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M在线 x 蒋方舟 | 张充和《集古梅花诗》，周小英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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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美术馆邀请知名青年作家蒋方舟，为我们讲述“风景与书”的故事。

周小英为张充和所作《集古梅花诗》长卷题写的引首

《集古梅花诗》

张充和（作）、周小英（题跋）

听蒋方舟讲述

张充和《寻幽》

寻幽不觉入山深，翠雾笼寒月半明。

细细清泉流梦去，沉沉夜色压肩行。

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戏可逢场灯可尽，空明犹喜一潭星。

张充和先生手书《寻幽》

张充和（1914—2015），出生于上海，祖籍安徽合肥，苏州教育家张武龄（字绳进，后取名冀牖、吉友）的四女，“合肥四姐妹”中的小妹，精书法、工诗词、善昆曲，教育家章士钊将其誉为“才女蔡文姬”，戏剧家焦菊隐称她为“当代李清照”。1948年张充和与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结婚，后迁居美国，在哈佛大学、耶鲁大学等二十多所大学教授书法、昆曲，为弘扬中华传统文化默默耕耘了一生。

张充和幼习书法与古文，在旧时月色和习习古风中长大，1934年以语文满分、数学零分的成绩被北京大学国文系破格录取，于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上有很全面的修养和极高的造诣。她工诗词，沈尹默先生以“词旨清新，无纤毫俗尘”来评价她的词；她通音律，能度曲，自幼研习昆曲，1940年在重庆主演昆曲《游园惊梦》，文化界为之轰动，章士钊等名家纷纷赋诗唱和，沈从文称赞她：“昆曲行当，应以张四小姐为首屈一指。”她五岁习书法，兼学诸家，后拜沈尹默为师，深入研习，其书法各体皆备，尤以小楷为佳，于唐楷之中参以晋人笔意，端庄古雅，被誉为“当代小楷第一人”。

张充和楷书，出自《张充和手抄梅花诗》书法作品集

张充和在中国古典艺术领域中似乎“无所不能”，并且达到了“有古人尤其是有自己”的境界。在所有艺术中，张充和最喜欢的是书法、昆曲，诗画其次。书法是她一生的爱好，每日临池不辍，且临帖范围很广，包含汉隶、魏碑、唐楷、草书等等。草书之中，唐代书法家孙过庭撰文并手书的《书谱》是张充和喜好临写的。

《集古梅花诗》展出现场，张充和（作）、周小英（题跋）

1960s，手卷，纸本水墨

35 x 1941.6 cm

此次“风景与书：明珠美术馆两周年庆典展”展出了一件张充和先生用孙过庭笔法所写的《集古梅花诗》长卷，范景中教授对此大为赞叹：“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作品，是目前所知张充和传世尺幅最长的书法作品，有近二十米长。她用了孙过庭《书谱》的草书风格笔法来写梅花诗，这和我们常见的她所书小楷的面貌不同，而且写得非常漂亮。现在写草书的人很多，但真正用孙过庭草书笔法写的不多。”

孙过庭撰文并以草书所作《书谱》局部

孙过庭何许人也？

孙过庭（646～691），名虔礼，唐代书法家、书法理论家，博雅能文章，擅楷、行、草诸体，尤以草书著名，其草书师法王羲之、王献之，传世书迹有《书谱》《千字文》《景福殿赋》三种，都是草书墨迹，其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当数《书谱》。《书谱》阐述真草二体书法，见解精辟，在古代书法理论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且其书法也备受赞叹，明末清初时孙承泽曾评价：“孙虔礼之《书谱》，天真潇洒，掉臂独行，无意求合，而无不宛合，此有唐第一妙腕。”

张充和草书长卷《集古梅花诗》（局部）

十一

疏林荒宅古坡前，野水闲云怪石边。

和气恰随阳气转，南枝长在北枝先。

群花半露乾坤巧，百物难磨铁石坚。

应笑暂时桃李树，却将颜色为人妍。

此次展出的张充和所书《集古梅花诗》长卷，笔法效唐人草书，诗文内容则来自清代文人罗景所辑《集古梅花诗》两卷中的下卷。罗景，字星瞻，斋号琴静堂，祖籍襄平，康熙五十二年（1713）任神木县令，隶属陕西榆林。公务闲暇，他和几位知交好友做了一个梅花主题的集句诗游戏，从唐宋元以及更早的诗文中采集咏梅的诗句，再重新组合成一首新诗，或是四句组成的七言绝句，或是八句组成的七言律诗，其中每句的来历各不相同，但都要摘自前人所作，且围绕梅花主题。这是当时的文人展示自己博闻强识与诗歌才华的一种游戏。（大家可以查一查上面的诗句，看看它们都是出自哪位诗人？）

