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迹消失后,世界会怎样?
老侯 | 人迹消失后的世界
人去屋空的古镇。作者拍摄。
老侯/文
凌晨1点降落首都机场,回家路上,车行空荡荡的大街上,望着两侧灯光点点的大楼,忽发奇想:“人类消失后,地球会怎样?”
这个话题,想想就让人兴奋,但是,人类消失的地球会怎样,我们肯定不知道,因为那时我们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个问题可能无解。
但是,我从《切尔诺贝利》纪录片里,找到了答案:人类离去,时间轴停摆,空间也突然定格,甚至室内物品都保持原位,唯一疯长的是植物——人类离去以后,世界变成了绿色植物的天下。
人类失去之后的世界。来自网络。
如果说,纪录片还只是隔着屏幕看景观,没有置身其境的感受的话,当我来到重庆巫溪的宁厂古镇,我骤然有了穿越的感觉——我看到了人类消失后的世界:寂静无声的河谷,静水流淌的岸边,沿山坡而建的小镇,七里长的老街,到处疯长的野草。植物藤蔓穿过楼板,穿破屋墙,也穿破屋顶,整个民居群落被绿植密密地包裹。
宁厂古镇位于重庆北部,距离巫溪县城十公里。上世纪九十年代,这里还是热火朝天的制盐基地,因为三峡大坝的修建,被强令停产。盐厂没了,人们纷纷搬离,古镇也就荒废了。
汩汩流淌的巫溪盐泉。作者拍摄。
重庆出盐,盐泉很多,这里古称巴国,就是源于盐巴,而巫溪宁厂盐泉是最著名盐泉之一。唐尧的时候,这里就是巫咸国。
很久远的时候,盐巴是可以当作货币用的。所以,拥有盐泉,就拥有了财富。围绕盐泉,也爆发过战争。
重庆北部山岭起伏,古时前往巫咸国是无路的,千年的时光,人们在山边挂壁凿出了小路,叫盐道,又叫鸟道。
直到今天,巫溪的地理位置也有点与世隔绝,去巫溪,要先飞万州,再转乘公交,沿着近年新修建的挂壁公路,走上四个小时,才能到达。
宁厂,位处河谷地带。大宁河支流后溪河由西向东静静流淌,河北岸是盐泉和盐厂,河南岸是人居古镇。
盐泉两侧,一座座制盐厂一字排开,厂房已经拆毁废弃,只有石砌的柱子依然耸立,地面上熬盐的大锅和盛盐的木桶尚在。
熬盐的大锅和装盐的木桶。作者拍摄。
盐泉汩汩流淌,伸手掬一捧泉水,水是温热的,放在口边啜一口,咸咸的。
河岸南侧,民居沿山坡而建,江西会馆、陕西会馆、湖北会馆日夜灯火通明,布匹店、桐油店、药材店,生意兴旺,一派繁荣。
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这里还是人声鼎沸,密密的竹筒从泉边通向盐厂,通往河边,大宁河、后溪河里漂满大小木船。
其实,对美食爱好者来说,巫溪并不陌生。都知道誉满全国的巫山烤鱼吧?其实真正的发源地是巫溪, 是宁厂古镇,是这里的运盐船工。停泊河上时,船工河里抓鱼,抹上盐粒,放在石板上,架火烤,这就是最正宗的烤鱼。由于巫溪交通不便,烤鱼方法传到巫山,又传到万州,于是,巫山烤鱼名满全国。
1998年,为了三峡建设,政府发文,宁厂所有制盐作坊全部停工关闭,随着宁厂古镇最后一个烟囱倒塌,给宁厂千年来的制盐手工业画上了句号。
我们跨过河上的悬索吊桥,来到河对岸,这就是宁厂古镇的七里半边街。
依山势而建的民居,石头砌墙,茅草为顶,河边,斜木支撑的“吊脚楼”临河而建。我们沿着石板路,从民居走过,几个老人在正午的日光下闲聊。
河边,人去屋空的古镇。作者拍摄。
一间昏暗的石屋内,传出音乐声,我们走到门前,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太太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播放的是一部港台电影。看到我们,老人回头对我们友好地招招手。
河边老屋,独居的老人。作者拍摄。
沿着一条长满茅草的石板台阶,我拾级而上,两侧的房屋多已破败,有的屋顶掀掉,屋内已经空无一物。
屋顶坍塌的老屋。作者拍摄。
常年无人踏足,就是这样的景象。作者拍摄。
杂草丛生的台阶。作者拍摄。
七里街,我们走了两里,所见人数不超过十人。据说整个宁厂古镇,现有居民不超过200人。
宁厂古镇的繁华随着盐厂的废弃而终结,年轻人搬去巫溪县城,另寻生计,并在县城买房定居,这里只留下一些恋家或不适应现代生活的老人仍居住在古屋中。
人迹消失以后,世界会怎样?宁厂古镇似乎已经呈现了一个样板。仅仅二十年,宁厂已经成为野生动植物的天下。和我们一同前往的一个地质学家对我们说,只要没有人类的打扰,用不了十年,地表的植被都会自我修复。
关于古镇的未来,有呼声恢复盐厂,以表演形式保留制盐工艺和工序,发展旅游观光。重建民居,恢复古镇旧时风采。甚至有推旧建新的提议。我猜想,提议推倒重建的这个人一定很有权,而且,他的家人一定有搞建筑的。
在我看来,恢复盐厂建议可行,而古镇最好保持原貌,并尽量不去干扰植物的侵袭,因为,宁厂的价值不仅在于它是古镇,更在于它是一个人类离去后的世界标本。而后者似乎更具价值。
鉴于三峡水库,此地不宜发展餐饮、民宿,但却是一座难得的实景博物馆,它可以是古制盐工艺博物馆,也可以是古民居博物馆,还是人类离去后的世界的博物馆。
宁厂,在中国是独一无二的,那里不只有古镇,还有人迹消失后的未来。
2019年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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