成效。第二点是“物理形态”上的地点都有了，大家最起码已经把当地的几种媒介形态都聚合在一起了，组织架构和班子也都搭建起来了。第三点是已经出现了一些比较好的样板，例如经济发达地区的、瑞安、江阴等地的融媒体中心，还有一些中西部地区例如江西分宜、湖南浏阳、河南项城这些地方都作出了成功的探索。
当然，县级融媒体中心发展到现在，误区也是不少的。不少的地方认为，只要一挂牌融媒体就建好了，这是最大的误区。深度融合不是物理空间上的捏合，而是真正从观念到人员，从组织结构到产品输出层面的真正的融合。
第二个误区是很多地方受制于行政单位的一些运行规则，没有把内部的活力激活。如不少融媒体中心的绩效考核机制还是在按照以前的方式去做，没有真正的引入市场化机制。
第三个误区是多地方的产品和业务模式还是基于传统方式运行的，因为很多县都有电视台，很多的产品都在大屏上，没有真正的向移动端、向互联网发力。这就让本就不宽裕的资金都投到重资产上，而没有真正往移动端发力，没有真正转变观念和提高人才素质。
第四，很多地方的人才队伍还远远达不到融媒体中心的要求。整体的人才素质还是比较差的，尤其是一把手的队伍。
第五，地方政府给予县级融媒体的支持还是远远不够的。很多地方的政府没有认识到融媒体中心的重要性，在编制上、人才上、资金上没有给予支持，包括资源倾斜方面等很多地方做的还是不够。所以对于县级融媒体中心而言，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目前大家只是把它建成了，实现了全覆盖，但是怎么能够建好、用好、做好才是未来最重要的事。
「广电业内」：您认为5G、AI、大数据、区块链等新兴技术对县级融媒体中心融合发展意味着什么？县级融媒体中心应当如何借力？
郭全中：除了经济发达地区、规模较大的县级融媒体中心可能会有很强的技术实力，去构建自己的技术平台。大多数经济发展不是特别好的地区，很难构建自己的技术队伍，这个难度太大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呢？
一是借助于上级媒体的融媒体技术平台，省级融媒体中心平台的技术能力至关重要。由于现在绝大多数省级融媒体中心的技术平台本身实力就很弱，这对于绝大多数县级融媒体中心来说是一个最大的瓶颈，因为经济发达地区可以搭建一套自己的技术体系，让县级媒体自己去解决，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中西部地区，花上几千万搭建自己的技术体系是难以想象的。那怎么办呢？就是要借助省级或者地市级的技术体系。
第二，还是观念的问题。大家在分享产品的时候，一定要意识到新技术对这些产品和服务的影响，更要有意识的去用这些技术。例如做传播的时候，要了解不同平台的传播机制，去做更好的传播。
第三，对于有一些有技术能力的平台，可以和市场上一些拥有先进技术的公司合作，当然在引进技术的同时一定要重视性价比，而且一定要重视互联网的技术，不要在传统的广电技术里面到处折腾，那个已经没太多意义了。最后是要适当去组建一些自己的技术队伍，来去解决一些个性化的需求。
「广电业内」：您认为县级融媒体中心应如何深化体制机制改革？是否有一些可供借鉴的成功经验？
郭全中：体制机制改革的核心首先要解决包容创新和允许试错的文化。如果没有这种文化，所谓的体制机制改革就是一句空话。因为现在互联网的创新基本都是一种试错式的迭代创新，一个产品可能同时有多个团队在做，这实际上就是一个试错式的过程。另一个是迭代，要快速的迭代。如果没有这一套文化，体制机制改革是很难落地的。
第二，体制机制改革要给融媒体中心更多的自主权。该给的政策支持要给，例如编制，该推的就要推。同时要推更多的自主权，中国的国有企业改革包括前几十年媒体的改革，其成功的经验都是自主权不断下放。这个问题一定要去解决，不能越管越死、越管越多，而应该重要的事情管住，小的事情上把自主权下放，放在融媒体中心，这就是体制机制改革中最核心的问题。
当然还有很多细节，比如薪酬机制、人才培养。想要吸引人才，有两个方面很重要：第一个方面是建立一个好的事业发展平台。第二个是要有与市场接轨的薪酬机制。
所以核心就是，第一，县级融媒体中心面临人员结构上的问题，要想办法实现人员的精干高效。第二，融媒体中心要营造一个良好的干事儿氛围，让大家能够敢于做一些探索，去做一些新的事业和平台。第三，在薪酬机制上，要根据贡献去做分配，要敢于拉开不同人员的工资水平。最后，要做相应的培训，在观念上、技术技能上实现彻底转变。
「广电业内」：您认为对于县级融媒体中心而言，应如何看待短视频和MCN？
郭全中：短视频肯定是县级融媒体中心要重点发展的。就当下的传播环境而言，短视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传播手段。但是对绝大多数县级融媒体来讲，靠短视频去赚钱的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大家可以去做短视频，借船出海，获得更好的传播效果。
发展比较好的地方，去做一些本地的、小规模的MCN，应该有一定的空间。针对绝大多数县级融媒体中心，做MCN还是没有太多空间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县级融媒体中心和平台讨价议价能力很弱。第二，本地不会有多少优质的自媒体、KOL，所以做起来是比较难的。在经济发达地区还可以，但是对于绝大多数地区来说，MCN不会是一个特别有发展前景的路径。当然，大家可以和一些当地的KOL去做互动，做深度合作，这是必须的。
「广电业内」：请您对2021年媒体融合的发展趋势做一下预测？
郭全中：首先，深度融合肯定是媒体融合的总方向。第二，供给侧改革的速度会加快，尤其像传统电视领域，我相信会有大量的频道被关停。因为没办法，可能活不下去了。第三，可能会有很多的直播电商、MCN还会继续火下去，尤其是直播电商。第四，多样化的探索会越来越多。例如各行各业可能都要去做探索、做改革。最后，参与智慧城市运营可能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新趋势。目前像浙江、杭州等地都开始探索城市大脑。那么今后，这类探索在全国范围内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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