张充和草书长卷《集古梅花诗》（局部）

二十八

东风吹梦夜迢迢，飞入罗浮旧路遥。

花谢花开诗屡作，江南江北雪初销。

终无驿使传消息，时与山人破寂寥。

最是晚来难画处，横斜清浅傍溪桥。

古人关于梅花的诗有很多，罗景和友人一共集了一百首梅花诗，其中五十首七言绝句、五十首七言律诗。并且为了不让这些成果在天壤间磨灭，罗景将这百首梅花诗以晋代王羲之行草书体刊刻在两块石碑上，并附跋文交代来龙去脉，由此留下传世拓本。张充和所书《集古梅花诗》长卷诗文大约就是依据此碑拓而来。

周小英手抄补录卷首梅花诗十首，并书朱笔题跋

一

春风淡淡影幽幽，玉笛横吹月满楼。

行客见来无去意，骚人吟罢起乡愁。

小桥流水斜阳外，乔木荒城古渡头。

误逐尘埃三十载，至今飞梦绕罗浮。

二

岁律峥嵘气欲新，倚窗当户自横陈。

三花五蕊无多子，万紫千红总后尘。

荀令香炉注沉水，何郎玉雪照青春，

却惭下手非摩诘，标格天然写不真。

因为每首诗前都标有序号，可知此卷《集古梅花诗》共律诗五十首，但实际前后都有缺失。周小英购得此卷后重加装裱，添写了卷前引首，题“集古梅花诗”，并以个人书风补上了前面十首及卷末第五十首缺失诗歌，在补录的卷首诗文上方及卷末缀以跋文。她所书题跋叙明此卷来历及补书原委，又指出张充和笔法源自孙过庭的《书谱》，而自谦笔力未到，勉力续书而已。周小英尽己所能，购求前贤遗墨，保护它，补缀它，让它重新焕发生机。她用这种方式向走入历史的女性致敬，也用自己的书法实践延续着传统。

卷末周小英题跋

此张充和先生传世最长之作，写集古梅花百首，后五十首丙申五月购于西泠印社之先生书画专场，携归展卷，满纸皆梅花，满楮皆月色也。唯久束画楼，炱朽贉断，题躞纷舛，又湮没十一首，凝然摩挲间，遽生存亡之感。余遂忘浅学，勉步后尘，以补缀缺。虽外兜罗绵手，亦心存字似梅花，梅花似字之意，欲字字向纸上轩昂，庶不使梅花落地霑泥之苦也。先生纯是虔礼笔法，余虽诵记《书谱》，却未曾临习一笔，不知横斜疏放处也。芟稂鉏莠，待之他人。续貂之病，览者谅之，幸也。

炎歊中收笔重读一过，有冷香因风到水边之思。满室皆新凉也。后学周小英识。

张充和草书长卷《集古梅花诗》（局部）

A Long Scroll of Poems on Plum Blossoms

Calligraphy by Zhang Chonghe, postscript by Zhou Xiaoying

English version

The exhibit is a scroll of the “Set of Ancient Poems on Plum Blossoms” calligraphed by Zhang Chonghe which was auctioned by Xiling Yinshe Auction in 2016. The original calligraphy covered fifty poems on plum blossoms written in Chinese history, but eleven of them were lost when being auctioned. This is the longest known calligraphy work by Zhang.

A Long Scroll of Poems on Plum Blossoms (part)

calligraphy by Zhang Chonghe, postscript by Zhou Xiaoying

1960s, Scroll, Ink on paper

35 x 1941.6 cm

After buying this, Zhou Xiaoying has it remounted, appends the leading inscription and complements the missing poems by her own calligraphy, as well as a short postscript. She points out that the style of Zhang’s calligraphy here originated from Shupu (Treatise on Calligraphy) by Sun Guoting and adds under a rather humble stance that her own is not so skilled as Zhang’s.

A Long Scroll of Poems on Plum Blossoms (part)

Nonetheless, the short postscript by Zhou is still powerful and touching. She tries her best to have the works left by earlier masters bought, protected, restored and revived. In this way she has expressed her respect to all the females recorded in history, and also follows their tradition by adding her own calligraphy at the end.

周小英手抄补录卷末第五十首梅花诗

五十

向背稠希画亦难，闲情一味淡相看。

坐收国士无双宝，雅有儒生半点酸。

暗吐幽香穿列院，数将疏影上雕阑。

巡檐说尽心头事，家是江南友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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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

顶空萃取腊梅冷香

再现腊梅彻骨清芬

其间搭配白兰叶及小花茉莉的青绿，气质脱俗

前调：白兰叶

中调：腊梅（顶空萃取）、小花茉莉

尾调：意大利鸢尾、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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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M在线|“风景与书”作品赏析，将持续推出以下内容，敬请期待：

13黄均《寇白门小像》，周小英题跋

14张充和《集古梅花诗》，周小英题跋

15《勘书图》，邵仄炯、蒙中、王素柳（画），周小英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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