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王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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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他时，是几年前的一个冬天。

那年同村的一个远房亲戚过世了，我得空回了趟故乡老家。

入座开席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很熟悉。抬头一看。那是怎样的一张脸，眼窝凹陷，双眼无神，皱纹就像马里亚纳海沟那样深邃，松弛的皮肤白斑点点，毫无血色。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很虚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你是隔壁的王太爷？”我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问着。

“对啊，娃子都不认识我了。”老太爷吃力地说着话。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我怎么能不认识他呢。只是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几年时间不见，这个曾经温暖了我童年岁月的老太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少时，我酷爱看书，当把家里仅有的几本藏书看完之后，我便到处打听，谁家有书。父亲告诉我，隔壁王老太爷家有几箱子藏书，不过那可是他的宝贝，轻易不外借。

提到王老太爷，那时候他也就50多一点的样子，按辈分，我该叫他太爷。在我们那里也算是个悲情人物了，据说当年读书特别厉害，一手好字闻名于方圆百里，少时考上了当时的重点大学，文革的时候由于他的地主家庭成分，就此断送了他的求学之路。家道也慢慢落败了。随着父母的相继去世，他也就只能认命了。

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我走进了老太爷家的小院子。刚到门口，远远就看见他正坐在院子的竹椅上，安静的看着书，他戴着一副眼镜，一身白色的粗布衣服，有些破旧，但很干净，举手投足间，一股书生气息。秋日的暖阳里，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白衣盛雪的他。

片刻后，我鼓足勇气向他说明了来意。没想到他竟然爽快的答应了，而且竟然十分地激动，可能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他曾经的影子吧。他带我来到了他藏书的地方。

我有些吃惊，整整三大箱藏书，虽然有些年代了，但保护得非常好，可见主人对它们的爱惜程度。他小心地从里面挑选了几本，告诉我，先看这些，看完了再给我找。借书，还书，借书，还书……在几年时间里，三大箱藏书我看完了。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要爱惜这些书，保护好。而我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这几年，他给我讲了很多东西，从他身上我也学到了很多很多。他算得上是我的良师益友。

后面我去了外地，相处少了，每每有空回来，都会和他聊聊天。再往后，我差不多五年没有回故乡。

我不知道他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看着他，我有些哽咽，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他始终只是苦笑着，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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